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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张之泠跟谢雨浓挤在一条长凳上,店里全坐满了,他们一个方桌坐了五个人,还好谢雨浓体格小,跟他挤一条凳子,倒也没有十分逼仄。
    两碗四块钱的小馄饨很快端上来。谢雨浓要了点醋,张之泠额外还加了点辣油。一点辣油,吃得张之泠直冒热汗,谢雨浓笑他没本事吃,还要学人家南京人。
    张之泠攥了几张纸巾擦头,不以为意:“你懂什么,以前是宝剑配英雄,现在是辣油配英雄了,将来都是外地菜的天下了,不学吃辣,未来怎么做生意?”
    对面的老爷叔听他讲话有意思,问他:“弟弟,你将来还要做生意啊?”
    “那么当然的!我将来,我,”他看了一圈周围,瞥见对面的霓虹大匾,指着那匾意气风发道,“我将来要开饭店的,开得跟南林饭店一样大!全天下的生意人都要来我店里吃饭!”
    谢雨浓倒不知道他有这个雄心壮志,只问他:“你家里不是叫你考护士吗?”
    张之泠啧了一声,用方言回谢雨浓:“我娘的话也能听的啊!听了她,我将来街上讨饭去!”
    一桌上人全都被逗笑了,连着张之泠自己也在笑。
    他们这一辈人,是七五后和八零后的孩子,父母们经历过的年代是一个遍地黄金和遍地深渊共同存在的年代,有的人一夜成名,有的人一夜失意,大起大落,但总归努力就能创造辉煌。长辈们总说,他们的每一张票子,都是靠他们的双手奋斗出来的。
    张之泠显然深受那些奋斗致富经的鼓舞,一心要在这个世界闯出自己的一片小天地来。
    谢雨浓没有大志向,他一直以来都是跟着戚怀风的步伐走,可如今,戚怀风已经走得太快了,他跟不上了。
    还去上海吗?
    他问自己。
    没有答案。
    “我跟你讲啊,雨哥,我有个亲戚就在上海开大饭店,就那个天——欸,那是谁?”
    谢雨浓应声抬头,看见那个人就站在校门口一盏夜灯下面,光束剪出他一个落寞的影子,他的半张脸掩在咖色风衣竖起的领子里,低低垂着眼眸,连同他的头发都柔和,温顺。
    滔滔不绝的静谧的思念啊,泉水一样从他的脚底涌出,淹没了谢雨浓的脚踝。
    他们又站在同一条河流之中。
    他梦呓一般——
    “怀风。”
    第69章 16 凤凰
    张之泠八卦的心摁不住,恨不得扒在两个人身边听他们说话,一对眼珠子活络得像只老鼠。谢雨浓推了他半天,答应他回宿舍一定讲给他听,他才罢休,先进校门去等着。
    于是那盏灯下又只剩下他们两个,这样的场景,好像在一个秋天也发生过,那一夜的路灯像霜雪一般洒满他们的头顶……明明像昨天,却又像上辈子。
    戚怀风始终低着头,两只手插在风衣口袋里,一言不发,他眼底有乌青,看起来很疲惫。
    谢雨浓抿了抿唇,抱紧了手里的书。
    “你——”
    “你——”
    两个人不约而同开口,戚怀风总算抬头,对他微微一笑。
    “你先说。”
    谢雨浓别开目光,不敢看他的眼睛:“你怎么忽然来了,也不打个电话……”
    “你不回我消息,我想我打了你也不会接。”
    他的口吻淡淡的,听不出来喜怒。谢雨浓有点尴尬,他确实一条消息也没看,可他也没想到戚怀风会连夜赶来见他。
    “我,我……”谢雨浓低头看着脚尖,闷闷地说,“我学习有点忙,看见了忘记回了……”
    戚怀风盯着他的发旋儿,看见他柔顺的纤长的睫毛低垂着,这样一副乖巧的模样,现在说谎也得心应手。
    “要不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就信了。”
    谢雨浓没想到他直接拆穿,也不想再遮掩,索性说起别的:“你在这里等又等不到我,今天赶巧我被拉出去吃宵夜,不然你也碰不到我。”
    “被谁?那个男生是谁?”
    谢雨浓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问起来,还有点不依不饶的意思,就有些结巴:“同,同学,一个宿舍的……”
    戚怀风沉默了一阵,叹了口气:“我也没想一定要见你。”
    谢雨浓一怔,茫然地抬头看他,只见戚怀风正从口袋里掏东西——是一包烟。那是一种他没见过的外国烟,很细,褐色的一支。
    戚怀风抖了抖烟盒,便挺出一根来用牙齿咬住了,他的眉头微微蹙着,刘海掉下来一绺,发尖刺向他在光下成灰褐色的眼球,那样深邃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旧意浓浓的橙黄灯光让他看起来像个充满故事的红尘中人,他确实也是。
    那种陌生的感觉又来了。
    谢雨浓低下头,眼前飘过一层白色的薄烟,嗅见了淡淡的烟草味。
    他眼看着那双深褐色的皮鞋离自己又近了一步,却拔不动腿往后退。
    “怎么不看我。”
    谢雨浓感觉自己后背心直发凉——今天的戚怀风,怪怪的。他说的话明明很轻,却好像贴着谢雨浓的耳朵讲的一般,蜘蛛的啮一样咬住他。
    他不作声,戚怀风便又近一步,香烟的迷雾漫游在二人之间,谢雨浓的耳朵烧得发烫。
    “小雨,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谢雨浓猛地一抬头,定定看着他,迷雾就此散去,透露出来戚怀风一双漆黑的携着忧愁的眼睛。谢雨浓便又立刻低下头去,他害怕,他怕就此被他看清心意,从此真就再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