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景浓“噗嗤”一声笑出来,皮糙肉厚?她这么清秀的姑娘说自己皮糙肉厚?那还要不要人活了……
“青沙呢?”秋景浓四下看了一眼,比并没有看到青沙的影子,便问道。
“她听说小姐要回来了,早早去小厨房准备糕点了,青沙说小姐最爱吃她做的糕点……”青流道。
秋景浓闻言抬眸看了一旁的叶瑾一眼,旋即又低头问青流道,“你如何知道我要回来了?”
“奴婢是听青沙说的。”青流不知道秋景浓问这做什么,现在全府上下不都知道少夫人回来了,他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么?
秋景浓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便挽着叶瑾进了宁锦阁。
不多时,青沙果然端着一盘糕点走了进来,脸上挂着溢于言表的喜悦,道,“小姐来尝尝看,还是不是青沙的手艺?”
彼时秋景浓正对着铜镜重绾发髻,叶瑾坐在一边用手抚着下巴含笑看着她。
青沙迈步进来,见到这幅场景,一只脚还留在门外,不知道是进来还是退出去,为难得很,只是话已经说出来,室内的两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她。
“你先放在一边吧。”秋景浓扫了一眼她手中的托盘,淡淡道。
青沙尴尬地笑了笑,迅速放下托盘转身就走,临了还不忘把房门带上。
秋景浓无语。
所以连青沙都觉得她们大白天的就要做点什么么!?
余光瞟到那人宠溺的目光,秋景浓突然没什么底气了。
他该不会……真的在想某些坏事吧……
秋景浓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你别这么看着我……”
“嗯?”叶瑾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目光如炬,“我怎样看着你了?”
怎样……就是这样要把我吃掉的样子啊!
秋景浓脸上有点发热,脑袋里倒是突然冒出一件事来,于是转过头来,认认真真地说道,“话说回来,我回来是不是要去请安?”
叶域本就看不上她,如今闹出凭空失踪的一出,加之大司马府出事,恐怕要对她厌之入骨了。
然而身为雁门公府的少夫人,她也只能硬着头皮面对。
叶瑾摇摇头,不赞同道,“如今朝堂不安稳,云国又内乱,爹爹忙得很,便不要去打搅他了,娘亲那边已经叫人去通报了,你不必出面。”
“可是……”秋景浓犹犹豫豫地看着他。
叶瑾起身走过去,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道,“这些事不要你劳心。”
秋景浓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叶瑾总是什么事都为她挡着,就像先太子,把叶璇好好地捧在手心里。
想到叶璇,秋景浓眼神一暗。
她在皇城许多日,却始终没能去太极宫看上叶璇一眼。
也不知道那个小姑娘如今如何了……
当初无忧无虑的少女们何曾想过未来会是这样的……
“叹什么气?”叶瑾见她阴晴不定的神色,俯下身看着她的眼睛,仿佛想从那双眼睛里看出分毫的缘由。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秋景浓感觉刚刚镇定下来的脸颊又开始发烧了,只是道,“不知道阿璇如今怎样了。”
那人直起身,淡淡地说道,“你没在皇宫见过她?”
秋景浓一愣。
所以他以为她可以在皇宫里随便走动?
所以他才在宫笺流出那么久都没有来找她?
他是这样想的?
从再见到她开始,叶瑾什么都没问过,关于这一个多月来她在九华宫的一切……秋景浓以为他是不在意,如今看来却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你这是何意?”
叶瑾语气还是极缓,丝毫没有在意秋景浓话里地质疑,道,“我只是以为你会去看过她。”
“叶瑾,但凡我能踏出九华宫大殿一步……”秋景浓话说到这,才突然发觉叶瑾见到她时,她便是和慕子宸在一处水榭中。
若是一个人心底已经有了别的合计,叫他怎么能才能相信,只有在慕子宸身边,她才能走出那个大殿呢?
想到这,秋景浓倏地停住了话,转回身开始继续梳妆。
叶瑾没对她戛然而止的话表示出任何的惊讶,只是重新坐回去,一手撑着额角继续看着她梳妆。
一时间无人言语。
屋子里恢复了青沙进来前的安静,可是两个人都知道,气氛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半晌,秋景浓终于梳妆完毕,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角,道,“我出去走走。”
铜镜的边角折射出那人平静如水的侧面,秋景浓垂睫,迈步推开房门。
隐约传来秋景浓召唤青流的声音。
修长的手指抚上眼睛,叶瑾按了按眉心,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好像是生气了?
他们这算是吵架了么?
他刚才说了什么……
竟然这样毫无理智地脱口而出……
叶瑾啊,你怎么越来越贪心了。已经得到了她的人,还妄图霸占她的整颗心么……
果然是得到越多想要越多吧。
他承认他恨不得秋景浓眼里心里全是他一个人……
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秋景浓反而觉得心中寂寂,不禁抱了抱手臂。
青流跟在她身后,神色颇为担忧。
小姐竟然一个人出来乱逛,定是和那叶大公子置了气。
刚才把她接回来而已……徒惹小姐生气一个人跑出来,还不知道认错……
心中对那人的好感又下降许多分。
“小姐,我们去哪儿?”青流问道。
秋景浓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还没回答,就被经过的一辆马车吸引了目光。
大概是哪位居高位者的马车,车夫面无表情,一味地朝前赶着马车,丝毫不理会行人,反而是行人见了马车纷纷避让。
秋景浓跟着人/流退到一边,等马车经过。
“那是谁家的马车?”秋景浓侧头问站在一边的青流。
“这你都不知道?”还没等青流说话,旁边一个看热闹的一个好事行人道,“华州刺史这不是卸任升官了么?前两天刚回京,春风得意得紧呢。”
那人上下打量了秋景浓一番,见她气度穿着皆非凡人,便道,“听说华州刺史家中的公子样貌不凡,姑娘可叫家中长者琢磨琢磨喽,自打叶将军娶了亲,这长宁京啊,可算又要出一个标致人物喽。”
秋景浓听完这话不禁哭笑不得。
感情叶瑾成亲这件事,长宁城的百姓都跟着关心?
不过她明明挽了发髻还被当成为未出阁的姑娘……还真是……
“那华州怎么办?”秋景浓倒是饶有兴趣地接下去问道。
那行人闻言一阵唏嘘,“姑娘这都不知道?大司马府失势,连带着陈留公府也倒了霉,前些日子陈留公不是被削了爵贬到华州去了么,看华州刺史已经到京,估计那边已经上任了。”
陈留公府被削了爵?!
秋景浓大骇。
慕子宸完全没有和她提过。
她还只当慕子宸看在往昔的情分上饶过了陆家!
那行人说到这,啧啧了几声,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哟……想当年大司马府……嗨,提那做什么,长宁城可不是原来那个长宁喽。”
话毕,那人也摇着头散去了。
秋景浓怔怔地站在原地。
陈留公府……也没了吗……
她还没见到陆葭伊,就已经……不会在长宁看见她了啊……
青流伸手拉住秋景浓的胳膊,柔声道,“小姐……华州和长宁不算远……”
是啊,不算远,可是……
秋景浓望着绝尘而去的马车,眼前另一幅画面渐渐与之重叠。
那年她和葭伊共乘马车说谁笑笑的情景就像昨天一样清晰可见。
谁曾想……
那展翅欲飞的鸾鸟标志和那一排叮当脆响的银质风铃啊……再也不会有了……
大司马府没了……
陈留公府也没了……
所有美丽的回忆都已经支离破碎,再也拼接不完整。
什么都没了……
秋景浓仰头去看那刺目的日光。
长宁啊,她生长了二十九年的这座城,承载了她一切欢笑和泪水的长宁城,如今却无非一座空城。
远远地还能看见大司马府早就贴了封条的朱金大门,如今牌匾已经撤下,显出几分破败。
秋景浓看了看身边的青衣丫头,轻声说道:
“青流,我们是不是没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