她一出现,所有人的视线又都投向了她,有同情有好奇也有疑惑。
徐微看着他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咬了咬下唇,跟在担架旁边,问周旭尧道:“沈言止和他女朋友没事吧?”放弃了,就干脆摆出好看的姿态吧。就算做不回朋友,她也不希望再从他口中听到“敌人”两个字。
她这句话一出口,人群里就响起了低呼。我去,一姐直接开口说是“他女朋友”啊,这话里话外哪里有两人交往过的迹象啊。
沈言止和顾意有没有事周旭尧怎么知道,他只能确定都还活着,于是神色颇为复杂地看了徐微一眼,倒是比想象中的聪明许多,这么不动声色地送沈言止这么大一个人情,还保全了自己,连脸上焦急的神情都演得刚刚好,不温不火。
像是因为朋友焦急,而不是为了情人。
几个人一上了救护车,她就有点演不下去了,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不知道是因为担心他,还是因为自己逝去的爱情。
医生以为她是担心的,忙道:“两个人都没什么大事。女孩有点发烧,男的原先心脏不太好,情况严重一点,但也没有生命危险,就是体力透支有点受罪。”
周旭尧和徐微就都松了一口气。
不那么紧张了,周旭尧就有精力思考了,第一反应就是向秘书喝问道:“周烨那个小王八蛋呢!”
两个人都是他请来的,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却没影了。
秘书战战兢兢地说:“好像有人说他半个小时前跑出会场了啊。”
那不就是他爹周霆森和杜百年刚离开会场的时候么,前脚一走这小子就溜了?周旭尧顿时铁青了脸,“马上、让他、给我、滚到、医院来!”
顾意一直在做梦,梦里全是幽暗的水,她在冰冷的水里浮沉翻跃,胸口闷得像被压了大石,唯一感到温暖的就是还在握着他的手。
她不敢松开手。上一回,她松开手,他就离开了她十年。
迷迷糊糊中,她听到有人说:“先松手,先松手。”
“算了算了,还是一起上担架吧。”
而后是“不行,要进不同的科室。”
“用力。小心点,不要受伤……”
她脑子里闪过的模糊念头,却始终是不能松手,直到最后,有个声音在她耳边说:“顾意,没事,没事,先松手。”
她才慢慢放松蜷曲的手指,而后便再次陷入深沉的睡眠。
次日上午。
“谌儿,谌儿……”顾意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一个圆脸的小护士,对着她微笑:“顾小姐,你醒啦?已经退烧了,头应该不那么疼了吧?”
“米儿,你终于醒啦!”然后是两只眼睛肿得跟桃子似的林格格和勉勉强强朝她挤出一丝笑容的周烨。
而他不在这里。她的手指因为昨天的用力过度,此时还是微微曲着的,顾意心头一阵激荡,爬起来,激动地问道:“沈言止呢?他怎么样了?”
最后好像他是晕倒在她怀里的。在江城上演的最可怕的那一幕在顾意脑海里循环反复,那一次她醒来时,身边只有爸爸妈妈,妈妈红着眼睛对她摇头。顾意止不住地开始颤抖。
“没事没事……”周烨先反应过来,道,“在另一个病房。他……体力消耗比较大,可能还在睡。你先好好休息。”
突然间,顾意就把插在手腕上的针头给拔了,一股脑跳下了床,抓着周烨问:“哪个房间。”
当年妈妈也是这么跟她说的,说他还在睡,让她先好好休息,后来才发现不过是一时的安慰之词。
林格格抬起头,拉着顾意的手,说:“米儿,我带你去。”
小护士刚刚只是一时呆住了,此时自然叉着腰拦在顾意身前:“喂。现在不能下床乱跑,葡萄糖还没挂完呢。”
“我没事我身体特好……”顾意连拖鞋都穿反了,就拉着林格格往外跑。
小护士想,呜呜,果然今天网上的传言都是真的,沈先生是有女朋友了,不过看在他女朋友这么心疼他的份上,她就原谅他们吧。
林格格其实也只是带着顾意走到了六楼病房走廊口,指着最里面那间,说:“喏,你进去,我在这里等你。”
那是心血管科的病房,顾意刚走到拐角处,就看到两个护士走了出来,一个护士极小声地说:“这么年轻啊,真是可惜了。”另一个人似乎是在附和着说是啊是啊。
顾意有的时候,听力好得出奇,听完以后自己还能脑补下半句,心头一凉,跑到沈言止病房时险些摔了一跤。看到他安静地躺在床上,胸腔沉稳地起伏着,才长长松了一口气,但眼泪吧嗒吧嗒地就掉了下来。
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轮廓越发地英气俊朗,脸色也微微恢复了一些,只是还白着一张脸,还微微拧着眉头。顾意走了过去,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又捏了捏他的脉搏,神色一松,用手指轻轻抚摸了下他的眉头,轻声道:“谌儿,你快点醒来,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知道没什么事了,还是有点想哭哭:“你不和我说话,我就还是有点害怕啊。”
他没理她,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顾意趴在床头,细声地哭了起来,想让他早点醒,又怕吵到他,于是只好咬着自己的嘴巴,尽力哭得克制。又絮絮叨叨地低声对他说了很多话。
她用手指轻轻勾住他的手指,说:“你要是现在就陪我说话,我就原谅你,马上给你减刑。”
“原谅”两个字说出来,她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又挠了挠他的掌心:“你……也原谅我嘛。我下回一定学游泳,下回就不用你救了,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你说先学自由泳好呢还是先学蛙泳好?”
“你这意思是你还要再掉到水里一次?”他的嗓音在她头顶淡淡地响起,音质没有平常的清润,带了点沙哑。
顾意一愣神,沈言止已经慢慢坐了起来,靠在床头,唇角还噙着一抹懒洋洋的笑意,声音不低不高地说:“顾呆呆,你也不怕累死我。”
“你……你醒啦?”顾意垂着脑袋,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
“有人一大早突然跑进来哭了十几分钟,我能不醒吗?”看她眼里漾着一大片水光,沈言止就觉得心里柔软得不行,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顾意瞪了他一眼,道:“那你意思你早就醒了?”魂淡啊……
沈言止悠悠地看着她慢慢涨红的小脸,道:“那倒没有。不过关键那句话倒是听到了,所以赶着醒来陪你说话了。”其实他原来还真想多赖一会儿,毕竟没怎么听顾意对他说过情话,结果就听到她突然就发散到学自由泳还是学蛙泳了,顿时觉得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