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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对不读书的人来说,书与废纸无异,那么,佟姑娘会喜欢首饰做回礼吗?
    贺氏母女那样的肯定喜欢,可花是雅物,林凝芳不想拿金银俗物去埋汰一个纯善的姑娘。
    阿真眨眨眼睛,犹豫道:“不用吧?我看二太太没想要回礼的样子。”
    林凝芳:“我知道,可我不能失了礼数。”
    阿真最先想到的也是三爷替姑娘收进匣子上锁的那几样首饰,说实话,现在就是把一座金山放在姑娘面前姑娘也不会笑一下,但那些首饰随便拿出来一样,都能让村里人乐开花。
    林凝芳:“罢了,我先去当面道谢吧。”
    光这句话就让阿真高兴极了,笑着帮姑娘提了鞋子过来。
    主仆俩走出东厢,贺氏正好从上房出来了,见此挑挑眉毛:“上茅厕去啊?敢情千金小姐也跟我们一样要吃喝拉撒。”
    阿真不爱听这粗鄙话,低眉忍着。
    林凝芳浑然不在意,主仆俩直接往后院去了。
    佟穗却已经回了东院。
    主仆俩便从后院这边走到东院上房的后门,发现柳初正在擦拭堂屋的灶台。
    瞧见林凝芳,柳初愣住了,呆呆地忘了动也忘了说话。
    林凝芳朝她点点头,道:“大嫂,我来找二嫂。”
    柳初下意识地指向东厢房:“她回屋了……”
    林凝芳道谢,穿过堂屋往东厢房走去。
    佟穗躲在屋里看书呢,里外两道门都落了闩,忽然听见阿真唤自己,还说林凝芳也来了,佟穗手忙脚乱地藏好书,一边提鞋一边单脚跳着往外赶。
    打开外面的门,果然看见林凝芳站在屋檐下,雪白的脸被阳光照得更白了,不像真人。
    “三弟妹啊,快来屋里坐。”佟穗生疏地招呼道。
    林凝芳随她进了北屋,视线扫过里面的陈设,见各处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便知道佟穗是个勤快的。
    “谢谢二嫂的花,我很喜欢。”林凝芳转过身,朝后面很是拘束的姑娘道。
    佟穗还是第一次听见她说这么多字,怎么说呢,声音好听,那吐字的韵调也好听!
    “我就随便摘的,哪用你特意过来。”佟穗真被这主仆俩的礼数惊到了,好不习惯。
    林凝芳笑了笑,这时,她注意到柜台一头摆放着笔架与砚墨。
    她意外问:“二嫂平时有在练字?”
    佟穗:“没有没有,那是我表哥送的添妆,摆在那好看一点。”
    林凝芳猜测道:“纸是收起来了吗?”
    佟穗:“对,毕竟平时都不用,放外面怕弄坏了。”
    林凝芳沉默片刻,道:“我很喜欢二嫂送的花,也想送二嫂一份回礼,却不知二嫂喜欢什么。”
    佟穗忙道不必如此客气。
    林凝芳端详她一番,提议道:“我画工尚可,不如我送二嫂一幅画?”
    佟穗:“……”
    画啊?她这辈子还没见过真正的画呢,顶多在私塾的书上见过一些模糊的图。
    阿真在一旁鼓励道:“二太太快同意吧,我家姑娘的画工连相爷都赞不绝口的。”
    林凝芳瞥了她一眼,阿真捂嘴退后。
    佟穗瞧出来了,她要是不答应,林凝芳恐怕会继续琢磨其他谢礼!
    “那,那就劳烦三弟妹了。”
    第022章
    一个要作画当回礼, 一个答应了,笔墨纸砚都备好,突然发现还有一个大问题——屋里没有书桌!
    进门正对面的墙底下倒是摆着两张落地柜, 留着放其他三季的衣裳, 可柜面太矮, 不能当书桌用。
    三个女人齐齐环视一圈屋内, 最后林凝芳指着落地柜道:“这里也行的。”
    佟穗就发现, 这位相府千金竟是很随和的脾气, 出身金贵对外物却不怎么挑剔。
    可她总不能委屈人家弯着腰作画, 又不是短时间就能画好的。
    佟穗想到了老爷子那边的学堂, 萧缜说过, 家里人都可以去学堂看书练字。
    她对林凝芳说了此事。
    林凝芳听萧延提起过, 全当成了耳旁风,或者说, 她对萧家的任何事都不曾上心在意。
    包括现在,她也只是想送佟穗一样体面的回礼。
    “那就过去吧。”她听从了佟穗的建议。
    佟穗锁好北屋门, 带着主仆俩前往中院。
    如她所料, 因为萧延三兄弟不在, 萧缜又在这边堂屋坐着看书了, 方便他留意三座院子的动静。
    她叫林凝芳先在旁边等等, 自己去里面找萧缜。
    “她字写得好,便想送我一幅字做回礼。”
    对上萧缜平和却又犀利的眼神,佟穗小声撒谎道。没别的意思, 就是还不知道林凝芳会把她画成什么样,万一画得不像而萧缜又要看, 她与林凝芳都会尴尬。
    萧缜意外地看了她几眼,从怀里取出钥匙:“等你们出来后再还我。”
    钥匙拿的这么顺利, 佟穗笑了:“好,你放心,我们只在学堂待着,不会去书房的。”
    萧缜已经低头看书了。
    等余光里出现三女前后走向西厢房的身影,萧缜偏头,视线落在阿真端着的文房四宝上。
    林凝芳带到萧家的东西萧缜同样心里有数,知道这份文房四宝是佟穗的嫁妆。
    明知道学堂里有这些,她还要自己准备。
    三女进去不久,阿真出来了,脚步轻快地跑向西院,没一会儿重新出现,手里捧着一簇小野花。
    发现二爷在看这边,阿真拐来到堂屋门前,笑着解释道:“三太太说,二太太拿束花画起来更好看。”
    萧缜颔首。
    阿真转身去了西厢。
    这边佟穗按照林凝芳的示意坐在临窗的一张书桌旁,桌面空空,佟穗手里也没东西,就那么干坐着。
    林凝芳坐在对面的一张书桌前,已经铺好了纸,正提袖研磨。
    暖阳的光线透过窗纸照亮了这一片,佟穗看着对面眉目如画的清瘦美人,竟也觉得享受起来,似乎不需要说话,只要林凝芳一直磨下去,她就能一直看下去。唯一的不足,美人的手、胳膊都太瘦了,叫人担心的那种瘦。
    她看得痴,林凝芳忽然抬眸。
    佟穗心头一跳,鬼使神差地看向另一边,像是要证明自己并没有巴巴地盯着对方。
    林凝芳看到的则是一个脸颊微红的小家碧玉。
    其实第一次见到佟穗时,林凝芳还以为这会是一个跟柳初一样绵软性子的农家姑娘,用不了多久就要任由贺氏母女呼来喝去。
    此时再看,林凝芳发现了区别。柳初看人的眼神是带着怯的,似乎随时都准备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选择妥协,佟穗呢,她长了一双乌黑清亮的眼睛,也许会为初来乍到紧张羞涩,会为不擅长应酬局促不安,唯独不会任人欺凌。
    在林凝芳还是相府千金的时候,她在皇家苑囿里见过两只白狐,一只从小被圉人驯养,性情温顺愿意让贵妇人们伸手抚摸皮毛,另一只刚捕获不久,单独养在隔壁的兽房,每当有贵妇人说笑着靠近,这只白狐便会躲藏起来,目光警惕地盯着外面。
    林凝芳想,佟穗就像这种野生的山间灵兽,哪怕被人抓了,也会随时准备抵抗更多折辱。
    那是一种她与柳初身上都没有的生动鲜活。
    妯娌俩互相观察之际,阿真回来了。
    林凝芳离开书桌,亲自接过花交给佟穗,再一步步地调整佟穗的坐姿,细致到连佟穗持花的每根手指的位置都有讲究。
    佟穗僵硬地问:“大概要画多久?”
    林凝芳退开几步,一边物色最合适的入画角度,一边道:“一个时辰吧,二嫂有其他事要忙吗?”
    佟穗摇摇头:“没有,就怕耽误你太久。”
    林凝芳轻叹一声,走回来帮她调好低头的幅度。
    佟穗:……
    阿真笑道:“二太太莫急,三太太是想帮你画得精致些,不然两刻钟也能画一幅出来。”
    佟穗顿时感受到了林凝芳的好意,人家相府千金都不嫌麻烦,她一动不动坐一个时辰又怎么了?
    西院,贺氏见林凝芳“去茅厕”好久都没回来,心中奇怪,特意去东厢房确认了一番。
    “娘,你做什么呢?”
    萧玉蝉见母亲在二哥夫妻门口东张西望,疑惑地问。
    贺氏皱眉道:“你三嫂不见了,阿真也不在,她们不会跑了吧?”
    在她看来,林凝芳根本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不可能踏踏实实留在家里跟儿子过日子。
    萧玉蝉嗤笑:“不可能,她们能跑去哪,明知道最近在闹流民。”细胳膊细腿的,她都能一抓俩。
    贺氏指指东院:“你去找找。”
    萧玉蝉真就去了,发现东院只有柳初在,她直接跟柳初打听二人的动向。
    柳初人在屋里,手里拿着针线,对上萧玉蝉质问的眼神,她垂眸道:“光顾着忙了,没听见外面有动静。”
    萧玉蝉急着找人,扭头又去了中院,问坐守这里的萧缜:“二哥,你看见二嫂三嫂了吗?”
    萧缜:“都在学堂。”
    萧玉蝉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们去学堂干啥?”
    萧缜:“你三嫂在帮你二嫂作画,你去旁观可以,不许捣乱。”
    萧玉蝉撇撇嘴:“我哪敢捣乱啊,二嫂那张嘴能吃了我,是你太小瞧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