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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
    张翰悠然喝茶,等他自己凑上来。耳塞中传来分析员的初步报告:两个分析员都同意智能审讯系统的阅读和归类:智力中等偏上,语言和词汇特征完全符合履历,从一开始就没有说谎倾向,轻度焦虑,防卫心理很弱,操纵/被操纵指数为0.35,远离反社会人格红线。
    唯一的意外是注意力类型。从社会背景和履历来看,朱越应该是标准的手机型注意力。他的早期求职面试记录中,也确实有四次标注为手机型注意力,因此被淘汰。然而智能审讯系统显示他今天没有一次强迫性漂移,注意力波动间隔很长,而且不跟随环境引导。整体指标处于任务型注意力和课题型注意力之间。
    这并不是长时间在线游戏的后果。那种“任务”类型张翰从前见过很多,注意力峰值强度很高,任务内并行处理能力强,但很容易被杂乱的环境信息带歪。稍微上点档次的智能人事分析系统都不会被骗过。工作哪有那么好找?
    「–」
    朱越终于惴惴开口:“车祸死了几个人?”
    “七死十二伤。死者包括一个未成年人。”
    “不是我的错。我只是没看交通灯……当时太急,也太黑。路面上本来没车的,不知怎么突然冒出来了。”
    男分析员马上在耳边说:“罪孽反应很低。共情能力有点问题。瞳孔和……”
    张翰偷偷竖起一根食指让他闭嘴。肚子里骂道:节奏感远远不如智能审讯系统,离下岗也不远了。
    “那你认为是谁的错?”
    “那个骗我手机的。他们是两个人一伙。”
    “你把经过再讲一遍,从卖身份证到车祸。”
    算上第一天来例行公事的交警,这已经是第三遍。朱越耐心很好,慢慢讲来,条理比第一天清楚很多。后台分析的机器和人员有了新素材,又在忙活。张翰对全部细节早就滚瓜烂熟,这次专听他的侧重点和情绪,越听越疑惑。
    朱越对白大褂事件无所顾忌,讲得绘声绘色,甚至给他普及了几个游戏术语,还问阿根廷这两天混得怎样。对万国宝事件似乎真的毫不知情,匆匆几句带过,这次把“奇点”都念成ji。说到车祸他才慢下来,皱着眉头,仍然在奇怪自己为什么没死。
    张翰忍了又忍,还是决定先掩护一下那个关键问题。这小子真不像是装的。
    “你什么时候发现手机被掉包了?”
    “我从游戏里出来,急着给朋友发消息,才发现的。”
    “什么朋友?”
    “嗯?他在苏格兰,你们是不知道……一个糟老头子,搞天文学的。我翻译过他的书,叫《摇篮时代》。”
    “但是你今天的口供跟那天发的消息不一样。你那天说的是‘七点’。”
    张翰给他放了一遍录音,才问:“没头没脑的,什么意思啊?你跟外国人搞密码通信?还约接头时间?”
    朱越面露微笑,使劲摇手:“不不,我哪敢?这没什么的,就是‘奇点’,奇数的奇,是个人工智能理论。我在成都呆得太久,普通话都喂狗了,经常说错。他叫麦基,那本书里面写过这个理论。当年翻译的时候他就给我讲过,后来我们两个经常瞎聊。您不信可以找来看看,很无聊的,就是科幻迷的胡思乱想。”
    “既然是胡思乱想,那你有什么可急的?”
    朱越头一次迟疑了,神色凝重。
    “你们会去查他吗?他跟我的事没关系。”
    “你交不交代都会去查的。死这么多人,不会放过任何细节。”
    “好吧。他得了绝症,没法治的,越老越熬不住。我们上一次聊天约好了,他自己安乐死,我去当大神。在网吧打完游戏,我觉得他的理论可能要应验了,就急着想告诉他……让他等等看。”
    “哦?用什么聊的天?我怎么没看到?”
    “上次用‘超级电报’聊的。没别的意思,他不太喜欢微信。”
    张翰不再追问。他知道后台分析员肯定已经上报请求,总部的一个小组正在启动后门。“超级电报”名头响亮,号称是隐私保护全球第一的网络通信软件。它技术确实很强硬,难以全面监控。但如果一定要去找某人的通信记录,也不是无懈可击。
    “那为什么这次用万国宝?”
    “那天晚上各种网络通信都在抽风,只有万国宝勉强能用。时好时坏的,我都不知道他收到没有。”
    张翰看了一眼监控屏幕上的生理数据。朱越的体征全面绿色,心跳都没加快一拍。想必在旁听室中,图海川他们的感受也和自己一样:心提到了嗓子眼,然后大失所望。
    他真的不知道。
    张翰目不转睛盯着朱越,考虑了好几分钟,终于下决心保持唯一的优势。下一步行动方案正在他心中模糊成型,预案中关于万国宝和“奇点”的一百个问题都必须跳过了。
    “那你解释一下:你冲上马路去找死,怎么自己没死,反而害死那么多人?”
    朱越满脸冤屈:“我怎么知道?当时只能一闭眼!我也想要解释啊!这不该你们去调查吗?”
    “调查过了。你关了两天,总该有些想法吧?先说来听听。”
    “自动驾驶的问题?”
    前台、后台和旁听又是一片意外。
    张翰勉强点头,开始给嫌疑人摆出各种证据,剖析车祸的经过。朱越听得非常专注,不停发问,时而心惊肉跳,时而大张着嘴看天花板,似乎被从天而降的绣球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