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寻脸上的笑容渐渐笑成冰雾:“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了么?”
俞苏杭把手伸到后面,将矮柜上的手机拿了起来,紧盯着靳寻,说:“我不会再求你什么,也不指望你能干干脆脆地放手。我希望你能清楚,我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跟你继续下去。我爱钟声,我必须回到他身边。”
“就算是牺牲俞奕?”靳寻眼神冷厉。
俞苏杭:“我不会因为小奕被你威胁一辈子。”
靳寻:“当年要不是你没能照顾好俞奕,现在也就不会被我威胁。”
俞苏杭知道跟靳寻多说无益,看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拿着手机就要离开,靳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我会让你后悔。”
她甩开他的手:“随你的便。”说完起步离开,在她转出卧室房门的那一刻,靳寻紧紧握起了拳头,手上青筋暴现,他随手拿起欧式雕花柜上装饰用的玻璃花瓶,狠狠往墙面上砸去,“砰”一声,玻璃渣子四处溅散开,粉青色的墙面上被划出了两道不浅的划痕。
从公寓出来,俞苏杭立刻给钟声打了电话,那边很快接通,她怔了会儿,直到钟声喊了声她的名字,她才开了口,说:“刚才靳寻来家里找我……我都跟他说清楚了。”
钟声问:“你现在在家?”
苏杭单手裹紧大衣,看了眼自己脚下的棉拖,迟疑了一下,说:“恩,在家。”
钟声:“等我,我马上过来。”
俞苏杭:“好。”
挂上电话,俞苏杭正好走到钟声之前等的那棵树下,她停住脚步,站在钟声前两次站在的地方,夜里的冷风吹过,她蹲下`身来,脑袋枕在膝盖上,忽而就想起很多年前的无数个冬夜。还是这么寒冷干涩的风,她穿得暖暖和和,总爱在钟声身边晃荡,喜欢吃热乎乎的烤山芋,喜欢拉着钟声跟她一起吃。闲下来的时候爱缠着钟声跟她一起坐公交,一路车,一块钱可以绕过半个城市,坐在钟声身边,她总怀揣悸动,有意无意地要把脑袋往钟声肩膀上靠。那时候风也大,天也冷,她跟钟声还没在一起,心里怎么就那么暖呢?
正沉浸在对以往的回忆当中,突然感觉到有人站在她面前,俞苏杭抬头去看,只见靳寻在她半米之外杵着,从他微微喘气的状态可以看出他是刚才小跑过来的,俞苏杭看到有白色的稀薄雾气从靳寻口中呼出,她将头又低下,明显不想跟他说话。
跟之前在屋里相比,靳寻的语气软了下来,平静地跟她说:“刚才我们争吵,小奕听见了。”
俞苏杭没搭理。
靳寻又说:“你起码回去跟小奕解释清楚。”
俞苏杭依旧没看他,说:“没什么好解释的。”
靳寻顿了下,说:“不要为了那些无谓的人,再去伤害到小奕。他已经成这样了,别再——”
“钟声不是无谓的人。”她打断他的话。
靳寻讽笑:“别傻了,你之前那样对他,你觉得他真的会原谅你?”
俞苏杭:“这不用你管。”
“我不想看到你受伤害。”靳寻说,“他不是以前你认识的那个钟声了,你太轻易相信他,最后只会让自己难堪。”
俞苏杭抬头直视靳寻眼睛,一字一句道:“你说他不是以前我认识的那个钟声,证据呢?”
靳寻:“不需要证据。如果他还是以前的他,根本就不可能在诡谲变幻的商场上守住钟家的产业。”
俞苏杭:“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不是你。”
靳寻:“别太天真了。就是再干净纯粹的人,在商场的污水里淌了几年,也一定会变污浊。”
俞苏杭:“我相信他,他不会变。”
靳寻:“人都是会变的,这几年,你也变了,不是么?”
俞苏杭沉默下去,这几年的时间,她是变了,变得更沉默了,变得更懦弱了,心理承受能力也变得越来越差了,可这一切都是拜谁所赐?出国前是变故使然,出国后则是拜靳寻所赐。如果不是他强行迫使她呆在他身边,如果不是他一直威胁她,给她施压,如果不是他企图操控她的行为,她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要一辈子都被他操纵,当个无魂无魄的傀儡?她不甘心,她还有自己割舍不下的,教她怎么甘心?她受够了!
“我只相信钟声。”她说,“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听,也不想听,我只听他说的。”
靳寻:“我是在帮你,苏杭。他不会原谅你,现在的原谅只是诱饵,他在报复你,他会报复你。你以前给他造成的伤害,他现在都要一步步还回来给你。”
俞苏杭觉得可笑至极:“别把他当成你。”
她的话有些刺激到靳寻,他眸光暗沉,讥讽道:“只怕他比我更恐怖。”
俞苏杭不再理会靳寻。
看着蹲在自己眼前的俞苏杭,靳寻恍惚间就想到了自己很小的时候,他五六岁大,喜欢蹲在门口等父亲回来,每次等回来的都是失望,靳华山根本就不在乎他们这个家,他娶姚爱芳只是为了金钱权势,对靳寻兄弟俩也没多少关心。靳寻记得靳华山冷漠的眉眼,他在他们面前总是暴躁的,像是他们剥夺了他的自由和权利。小靳寻无辜又不解,他想跟靳华山亲昵,可靳华山却把他当成多余,甚至是累赘。
别等了,别再等了,再等下去只会令自己难堪,没人在乎你,没人要你等,没人值得你等……那声音像是魔鬼的颤音,占据了靳寻整个心神,在他脑海里盘旋不停,他有些头疼,想打散那声音,可它们却越来越清晰。
他终于忍不住,走上前去一把将俞苏杭拉了起来:“他不会原谅你!别傻了!他恨你!他要报复你!他想折磨你!”
突然被靳寻强迫着拉了起来,俞苏杭一惊,看着他一双泛红的眼,她心里更是害怕,在他的禁锢下挣`扎起来:“你疯了!放开!”
“不要抛下我……”这是一道很轻的声音,与他此刻抓住她胳膊的力道极不相符。俞苏杭的胳膊在靳寻的手下疼得厉害,额头上都起了一层细汗,她继续挣`扎,要逃出他的禁锢,靳寻声音更轻:“别为他抛下我……”
“放开她!”突然一道怒斥声响起,俞苏杭循声望去,只见钟声冷着一张脸往这边快速走来,没等她喊一声他的名字,钟声已经一手揪住靳寻衣襟,另一手握拳挥去,重重稳稳的一拳,毫无悬念地砸在靳寻脸颊上。
第26章
积攒了七年的怨恨、痛苦、不解,此刻统统被他扔进夜里,钟声直视着俞苏杭的眼,眸中的思念化为温柔,像是所有的一切都未曾发生,他仍是她的阿声,她依然是他的苏杭。
他轻柔地理了理俞苏杭的额前的碎发,看她的眼神是将七年分离全部抹掉的眼神,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说:“苏杭,不管你做过什么,我都原谅你。”
他嗓音低沉,令俞苏杭红了眼,她起初只是哽咽,但随着钟声将她拥入怀中,整张脸埋在钟声胸膛里,那种熟悉感像洪水般向她袭来,她渐渐就开始泣不成声,像是受到天大的委屈一样,在钟声怀里一下一下抽噎起来。
钟声无奈地笑了笑:“当年被抛下的人是我,你哭什么?”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俞苏杭哭得更悲伤了,完全不像一个二十九岁的成熟女人该有的哭声,钟声真有种错觉,他们又回到了年幼的时候。
小小的苏杭被调皮的男孩子欺负了,不去找她哥苏宇,倒是专找钟声给她出头。钟声以一敌众,抓、抠、咬、踢,手脚嘴齐上,无所不用其极,往往把欺负苏杭的男孩子全部撂倒后,他脸上也挂了重彩,然后小苏杭就会看着鼻青脸肿的小钟声,悲恸地哇哇大哭,像是被揍的人是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