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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节
    清了清嗓子,顾蕴正要开口,宇文承川已先冷冷说道:“皇后娘娘该为宇文承稷的死找谁算账,皇后娘娘自己心里明白,你们那些狼子野心,如今满朝文武还有谁不知道?若不是父皇一片慈父心肠,又念在你死了儿子已经够可怜了,不忍再让你失去更多的份儿上,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你以为现下你还能站着这里嚣张。我劝皇后娘娘最好见好就收,否则事情闹大了,传到父皇耳朵里,你失去的就不只是儿子,而是更多了!”
    说完喝命一旁哭丧着脸的吴贵喜和另两个嬷嬷:“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了皇后娘娘回景仁宫歇着去,父皇的怜惜之心可有限得很,指不定什么时候便会被消耗完,届时你们别说再像以前那样在整个宫里都横着走了,能不能保住项上人头,都是未知!”
    吴贵喜几人闻言,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忙都上前低声劝说起宗皇后来:“皇后娘娘,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罢,这事儿皇上都说了,是一个意外,实在与太子殿下不相干啊。”
    “是啊娘娘,我们还是先回去罢,万一传到皇上耳朵里,惹恼了皇上……啊……”
    一语未了,已被宗皇后一掌甩在了脸上,咬牙切齿的道:“本宫如今还有什么可怕的,他宇文邕有本事,就杀了本宫啊,本宫忍了他几十年,受了他几十年的气,早受够了,如今本宫唯一的儿子也死了,本宫还有什么可怕的!”说到最后,已近乎嘶吼。
    吴贵喜几个闻言,就越发想哭了,心说您不怕我们怕呀,真惹恼了皇上,皇上虽未必会杀您,却一定会杀我们啊!
    可这话他们也不敢当着宗皇后的面说起来,只得继续小心翼翼的劝道:“皇后娘娘便不看自己,也要看小皇孙啊,他已经没有了父亲的庇护,皇后娘娘难道忍心让他连祖母的庇护也失去了,便是殿下泉下有知,也定然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的,还有国公爷老人家的话,娘娘难道也忘记了?”
    本以为抬出宇文珏和成国公来,多少能让宗皇后听进去几分,没想到反而越发激起了宗皇后心里的悲愤与怨毒,忽然拔下发间的簪子,便往宇文承川刺去:“贱种,本宫杀了你,本宫一定要杀了你……稷儿,母后绝不会让你枉死的,这就为你报仇雪恨……”
    她的儿子,是这世上最独一无二的,是任何人,包括他自己的儿子在内,都不能取代的,孙子又如何,父亲又如何,他们可以不在乎她儿子的死,可以眼泪还未干,便重新谋划起要推儿子的儿子上位了,她做母亲的却做不到,她今日一定要为儿子报仇雪恨,一定要杀了宇文承川这个贱种,不然午夜梦回时,她都没脸再见儿子!
    变故来得突然,饶宇文承川反应极快,以他的身手也不可能让宗皇后得手,可没想到宗皇后表面上看似是冲着他去的,实则却是冲着顾蕴去的,倒让宇文承川怔了一下,才猛地反应过来。
    忙忙扑上前将顾蕴护在怀里,一连后退了好几步,待顾蕴安全后,方一把打掉宗皇后的簪子,还将她摔到地上后,怒声说道:“不可理喻!吴贵喜,孤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们几个若是再不即刻将你们的主子弄走,就别怪孤不客气,直接把人扔出东宫了!”
    宗氏真以为她是皇后,是他的嫡母,他就不敢将她怎么样了是不是?他相信这宫里多的是妃嫔想做皇后!
    吴贵喜几个被宗皇后方才的癫狂之举吓得瑟瑟发抖,万一太子妃腹中的孩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们几个必然死定了……闻言哪还敢再好言好语的任宗皇后磨蹭下去,上前便将宗皇后半抱半扶的自地上弄了起来,要送她回去:“娘娘,奴才们这就服侍您回宫。”
    宗皇后被弄起来后,却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一下子便挣脱了几人,趴到地上大哭起来:“稷儿!稷儿!你这狠心的孩子,你怎么能丢下母后一个人,就这么走了呢,我的稷儿啊……你怎么不连母后一并带走啊……”
    自接到三皇子的死讯起,宗皇后便再没好生吃过一顿饭,好生睡过一个整觉,头发更是一夜之间,便花白了,被此番的丧子之痛打击得有多狠,可想而知,可像现下这样哭得声嘶力竭,悲痛欲绝,这还是第一次,那副可怜的样子,倒是有些闻者伤心,见者流泪了。
    只可惜宇文承川与顾蕴都对她生不出半分同情之情来,本来顾蕴方才还对她有那么一二分怜悯的,也已被她给作掉了,所以任她哭得再伤心,宇文承川依然冷酷的下了令:“冬至,皇后娘娘宫里的人既服侍不了皇后娘娘,你就暂时服侍一下罢!”
    早点弄走了,他和蕴蕴也好早点眼不见心不烦。
    “是,殿下。”冬至可不会与宗皇后客气,别说宗皇后只是皇后了,就算这会儿换了皇上,他也只会听宇文承川一个人的命令,利落的应完,上前架起宗皇后的双臂便往外拖,浑不管会不会弄痛了宗皇后,对她的怒骂声:“狗奴才,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冒犯本宫,本宫一定要杀了你!”更是充耳不闻。
    外面却忽然传来小太监的声音:“殿下,何公公来了。”
    不用宇文承川发话,冬至也知道不能让何福海瞧见他拖宗皇后的场面,立时便将宗皇后往地上一扔,当即痛得宗皇后龇牙咧嘴的连哭都忘了,只剩下满腔的忿怒:“狗奴才,本宫杀了你……宇文承川你这个贱种,你以为本宫今日杀不了你,以后便也杀不了你吗,本宫告诉你……”
    “皇后娘娘还请慎言!”何福海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宗皇后的谩骂:“当日之事,所有人都是看在眼里的,与太子殿下没有任何干系,皇后娘娘的丧子之痛皇上明白,皇上又何尝不是一样的伤心?只是死者已矣,娘娘再伤心再迁怒也于事无补了,反倒会有损与太子殿下之间的母子情分,所以皇上命奴才即刻过来送娘娘回去,娘娘请罢。”
    又骂吴贵喜几个:“娘娘伤心糊涂了,你们也糊涂了不成,就由着娘娘这样伤害自己的身体?若是娘娘凤体有个什么好歹,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的?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了娘娘回景仁宫去!”
    景仁宫与东宫一中一东,其间隔了大半个皇宫,宗皇后一路气势汹汹的杀到东宫,又岂能不引人注目的?再加上有心人,譬如妙贵嫔的及时通风报信,自然皇上也很快知道了,本来还对宗皇后有几分怜惜的,一下子去了大半。
    哼,他都愿意大事化小既往不咎了,皇后不知感恩戴德也就罢了,还这般不识大体,惟恐大邺的子民不知道天家兄不兄弟不弟似的,难怪会教出老三那样大逆不道的东西来!
    当即便满脸不豫的叫了何福海:“立刻去东宫把皇后给朕弄回景仁宫去,省得惊了太子妃的胎!”
    所以才会有了何福海这般及时出现在崇庆殿这一出。
    吴贵喜几个被何福海骂得一愣一愣的,宗皇后却并不买他的账,怒声说道:“什么母子情分,本宫可从没承认过这个贱种是本宫的儿子,又哪来的母子情分?何福海你不用抬出皇上来压本宫,本宫如今连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对上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的确有够让人无计可施的。
    不过照样难不倒何福海,他只说了一句话:“皇上还有一句话,让奴才带给皇后娘娘,若皇后娘娘明儿不想出宫去见三皇子殿下最后一面,不想送三皇子殿下最后一程了,就只管继续闹下去。”
    便让宗皇后铁青着脸,安静了下来,就像她方才说的那样,她连死都不怕了,自然不会再怕皇上,可她却是真怕皇上不让她去见儿子最后一面,不让她送儿子最后一程了。
    思及此,不由又是一阵悲从中来,然到底不敢再造次,拿帕子捂着脸,一路哭着:“我的稷儿,我苦命的稷儿啊……”由吴贵喜等人扶着拥着离开了。
    何福海这才赔笑向宇文承川和顾蕴道:“皇上一得到消息,便即刻打发奴才过来了,没想到还是来迟了,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娘娘没有受惊罢?”
    宇文承川见顾蕴脸色虽仍显苍白,倒也不见异样,道:“孤与太子妃都还好,父皇呢,没有气坏罢?”
    何福海笑道:“妙贵嫔娘娘已经侍驾去了,想来皇上这会儿已经转怒为喜了。既殿下与太子妃这边无事了,奴才就先告退了,皇上还等着奴才回去复命呢。”
    宇文承川点点头:“有劳公公了。”让冬至好生送了他出去,待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后,才关切的问起顾蕴来:“蕴蕴,方才没吓着你罢?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顾蕴摇了摇头:“我还好,你别担心。”
    宇文承川方松了一口气,只是经过这样一场闹腾后,二人也再没了用膳的心情,又勉强各用了一碗鸡汤,便命人将残席撤下,梳洗一番,早早歇下了。
    次日顾蕴起来时,宇文承川已上朝去了,她照例吐了一回,才觉得人稍稍舒坦了些。
    正就着锦瑟的手喝水,卷碧请安来了,果然她的双腿再不能像以前那样直立行走,而是变得一跛一跛的,所幸她的精神还算不错。
    主仆二人几月不见,如今再见,免不得都是又悲又喜,好一阵顾蕴才叫人搬了锦杌来给卷碧坐,一面歉然道:“都怪本宫当日去得太迟,不然你的腿……你放心,就算如今你的腿不方便,本宫也绝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待明儿大舅母大伯母进宫时,便让她们替你好生择个夫婿,本宫一定让你风光大嫁。”
    卷碧闻言,忙道:“奴婢能侥幸捡回一条命来,已是万幸,腿不方便就不方便罢,至少奴婢还能站起来,还能自己走路,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娘娘再说这样的话,岂非太折杀奴婢了?至于嫁人……,奴婢暂时还不想考虑这事儿,奴婢这个样子,不是白白拖累了人家吗,若娘娘不嫌弃奴婢,奴婢想自梳了服侍娘娘一辈子,就是奴婢如今成了个跛子,实在有损美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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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三六回 迁怒(打滚求月票)
    顾蕴不待卷碧把话说完,已嗔道:“什么跛子不跛子的,又哪里会拖累人家了,你的腿就算恢复不到从前了,也是瑕不掩瑜,你怎么能这样妄自菲薄呢?你如今不想嫁人,本宫自不会强迫你,只是自梳这样的话,本宫以后也不想再听到了,你还这么年轻,大好的人生才刚开始呢,就这么悲观了,哪还是本宫跟前儿那个开心果卷碧?”
    锦瑟几个忙也在一旁道:“娘娘如今正是需要保持心情大好的时候,你不说变着法儿的逗娘娘开心也就罢了,还说这些来白惹娘娘伤心,该当何罪?”
    卷碧方不好意思的笑起来,岔开了话题:“奴婢听说有了身孕的人都爱吃酸的,所以打从知道娘娘有孕的消息后,便让胡公公去内务府,让内务府帮忙弄了些梅子来腌着,如今娘娘整好可以吃了。”
    “那敢情好,本宫正想梅子吃呢……”
    主仆说了一会儿话,暗香又摆了早膳来服侍顾蕴用毕,秦良娣带着徐良娣等人请安来了,照理昨儿她们就该到东宫外迎接宇文承川和顾蕴的,是宇文承川怕顾蕴累着,且见了她们没的白影响心情,一早便传话回东宫让她们不用去宫门外迎接了,所以今儿一起来,众人便忙忙收拾一通,过来请安了。
    数月不见,秦良娣徐良娣等人瞧着都没什么变化,一进来便恭恭敬敬的跪下给顾蕴行起大礼来:“嫔妾们参见太子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顾蕴点点头:“都起来罢……”话音未落,忽觉胸口一沉,忙捂住了嘴巴。
    侍立在一旁的锦瑟与明霞齐齐色变,喊着“娘娘”,忙忙拿了盂盆来,又迭声吩咐小宫女倒水开窗去。
    顾蕴把才吃下去的早膳都吐了出来,还干呕了好一阵,就着锦瑟的手漱了口,又喝了半盏温水,才觉得好受些了。
    锦瑟方面色不善的看向了秦良娣徐良娣等人:“几位小主难道不知道我们娘娘如今身怀有孕,闻不得这样那样的异味吗,偏还一个个儿弄得这般香气扑鼻的,到底是何居心?”
    本还想加一句‘你们就算打扮得再漂亮,太子殿下这会儿也不在,给谁看呢?便太子殿下在,难道就会正眼看你们吗?’,怕惹顾蕴烦心,终究还是忍住了。
    秦良娣等人闻言,忙又跪了下去请罪:“都是嫔妾们考虑不周了,还请娘娘恕罪。”
    罪虽请了,除了秦良娣,其他人心里却都是委屈之至,她们又没有生养过,怎么可能知道怀了孕的妇人闻不得异味儿,何况她们身上除了脂米分香,哪有异味儿了,如今太子妃有孕不能着意打扮,不能再服侍太子殿下了,就巴不得所有人都跟她一样蓬头垢面灰头土脸,入不得太子殿下的眼,摆明了自己吃饱了肉,连汤都不给她们喝一口,也未免太霸道了!
    顾蕴摆摆手:“不知者不罪,也不能全怪你们,只以后再过来时,提前注意一下也就是了,都起来罢,赐座,看茶。”
    众人忙又谢了恩,才斜签着身子坐了,赔笑问候起顾蕴的身体,叙起别后的寒温来,态度都十分的谦恭殷勤,这个说:“嫔妾娘家母亲前儿托人给嫔妾送了两斤上等血燕来,倒是整好给娘娘补身子,还请娘娘千万别嫌弃。”
    那个说:“嫔妾那里也还有一包上好的冬虫夏草,东西虽不值什么,到底也是嫔妾对娘娘和小殿下的一番心意,请娘娘千万笑纳。”
    王才人与刘才人更是赔笑道:“娘娘如今有了身孕,晚间怕是比以前更容易口渴肚饿一些,更衣的次数只怕也要多一些,锦瑟白兰几位姑娘白日里服侍娘娘已够辛苦了,不如晚间就让嫔妾们给娘娘值夜罢,横竖嫔妾们闲着也是闲着。”
    反正她二人是宫女出身,给主子值夜的事早前又不是没做过,如今再做也不算丢份儿,说起来也没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顾蕴就勾唇笑了起来,这几人打的什么主意,她心中明镜儿似的,不外乎她如今有了身孕不能服侍宇文承川了,怎么也该安排她们几个侍寝了,便还有个秦良娣挡在前面,多少也能让她们分到点汤喝不是?届时万一她们福气就那么好,也有了身孕,这种情况便是放到寻常大户人家,也可算是双喜临门了,何况是天家,就越发是喜事了,她们余生还有什么可发愁的?!
    看来是她往日的态度还不够强势与坚决,宇文承川对她们也还不够无情啊,不然她们怎么会至今还没彻底认清形势呢?顾蕴暗暗摇头着,随意敷衍了几人几句:“本宫还要赏你们东西呢,怎么能反要你们的东西?至于给本宫值夜,就更不必了,本宫跟前儿难道还能缺了服侍的人不成,再不济了,还有太子殿下呢,哪至于要劳动你们。”
    不待几人说话,已摆手道:“好了,本宫乏了,你们都退下罢,回头无召也不必来请安了,秦良娣留一下,本宫还有几句话问你。”
    徐良娣几人闻言,虽满心的不甘与不忿,却也不敢违抗顾蕴的命令,且不说她们在太子妃跟前儿本就没有说“不”的份儿,只说如今太子妃胎还没坐稳,万一她们那句话不对她的耳,她动了胎气,回头太子殿下岂能饶了她们?只得起身各自行了礼,却行退了出去。
    一路气鼓鼓的回了燕禧院,马良媛才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以前没有身孕时也就罢了,如今都有身孕了,还霸揽着太子殿下不放,‘再不济了,还有太子殿下呢’,听听这话是多么的大言不惭,太子殿下何等人物,被她管得死死的,连只母蚊子都不敢多看一眼,已经够委屈了,还要亲自上手服侍她,真是美得她,也不怕闪了她的腰!难道我们真就要这样坐以待毙不成,这也许已是我们此生最后的机会了!”
    张良媛忙道:“马姐姐小声一点儿罢,回头传到她耳朵里,还能有马姐姐的好果子吃?”
    “我怕什么,都这个样子了,我还有什么可怕的!”马良媛一脸的没好气,不过声音到底压低了许多,“姐妹们,难道我们真要连这最后的机会都错过不成?也是时候该我们联合起来了,众人齐心,其利断金嘛!”
    张良媛皱眉叹道:“马姐姐又不是第一次才进宫,难道不知道宫里争宠,从来都不是靠人多就能取胜的吗?关键在于太子殿下他自己乐意,我们能有什么法子,话说回来,她就算是素面朝天,也还是那么美,也不该太子殿下拿她当宝,何况现成还有姓秦的在呢,就更不必说如今连皇上都为她撑腰了,方才她腕间那串佛珠,马姐姐难道没瞧见,听说是枯竹大师开过光的,皇上素日爱得什么似的,不照样给了她安胎,还有昨儿夜里……连皇后娘娘都因她得了个大大的没脸,我们算哪个名牌上的人,还是别自不量力了,早些回去睡觉罢。”
    说完一拧腰,果真带着自己的贴身宫女回自己屋子去了。
    余下马良媛见徐良娣由始至终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王才人与刘才人则摆明了有那个心没那个担,她根本找不到同盟,只得懊恼的一跺脚,也甩着帕子去了。
    却不知道,徐良娣心里早已是波浪翻滚,终于下定了决心,马良媛说得对,这可能已是她们最后的机会了,等下次太子妃再有孕时,她们也已人老珠黄,太子殿下越发不会看她们一眼了,她一定不能错失了这次机会,一定要赌上一把,哪怕赌输了,至少余生也不会遗憾和后悔!
    顾蕴自不知道徐良娣几个的心思,她正问秦良媛:“昨儿本宫虽已听锦瑟和胡向安大略说过,殿下与本宫不在期间,东宫与整个宫里都没什么大事发生了,到底个中细节还不是很清楚,如今你细细与本宫说道说道罢,徐良娣几个呢,可一直都安分?”
    秦良媛道:“她们几个一开始倒还安分,但自景仁宫和关雎宫开始有人偷偷来与她们接触后,便有些不安分了,好在属下还弹压得住她们,等到三皇子和四皇子妃的死讯先后传回宫中后,不用属下弹压,她们自己已比先前更安分了,倒是一直没惹出什么事来,娘娘只管放心。再就是皇后娘娘曾召见过属下两次,言语间大有拉拢收买之意,第一次被属下装傻蒙混过去了,第二次淑妃娘娘可巧儿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属下便就势告辞了,之后皇后娘娘还打发自己宫里的人来找过属下几次,属下一直不松口,等到三皇子的死讯传回宫中,皇后娘娘终于再没打发人来找过嫔妾了。”
    “你做得很好。”顾蕴点点头,“本宫回头会禀了殿下,为你请功的。”
    秦良娣忙笑道:“不过是属下分内的事罢了,娘娘言重了。”
    顾蕴笑道:“就算是分内的事,做好了也当赏,你不必再说了,本宫自有主张。”
    秦良娣闻言,也就没再多说了,适逢胡向安进来禀报:“王太医给娘娘请脉来了。”却是宇文承川发了话,让王坦以后日日都须过来东宫给顾蕴请一次脉,秦良娣也就顺势起身告辞了。
    王坦方由胡向安引着进了顾蕴的寝殿,给她请起脉来,末了笑道:“娘娘的胎像瞧着比前几日在路上时要强健了一些,可见‘人逢喜事精神爽’此言一点不错,娘娘就这样将养着,胎像以后必定会越来越强健。”
    顾蕴点头笑道:“辛苦王太医了,等将来本宫平安分娩后,再好生答谢王太医。”
    送走了王坦,顾蕴才由暗香劝着吃了半碗燕窝粥,陈淑妃与崔贵嫔又来了,顾蕴虽有些累了,却不好将二人拒之门外,不看她们两个,也得看五皇子与六皇子,何况二人素来待顾蕴都不错,如今她远道而归,她们第一时间来探望,也是她们的一番好意。
    于是忙叫人将二人请进来,笑着给二人打起招呼来:“请两位母妃恕我如今行动不便,就不起身给二位母妃行礼了。”
    陈淑妃忙笑道:“咱们都是自己,太子妃说这话,岂非太外道了?”一面叫人将自己为顾蕴准备的药材补品小衣裳小鞋袜什么的都呈上来,自然崔贵嫔也有所表示。
    顾蕴笑着向二人道了谢,让锦瑟将礼物收了,方问起二人当初怀五六皇子可有什么忌讳来,二人终究是过来人,岂不比东宫阖宫的半吊子来得强?一时倒也是热闹温馨得很。
    彼时三皇子府内,整个里里外外的气氛可就与热闹温馨半点儿边也沾不上,而是让所有的人都打心眼儿觉得压抑和沉闷了。
    宗皇后木木的坐在灵堂里,眼泪已经流干,如今双眼只余一阵阵干涩的刺痛。
    她为了见三皇子最后一面,宫门才一开,便立时一身素色衣裳,轻车简从的出了宫,满以为见到儿子的遗体后,她会哭得不能自已,甚至因急痛攻心晕过去。
    但真见了儿子,看到了他已僵硬发黑的脸庞,闻见了他隐隐散发出来的尸臭味儿后,宗皇后却发现自己竟怎么也哭不出来了,以前只听人说过人痛到极点,会没有眼泪,她还以为是无稽之谈,如今方知道,这竟是真的。
    她颤抖着双手把自己提前为儿子精心选就的含珠——一颗鸽子蛋般大小,浑圆无暇,光华逼人,一看便知价值不菲的珍珠给三皇子放进嘴里含着后,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终于醒来后,便成了现在这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成国公世子夫人,也就是宗皇后大嫂微哽的声音忽然响起:“娘娘,人死不能复生,您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想来这也是殿下在九泉之下最希望看到的,何况您便不看自己,不看公爹他老人家,也要看小皇孙啊,他才六岁都不到,正是最需要您庇护的时候,您若是再有个什么好歹,可叫他怎么样呢……啊……”
    才让宗皇后如梦初醒般猛地清醒过来,劈手便给了成国公世子夫人一记耳光,冷笑道:“本宫的亲孙子,本宫自然知道庇护,要你多管闲事!当本宫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呢,就算你要打主意,好歹也等本宫的稷儿入土为安之后再说啊,黑了心的贱人,良心都被狗吃了的混帐东西,看本宫饶得了你们哪一个!”
    成国公世子夫人于众目睽睽之下挨了打,又羞又怒,她既是宗皇后的大嫂,年纪自然比宗皇后大,又因成国公府有权有势,乃盛京第一勋贵之家,她去哪里都自来只有被人捧着供着的份儿,亦连进了宫,都算得上是能横着走的主儿,几时受过这样的屈辱,若地下这会儿有一道缝,她都恨不能立时钻进去了才好。
    可再羞愤又如何,打她的人是一国皇后,这天下宗皇后打不得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她能怎么样,只能含泪跪下告起罪来:“都是臣妾的不是,皇后娘娘要打要骂臣妾都绝无半句怨言,只求皇后娘娘息怒,千万别气坏了凤体,否则臣妾就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不但要告罪,还得把姿态能放多低,就放多低,皆因宗大夫人知道,宗皇后这完全是在迁怒自己,她真正恼的其实是自己的公爹和夫君,可自己的公爹和夫君是她的父兄,她再是皇后也打不得,彼此因男女有别,见面的时间也着实有限,她满腔的火不冲自己发,又该冲谁发?自己除了逆来顺受,又能怎么着?不然生她气的就不只是皇后娘娘,还有自家公爹和老爷了,届时她里外都不是人,成国公府哪还有她站的地儿?
    宗大夫人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因为皇后娘娘驾临了,灵堂里的闲杂人等一律都回避了,亦连三皇子妃都在昨儿迎了三皇子的灵柩回府后,便吐血晕倒了,如今仍起不来床,只剩下了宗皇后贴身服侍的,再就是她自己的贴身妈妈,不然她以后也不用再出门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