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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为弟弟剧透头疼中 第111节
    三人心情复杂。
    正如李世民所说,只是送一点猎物,算不上多大的善事。但这件事就真的没有意义吗?
    接下来,他们没有偏离回东都的官道,只是在沿路看到了村庄后,也将自己的猎物送了出去。
    “至少念头通达了。”薛收对李世民作揖道,“此事李二郎当为我师。”
    李世民摆手:“不敢不敢。下次有机会,我们还一起去狩猎。”
    薛收直起身体道:“好。”
    李世民道:“如果有什么诗会也叫我和阿玄一起去玩。杜克明和房玄龄最近也会留在东都,我们多聚聚。”
    薛收道:“我这就去准备!”
    结识了新朋友,他当然要和老朋友炫耀炫耀。
    薛收有一个号称当世第一文人的生父,交友圈子更广泛。
    杜如晦对自己在隋朝大展宏图的未来还有幻想,很乐意在薛收这里结识更多的人脉。
    房乔窥见了未来,心态平和了不少。不过现在多结识些人也不错,可以帮主公提前筛选班底。
    房乔见到了李世民和李玄霸神异的一面,已经完全相信李玄霸的谶纬。
    再者,他实在是对当朝皇帝太失望了。
    他知道以自己的性格,在大隋不可能有多远大的前途,一个县令就顶天了。所以李玄霸口中的“房相”,就算是镜中花水中月,他也忍不住想要去相信。
    反正信一点,又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危害,为什么不信?
    回到家后,李世民向李渊炫耀了自己猎到了老虎,李玄霸向李渊告状二哥去猎老虎。
    李渊先训斥李世民冒险,然后对二儿子亲亲抱抱举高高。
    大雄真厉害!不愧是我李渊的儿子!
    李世民得意洋洋:“耶耶射中雀屏的眼睛,我射中老虎的眼睛,我们父子二人都很厉害!阿玄,学着点!”
    李渊朗声笑道:“阿玄,这一点你一定要向大雄学习。”
    李玄霸瓮声瓮气道:“是。”这就去给母亲写信!
    李玄霸的信发出去的时候,李世民把猎到的虎皮、虎鞭和老虎头骨经由李渊送给了杨广。
    杨广对李世民大夸特夸,给李世民提了半级,李世民升到了从八品的守义尉,俸禄又增加了。
    杨广开玩笑道:“李三郎,你和二郎是双生兄弟,官职一致才好。你现在可有什么办法让朕升你的官?”
    李玄霸呈上了早已经准备好的奏疏。
    杨广惊讶道:“你还真有办法?让朕看看。”
    他饶有趣味地打开李玄霸的奏疏。
    李玄霸的奏疏,说的是早已经准备好的定词牌一事。
    杨广颇好声乐,裴蕴就是广召天下乐户,将宫廷乐人至三万余人,以此讨好了杨广,后来成为杨广朝中“五贵”之一。
    宋词又名曲子词。如“诗”一样,“诗”最初也是民间歌谣;后来文人参与创作,《诗经》已经颇具文学性;再后来韵律越来越严格,绝句、律诗脱离了音乐,成为一种文体。
    现在曲子词正好处于“民间歌谣”的时期;到了唐朝,“民谣词”才成为“文人词”;宋朝进入曲子词创造高峰,格律如诗歌发展一样固定;宋朝之后,词便脱离了音乐,也成为一种文体。
    单凭李玄霸一人,想把“民谣词”往前推一大步,提前进入“文人词”是不可能的。
    但杨广可以。
    李玄霸就算要讨好杨广,他仅剩不多的朴素道德观也让他不可能做出危害百姓的事。
    什么给杨广搜罗几万乐工是不可能的,李玄霸准备给杨广开辟一条新音乐赛道——让文人都来为杨广写歌词。
    歌曲可以先写曲再填词,也可以先填词再谱曲。
    杨广是个喜新厌旧的人,现在三万乐工也已经没有新鲜感了。让天下文人来为他写词,他再让乐工依照词来谱曲,用个人在声乐上的爱好创造一个新文体,将宋词变成隋词,提前迎来曲子词的文化盛世。这不是很符合杨广的“大业”?
    李玄霸这个奏疏完美地戳中了杨广的心。
    杨广一直坚信自己文武双全。他想要创造的不仅是武功盛世,文化盛世也要创造。
    杨广很喜欢写诗。他的诗写得也确实不错,但他的嫉妒心非常强,不能容忍其他人的才华在自己之上。
    薛道衡和王胄的死与诗才无关。但杨广在薛道衡死后,曾道“更能作‘空梁燕落泥’否?”,又在王胄死后,道“‘庭草无人随意绿’,复能作此耶?”,对薛道衡和王胄写出了比他更好的诗耿耿于怀。
    杨广什么都想当第一。
    李玄霸将“民谣词”变作当世流行文体的奏疏,既满足了杨广对声乐的喜好,又能满足杨广对文坛开宗立派的野心。
    杨广心情激动之下,居然起身将李玄霸抱了起来:“是朕嘉侄!”
    李玄霸僵硬:“陛、陛下,请放侄儿下来,侄儿已经长大了!”
    李世民嘴角微微抽搐,手收拢在袖子里掐了手背一把,才忍住了笑。
    杨广将李玄霸放在地上,使劲揉了揉李玄霸的脑袋,开怀笑道:“前人写了几百年的诗,确实该换一换了!朕命你为协律郎,为朕作新声!”
    李玄霸跪地领命:“臣遵旨!谢陛下!”
    杨广将李玄霸扶起来,又拍了拍李玄霸的脑袋:“李三郎既为八品职官,从八品的守义尉就不适合你们二人了。今日起,你和李二郎都为正八品的怀仁尉。李三郎为秀才,李二郎能射虎,若不是你二人年幼,至少该由从五品朝散大夫起。”
    大隋以散实官为本阶。杨广将散实官的“实”和散官的“名”合二为一后,新的散官品阶就是官员的本阶。
    协律郎是太常寺正八品职官。杨广将李世民和李玄霸的散官官职也提到了正八品,李玄霸入太常寺当值的时候,就不用对比他职官品阶低的官员行礼。
    李世民和李玄霸都欢喜地谢恩。
    杨广又道:“李三郎年幼,不需要每日当值,你只用填好词交给太乐署令即可。”
    杨广想了想,改口道:“还是直接交给朕吧。今日之后,你要稍稍努力些,奉旨为朕填词!先定十首词牌,朕好广召天下文人为朕填词!”
    李玄霸道:“是。陛下请放心,臣写奏疏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
    杨广笑道:“你应当也是准备好了。”
    李世民和李玄霸离开宫殿时,两人脸上的喜色消失。
    马车上,李世民挠头:“陛下应当是在奖赏我们吧?但陛下的神情和言语,我怎么总觉得有些古怪,心里有些堵?”
    李玄霸看向马车外繁华的东都城:“为皇帝做‘新声’的协律郎,是一个典故。”
    李世民抿嘴:“陛下果然话中有话。什么典故?”
    李玄霸道:“协律郎原称协律都尉,汉武帝因李夫人的兄长李延年善新声,为其置此官。”
    李世民脸色一沉,磨牙道:“他在侮辱你,侮辱我们家。”
    李玄霸叹了口气,有些头疼:“应当不是我俩的错。最近勋贵皆对父亲很殷勤,有将父亲捧向勋贵领头人的趋势。他是在敲打我们家。”
    李延年和李夫人出身倡家。李延年年轻时就因罪遭遇腐刑,在宫廷中养狗,后因其妹李夫人得宠而颇受汉武帝喜爱。
    李玄霸自己不在乎杨广将他比作李延年。
    李延年是西汉著名音乐家,所做的事和他一样,就是为音律作新词。其《佳人曲》是后世五言诗的开端。
    后世极文雅的诗词文体都是由乐工率先填词作为开端,而后再被文人发扬光大。李玄霸现在所做的事,和李延年区别不大。只是李延年是无意开创了五言诗,李玄霸是故意推动“民谣词”向“文人词”发展。
    但对于唐国公府而言,这确实是侮辱。
    李延年姓李,唐国公府也姓李。
    李延年是外戚,唐国公府也能挨上外戚的边。
    李延年的家族在李夫人死后,先因其弟李季“奸”乱后宫,李延年和李季被族灭,在外攻打大宛的李广利逃过一劫。
    太子刘据因巫蛊之祸自尽后,李广利与左丞相刘屈氂想要推举李夫人所生皇子刘髆为太子,惹正思念太子的汉武帝震怒,李广利也被族灭。
    李家至此彻底覆灭。
    杨广想用李延年之事来敲打李渊。汉武帝时李家的富贵都是因汉武帝起,当他们对汉武帝不忠诚的时候,就举家族灭,生了皇子都没用。
    李渊的一身富贵也都系于他,若是李渊不忠诚,他也能灭了李渊一族。
    可唐国公一脉是先因功劳当了唐国公,后碰巧和隋文帝成了连襟,才从勋贵挨上了外戚的边。
    现在许多勋贵和世族都被赐婚公主,难道他们都变成了外戚?
    李延年一家还是故倡。用倡人比唐国公府,这侮辱的劲头真是太大了。
    李世民这么心大的人,都被气得捂着胸口,感到胸口闷疼。
    气红了眼的李世民道:“我家现在对陛下没有任何不敬不忠,你我二人更是对他百般讨好,他为何如此侮辱我们!”
    李玄霸帮二哥拍背顺气:“他就是这样多疑,习惯就好。”
    李世民憋着气,回家后将此事禀报给李渊。
    李渊沉默了半晌,道:“大德,你不该上这奏疏,过于谄媚了。”
    李玄霸道:“是我思虑不周。”
    李世民皱着脸道:“耶耶,你这话就没道理了。他是皇帝,还是我和阿玄的表叔。我们与他之前关系一直不错。无论是身为臣子,还是身为晚辈,阿玄有了新奇的点子都应该告诉他。撰写新词难道是什么丢人的事?不是文人的雅事吗?明明是陛下阴晴不定突然侮辱人没道理,怎么还能说是阿玄的错?”
    李渊被李世民堵得脸色有点青。
    李世民看到父亲有些生气,仍旧不依不饶:“陛下此举,明显是敲打父亲,我和阿玄遭了无妄之灾。父亲不自己反省,还怪被牵连的我和阿玄?父亲你怎么如此没担当……哎哟!你恼羞成怒!”
    李世民被李渊按着揍了一顿。
    李世民躺在榻上养伤,李渊气冲冲出门,不知道找谁倾诉心中郁闷了。
    李玄霸黑着脸给二哥背上和屁股上擦药。
    “二哥,你……”
    “喂喂,你不会也学父亲,说遭了无妄之灾的我有错吧?”
    “父亲就是没担当,好面子,你揭穿做什么?活该挨打。”
    “哼,我就是看不惯他把责任推到我们身上的嘴脸,呕!”
    李世民就算挨了打,仍旧大逆不道地说父亲的坏话。
    李玄霸道:“是推到我身上,不是你身上。”
    李世民将手臂垫在下巴下,回头瞥了弟弟一眼:“我俩一同进宫,一同被陛下侮辱,怎么变成你一个人的事了?你哥我可不是父亲,不肯承担责任。”
    门外哐当一声,然后是重重的脚步声由近到远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