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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甜蜜的诱惑
    夏天,蓣山乡的第一个雨季来临了,这个地处长江中游大别山深处的小乡有着独特的地形,整个地势呈盆地形,四周是险峻的高山,五条河水分别从五座海拔一千米以上的山巅奔腾而来,在乡政府边的蓣河汇合然后欢欣鼓舞地奔流出蓣山乡的地盘。野人洼、悬人崖等六个小二型水库是抗洪的重点,这些水库都是六十年代修建的,由于资金问题而年久失修,也有的还存在白蚁危害,一到这个季节,县防汛抗旱指挥部就一拨拨地来到这里参加抗洪抢险督办,一年又一年,一届又一届的都在有惊无险的日子里渡过。
    此刻我坐在办公室里,心情一天比一天地沉重起来,窗外的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风裹着雨不断地拍打着天地间的一切,敲打着窗户,象是敲打在我的心上,这边是刷刷的雨,心里还承受着三分之一的村财贸任务没有完成的这个压力,我将儿子接来住了一个星期,期间,不是开会就是下乡,白天由办公室的同志们照顾他,只能在晚上同儿子相聚在一起,而当我很晚才回到宿舍时,儿子总是在别人家里睡着了,只得将睡得香甜的儿子抱回家来草草洗抹一下就放上床铺,自己还得批阅文件或准备明天开会的内容,真的不敢想像一个几万人的小乡让我忙得没有空闲,那国家领导该有多忙啊。没有别的办法只得将儿子送到乡小学的一名女教师家,女教师栾华的丈夫出国了,两年后才能回家,家中的环境很好,她女儿和儿子天赐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俩人玩得来,一到栾华家里两个小鬼就如胶似漆纠缠在一起,我就是看中这一点,况且暑假里栾老师答应为天赐教些启蒙知识,所以我很感谢她。
    我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电话铃响了,是崔风使打来的,他说,野人洼水库已经是十万火急,大坝渗水,必须迅速组织六万条麻袋、大量的沙石,还要准备四车五米以上的松木,我接了电话瘫痪在座椅上,县里调拨的二十万条麻袋昨天已经用完了,现在手头上仅剩几千条,树木倒还好说,到哪儿去弄这么多的麻袋呢,我敢紧拨通了县防汛抗旱指挥部的电话,防办的姚主任说,手头上也没有那么多,原先都分配到乡镇了。我正陷入深深的悲哀之中时,姚主任又来电话说,答应从米酒镇马上调一批过来,但此前必须坚决守住。
    米酒镇离这儿有九十里路,以最快的速度计算也得在天黑之前才能到达,我马上安排了三百人分成两班,一班人上山砍楠竹,越多越好;一班人砍树锯成树茬。自己在办公室签署了乡政府第一号防洪抢险令后,迅速组织二千人赶往野人洼水库。
    暴风骤风震撼着空中,山摇地动,水库水面浊浪滔滔,一股接一股的浪头涌向大坝,大坝上人群如潮,扛沙包,抬竹子,驮树,打桩……人们在进行一场生与死的较量。我站在山顶上向下望,溢洪道上的洪流争先恐后地向外涌,溅起的水花水柱达数米高,就象奔腾的思绪,如果水库一旦溃口,下游几万人的生命财产将受到严重的威胁,责任重于泰山啊!
    卢荟走过来了,他的嗓子已经喊哑了,他对我说,局势基本得到控制,现在关键是加固加高,如果雨一直不停的话就要请求县防办,准备炸溢洪道了。
    我问了一些情况后说,现在有两件事必须要做:一是马上请县防办的人要送物资来,你们几个老水利火速拿出一个补救方案,确保不出问题;二是要注意人员安全,天黑以前必须加固大坝。生活的事,我已经安排好了。
    卢荟答应了一声,就到指挥部去了。
    我仍然坚守在抢险现场。县里的抢险物资天黑之前到达了,这让在场的所有干部群众松了一大口气,但是雨还在不停的下着。一拨一拨的人上去,大坝一层一层地加固加高了,到了半夜,雨势才渐渐地减弱了。我走进指挥部已经是凌晨一点了,指挥部设在村小学校,因为洪灾学校已经放假三天了,我在正中间的一间教室门前犹豫了一会就走了进去。徐长卿正在挂着吊针,点滴还有三分之一没有输完,其余的人东倒西歪着,有的伏在桌子上,有的躺在桌子上,更多的人则是睡在地板上,胡乱地用几张大麻袋垫在下面,鼾声四起,有的脸角还留着微笑。
    徐长卿从一个简易的竹床上挺坐起来,笑着说,乡长来了哇。
    我忙示意他躺下来,说,你们真的辛苦了。接着我们交换了一些情况,又彼此沉默起来。
    徐长卿说,你还没有吃饭吧,快,到秦名羊家去弄点吃的,我们刚到他家里吃过了。
    我这才记起自己还没有吃晚饭,经他这一说,肚子里开始咕咕地叫唤不停,我在前面走,司机小柰打着手电筒,后面跟着管理区的一名主任,他们一行翻过了一座小山包就到了能仁寺村主任秦名羊家。
    门是敞开着的,秦名羊正在收拾碗筷,桌子上一片狼籍,他老婆正在旁边的一个盆里洗什么,显然刚才已经有一批人来过这儿了,我正想不打扰他家,忙收回脚步,可是这时,秦名羊发现了,放下手中的碗,怔怔地望了一会,他在昏暗的电灯下望着漆黑的外面,眼睛一时不适应,看清是我时,那高兴劲就歪提了,将手在衣服上擦拭一下,失声地喊道,乡长,乡长。就拉凳子,扯椅子,让大家坐,并对老婆介绍说,这位是乡里的乡长,这位是小柰,这位是主任。
    泡茶,敬烟,一番忙碌之后,秦名羊的老婆问到,“吃过了吗?”
    小柰说,“乡长还没有吃晚饭呢。”
    “是吗?”秦名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了一遍说,“真的没有吃饭?”
    “随便弄点什么吃一下,反正天快亮了”。我说完看着他老婆正从后门里悄悄的溜了出去,就对着她的背影喊道,“不用麻烦了。”
    一会儿,她老婆左手捧着用衣兜装的十来个鸡蛋,右手提着约摸二斤重的一块猪肉,笑嘻嘻嘻走进来了,边走边说,“黑老三让我下午去拿来,事多,忘记了。”
    我觉得她是在说给我们一行人听,这是打圆呼,她刚才分明是出去借东西了,这让我觉得多少有些纳闷,正在猜测的时候,一个年轻人大咧咧地走了进来,一进门就喊道,“好,好饿,好饿。”然后看了看屋内的人,就径直跑到厨房里去了,只听里面嘀咕,“怎么又在做饭呀,这已经是第六次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说,“你小声一点,外面是乡长”
    我这才瞄了瞄盆里的碗筷,抬起头说,“秦主任辛苦你们了。”
    “哪里,哪里,生活不好,要不是这场大雨呀,县里的那些稀连接都接不到的。”
    “哪些人来过?”
    “先是卢书记带水利局的一行,三点钟左右办公室的主任领着财政所的几个,刚吃完,县里送麻袋的司机又来了,刚才是管理区的,还有县里的几个工程师。”秦名羊嘿嘿地笑着说,“真的没有准备,怠慢了大家。”
    “哪也难怪,将你家吃空了。”小柰开玩笑说,“那我们是第六批人了。”
    “要是说粮食呀,就是你们几个到我家住上一年也吃不完。”
    “关键是没有菜。”他老婆走出来给大家倒开水时接过话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