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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为弟弟剧透头疼中 第247节
    孙思邈和宇文珠师徒二人学过的医术不能治愈李玄霸, 那么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咬紧牙关给李玄霸试验他们的奇思妙想。
    反正再差也就是病逝了。
    李玄霸在被治疗的时候遭了大罪。
    中药味道虽然古怪, 混着水也能捏着鼻子喝下去。孙思邈和宇文珠师徒二人提取的药物精华,真是味道古怪浓郁得让他就算意志力太强也忍不住反胃。
    比如师徒二人琢磨的最具性价比的药物精华——姜葱蒜经过蒸馏或者烈酒浸泡再蒸馏提取的油状物,那简直是舌头、喉咙、食道和胃一同在燃烧。
    但李玄霸自己不懂医学, 知道硝酸甘油能缓解心绞痛和心力衰竭, 还是因为帮助过他的老校长在吃这个药, 他发现这个药与炸|药同名, 所以才查了一点资料。
    虽然李玄霸隐约记得不知道从哪看到的心肌炎似乎要吃抗生素,但他对怎么土法制造抗生素一无所知。既然自己无能为力,李玄霸所能做的事就只剩下不管孙思邈和宇文珠做出了什么药,无论吃药的过程太痛苦,他也坚持配合。
    吃了吐,吐了吃,最后连喝水都想吐。不到半个月,李玄霸这几年好不容易养出了肉的脸颊就变得凹陷,比他幼时更瘦削。
    孙思邈这才发现自己做的“浓缩药”太伤胃,给李玄霸调整了养胃的药方。
    但无论怎么养胃,药物过分刺激的味道仍旧不能避免。如果有大量蜂蜜调配,还能勉强将味道压过。但在瓦岗寨没有这样的条件,李玄霸只能靠着意志力硬撑。
    折腾来折腾去,李玄霸觉得自己还活着,真是奇迹。
    李玄霸在试验新药的时候,还问到孙思邈硝酸甘油的事。
    黑火|药的配方很简单,但威力很差。他现在用的黑火|药就是听个响吓唬人。
    李玄霸曾尝试做出现代火|药彻底改变战局,但他怎么琢磨也猜不出具体配方。
    如果只是按照字面意思,比如把甘油和硝酸混合这样尝试,很可能会出人命。所以李玄霸放弃了。
    孙思邈可能无意间练出了硝酸甘油,李玄霸一边告诉孙思邈这个“药”的危险性,一边以为自己能从孙思邈那里获得准确药方。
    但孙思邈很茫然。
    “什么硝酸甘油?”孙思邈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我确实混入了硝石,但没有放入你所描述的那种强酸。”
    李玄霸欲言又止,扶额叹气。
    看来孙医师炼出硝酸甘油,和历史中的方士炼出黑火|药一样,纯粹是意外。
    要再复现这个药方,恐怕需要冒危险做很多次试验。
    或许将来他有时间做好所有安全准备后,能够尝试复现孙医师的炼药过程,但不是现在。
    李玄霸让孙医师把自己用甘油炼药的记录保存好,并让无事可干的李智云多抄录了几份,以待以后验证。
    现在……现在还是继续遭受试药折磨,争取早日病愈。
    孙思邈知道自己无意间炼出了很危险的药品时后怕不已。不过想到这个药品能缓解心力衰竭,他又舍不得毁掉炼药记录。
    最后他还是选择相信李玄霸会妥善处置这个危险的药品。
    就算他把炼药记录毁掉,其他人也可能做出这个危险的药品。而且李玄霸对这个药品很了解,或许在海外已经有人在熟练运用这个药品。
    孙思邈知道海外有多广阔。既然海外诸国掌握了这个危险的药品,最好中原也要掌握,才能避免吃亏。
    至于这个危险药品会杀死很多人,孙思邈只能将这件事暗藏心中,带着愧疚和后怕过一辈子。
    李玄霸知道告诉孙思邈硝酸甘油的事,一定会给这位医师造成心理压力。但他思索之后,还是将事详细告诉了孙思邈。
    就算有心理压力,孙思邈肯定也希望清楚自己炼药的后果,以免自己和身边人糊里糊涂地丧命。
    李玄霸在艰难求生时,李世民到达了涿郡。
    在快到涿郡时,虞世南犹豫了许久,还是将李世民带到一旁,教导他如何应对杨广。
    “我知道你希望陛下为你主持公道,但陛下恐怕不会如你的愿。你若坚持要治李元吉和李建成的罪,恐怕陛下还会猜忌你。”虞世南道,“不要将陛下看作可以为你撑腰的长辈,也不要将陛下看作可以为你申冤的明君。”
    李世民垂首握拳:“那我就要眼睁睁地看着李元吉和李建成害了阿玄,还什么代价都不用付?”
    虞世南道:“李建成只是没有维护三郎,你纵然向陛下告状,在陛下眼中,这反倒是李建成忠于他的表现。”
    李世民深呼吸:“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父亲也会维护他!我没办法让陛下治罪他!但李元吉呢?他诬告阿玄……”
    虞世南拍了拍李世民的肩膀,安抚着弟子的情绪:“你不能让陛下治罪李元吉,但你父母可以。身为兄弟,你不能因为李元吉诬告而怪罪他,但你父母可以状告他不孝不悌。”
    虞世南向李世民剖析杨广的性格。这是他第一次向别人描述皇帝的不是。
    虞世南的兄长虞世基能成为杨广宠臣,虞世南本人不比虞世基能力差,他其实也很会察言观色。
    只是他不愿意成为另一个“虞世基”罢了。
    杨广曾对虞世南说自己不喜劝谏,虞世南就一生从未向杨广谏言。他很明白皇帝那句话是真的,懂得在坚持底线的前提下规避风险。
    别看虞世南一直没升官,只在杨广身边做起居舍人。他的性格不讨杨广喜欢,却能一直担任杨广近臣,没有被杨广外贬,就能看出他的本事。
    虞世南原本只教授李世民和李玄霸写字,这是他第一次将自己为官中总结的经验也教授给李世民。
    “陛下极好脸面,他不孝不悌不慈,就容不得别人不孝不悌不慈。而这‘容不得’又要分对象。比如李元吉入不了他的眼,但你却掌握着河右军政大权,那么李元吉诬告你就是监督你,你想因李元吉的诬告怪罪他,就是不悌,就是有异心。”
    虞世南见李世民露出不能理解的神情,叹了口气:“你知道裴蕴如何重新检阅户籍吗?”
    李世民回忆了一会儿,闷声道:“让百姓互相告发。”
    虞世南道:“不仅是重编户籍,在杨玄感谋反后,陛下也是要求官员互相告发,无论是否有证据,都先将人下狱。官员互相盘咬,牵连者无数。”
    李世民道:“不只是杨玄感谋反。民乱四起后,陛下也要求百姓互相检举,盗贼就地捕杀。豪强与官吏相勾连,任意指人为贼,导致许多百姓家破人亡,被豪强夺走田宅。”
    虞世南悲伤颔首:“所以你应该明白,在陛下那里,纵然信任你和三郎,但你也不能要求惩罚诬告你和三郎的李元吉。因为陛下是支持诬告的。如果他惩罚了李元吉,那么官员和百姓又怎么如他的意互相攀咬?”
    李世民的呼吸放缓,脸上的愤怒不甘重新恢复成冷漠平静:“我不请求陛下治罪李元吉和李建成,我的仇自己报。”
    虞世南心头一颤。
    他本想让李世民放弃仇恨。李元吉和李建成是李世民的兄弟,李世民怎么能兄弟相残?以他的道德感,不允许他听到弟子说这样的话而不劝说。
    但纵然是君子也有私心,就像是他在杨广面前明哲保身一样。
    虞世南想到李玄霸,想到李世民和李玄霸的兄弟情深,就说不出斥责的话。
    他最终什么都没有劝,只转移话题:“你也不用担心会太过憋屈。你动不了李元吉,但唐国公绝对不会放过李元吉。若放任李元吉,他下次就该害唐国公了。陛下看不上李元吉,不会给他授官,李元吉所有倚仗都是唐国公。你当务之急是让陛下明白,纵然三郎……”
    虞世南黯然地叹了口气,道:“纵然三郎生死不明,但你对陛下没有怨言。你最好再找一个怪罪的人,民贼也好,杨玄感也好,突厥也好,告诉陛下你已经仇恨他人,不会影响对陛下的忠心。以陛下的性格,你将此事怪罪在突厥头上,或许他会更高兴。”
    李世民道:“放火的人极可能是乱民或者杨玄感。”
    虞世南道:“但陛下不希望是乱民和杨玄感。他不顾中原大乱也要征高丽,就是自欺欺人大隋没有乱,乱民和杨玄感都已经被击溃,不足为惧。在陛下眼中的敌人,只有还未被他统治的外夷。”
    李世民嘴角扯了扯,道:“老师,我明白了。我防备东突厥,遭遇东突厥憎恨,所以东突厥趁机放火加害阿玄。我希望立刻回张掖整顿边务,为阿玄报仇。”
    虞世南叹气道:“这样陛下就高兴了。他会同意你立刻回张掖,不收走你的兵权。”
    李世民低声道:“真憋屈。”
    虞世南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抬起手,在已经长大的弟子脑袋上揉了揉:“是很憋屈。记住现在的憋屈,好好积攒力量。老师知道你有大志向。”
    李世民带着鼻音道:“嗯。”
    虞世南道:“你也要以此事为鉴,不要成为陛下那样的人。无论是让官吏百姓互相诬告,还是不看事实只愿意看自己想看的,都是……都不是明君所为。”
    都是亡国之君所为。虞世南在心里道。
    李世民重重点头:“我记住了。”
    虞世南又拍了拍弟子的肩膀,道:“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哭不出来。去找姜汁熏一熏眼睛大哭一场。你现在不发泄情绪,在陛下面前就不能收放自如。”
    李世民咬了一下牙,挤出笑容:“好。”
    虞世南让李世民用姜汁熏眼睛,其实自己已经准备好了蘸姜汁的帕子。
    他带着李世民走到稍稍远离营地的地方,拍了拍身边的石头,让李世民一同坐下,然后将帕子递给李世民。
    李世民用帕子擦了一下眼睛,眼泪立刻被姜汁刺激得流了出来。
    当眼泪流出时,李世民心中好像被关住的情感就像是决堤一样汹涌而出。
    他将脸埋在膝盖上,双手紧紧抱住双腿,蜷缩成一团,浑身不住颤抖。
    虞世南轻轻拍着弟子颤抖的背,眼角也不由泛红,落下泪来。
    哭吧哭吧,哭了之后就算不会更好受,但至少不会被悲伤压垮。
    李世民感受到背上老师轻抚的温度和动作,牙齿紧紧咬住嘴唇,嘴里全是铁锈般的血腥味。
    他从小就被阿玄笑话是个爱哭鬼。
    “二哥,你的感情也太过充沛了,动不动就哇哇大哭,连看个史书都能嚎几嗓子。你哭就哭吧,嗓门还这么大,震得我耳朵疼。”
    李世民哭的时候一直是如此。他会扯着嗓门尽情发泄自己的情绪,眼泪不一定有多少,但哭声一定会十分响亮。
    等嚎完之后,他的心情就会非常好。无论有再难再苦再愤怒的事,他都能拍拍屁股站起来,继续笑着往前奔跑。
    阿玄总是嫌弃他的眼泪是处理情绪垃圾,哭完了事,从来不放心上。
    现在李世民将脸死死埋在膝盖上和臂弯中,紧紧咬着嘴唇,哭得不能呼吸,但一声未吭。
    就算是坐在他身边的虞世南,也听不到他的呜咽声。
    虞世南心疼道:“二郎,你可以哭出声来。这里离营地远,你的属下听不见。”
    李世民抱着腿使劲摇头,眼泪擦在了衣服下摆和裤腿上。
    虞世南叹了口气,只能继续轻轻拍着弟子的背。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能不能安慰到李世民,但总比什么都不做都好。
    李世民哭了一场后,如虞世南所料,情绪正常了许多。
    他能演出悲伤和痛苦,而不是满脸冷漠了。
    在杨广面前,应该能过关了。
    李世民禀报后,名义上御驾亲征,实际上在涿郡等着高丽大捷的杨广很疑惑地召见了他。
    李世民跪在杨广面前,额头贴在地上,呜咽地将阿玄被突厥人所害的事告知了杨广。
    “臣请回张掖,备战突厥,为弟弟报仇!”李世民哭泣道,“臣知道陛下现在要征高丽,不能对突厥用兵。臣只想回突厥,自己打突厥人!他杀我弟弟,我要灭他全族!”
    杨广疑惑:“突厥人居然入河东郡,烧死了李三郎?”
    李世民身体一颤,反驳弟弟没死的话哽在喉咙里,被他艰难地咽了下去。
    杨广问裴世矩道:“东突厥人居然如此大胆?”
    裴世矩眼神中带着莫名的情绪。他看了一眼李世民,对杨广恭敬道:“东突厥可汗都不听陛下召见了,且又趁着陛下亲征高丽,多次出兵进犯我大隋边境,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他们打不过戍守边疆的唐国公和李二郎,所以报复李三郎,确实符合蛮夷的作风。”
    杨广皱眉道:“真是不把大隋放在眼里。待朕征服高丽,必率领大军攻打东突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