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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风华 第790节
    最弱的却正是在江南收服的王母会叛军,大都是受蛊惑的平民百姓,说是乌合之众并不为过,此后得到朝廷给予正规编制,能从叛军摇身一变成为正规的大唐军户,那自然是求之不得,因此大批并无多少战斗经验甚至连纪律都极其松散的壮丁跟随秦逍出关来。
    秦逍进驻广宁,控有辽西,带去的主力便是青州残部,收服的广宁军也同样驻守在辽西,是以留守松阳草场的主力却正是黑山军和王母叛军。
    黑山军和王母叛军加起来有上万之众,但辽东军却知道,这其中的王母叛军虽然在出关之后开始接受严格的训练,但训练的时间不长,而且在东北并无进行过真正的恶战,依然只能算是一群乌合之众。
    至于黑山军,虽说啸聚黑山十年,打退过辽东军多次的围剿,但辽东军上层心中清楚,这倒不是黑山军真的有多厉害,不过是辽东军并没有真正对黑山匪进行彻底的打击,所谓养寇自重,只要黑山匪这股势力存在,辽东军自然就可以以剿匪为名,不但可以从朝廷那边获取更多的利益,同时也可以以此为名向百姓们征收更多的赋税。
    辽东军的骨子里,当然从没有真正怕过黑山匪。
    顾白衣手下上万兵马,由这两股力量组成,在汪兴朝和皇甫云昭的眼中,那当然是一块大肥肉,一旦辽东军倾力对这支兵马发起猛烈袭击,那自然是很容易就将之吃掉。
    一山难容二虎,龙锐军控制辽西之后,辽东军便知道双方最终的结果只能是兵戎相见,在榆关被夺取商道被切断之后,双方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辽东那边也是开始积极谋划对龙锐军的作战方案。
    龙锐军分为两部,秦逍坐镇辽西广宁,背靠幽州,在辽东军看来,那自然是一块硬骨头,相较而言,松阳草场的力量更弱,可是对龙锐军却极其重要,毕竟龙锐军近万匹战马和贸易场都在那边,将之吞下,龙锐军几乎就不再拥有骑兵,而且龙锐军极为依仗的黑山贸易场也将不复存在。
    辽东军确定以松阳草场为目标之后,便即立刻展开了一系列的部署。
    韩颍知道现在这些部署,都是为了最终对松阳草场发起袭击做的布置,宋世信甚至和他说过,辽东军如此大动干戈,秦逍及其部下便是再愚蠢,也能看出是要冲着松阳草场去。
    可是龙锐军即使真的明白皇甫云昭的意图,那也并不打紧,三路兵马迅速部署之后,就已经对松阳草场形成了战略上的绝对优势,这就像一个孩子被三名壮汉围在中间,虽然明知道要受欺负,却也无可奈何。
    可是刚刚在驻马坡部署好,韩颍却没有想到龙锐军的反应竟然是如此迅速,立时就有两部人马做出了反应,而且对方作出的部署更是出人意料。
    陈芝泰领兵在河对岸建营,韩颍便是再愚蠢,也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为什么。
    松水桥!
    陈芝泰当然是为了盯死驻马坡,保护松水桥。
    韩颍在军武堂混了几年,虽然没有真正上阵杀敌,但是战略部署的意义他还是十分清楚。
    驻马坡这支人马,兵力不多,在皇甫云昭的计划之中,从一开始就不是作战的主力,但韩颍却知道作用极其重要,这不但只是为了控制龙锐军的粮道和商道,最要紧的是,一旦辽东军真的对松阳草场发起袭击,而龙锐军派出兵马救援,那么松水桥就是援兵的必经之路,在援兵抵达之前,驻马坡的驻军只需要焚毁破坏松水桥,就切断了援军的道路。
    现在陈芝泰领兵驻营在河对岸,时刻盯着松水桥,再想找机会破坏松水桥,绝不容易。
    韩颍甚至可以想象,一旦时机一到,自己派人毁桥,陈芝泰那边看到,肯定便会立刻带人冲上桥面,对方会不惜一切代价抱住这条河上道路的畅通。
    如果只是陈芝泰倒也罢了,姜啸春更是致命的存在。
    无论短时间内找不到机会对松阳草场发起攻势,那么无论是驻马坡还是长武县宋世信所部,都需要后勤粮草供给,这其中最短的粮道,自然是从顺锦城出发,经过榆树岗,直接抵达驻马坡。
    除此之外,另外两条道路,一条是从顺锦城出发,一路往西北方向行进,抵达松阳草场之后,再折而向南,这条道路要经过龙锐军驻守的松阳草场,当然不可能成为辽东军的粮道。
    另一条路则是绕行南边,最终抵达松水桥对岸,经过松水桥送来粮草,而陈芝泰如今就在河对岸建营,如果经过这条路,不但要多出许多的路程,最终还是要穿过陈芝泰的营地,同样是凶险。
    韩颍眼下听得斥候禀报,姜啸春在榆树岗扎营,设立岗哨,如此一来,从顺锦城向西的几条粮道,尽数都有龙锐军的兵马驻守,也就是说,驻马坡和长武县两部兵马的后勤,已经掌握在了龙锐军的手中。
    按照皇甫云昭的部署,是三路兵马呈半月形围住了松阳草场,但一夜之间,风云突变,眼下北边的松阳草场、东边的榆树岗和河对岸的陈芝泰,形成掎角之势,就像一张网罩住了驻马坡,甚至将直接威胁到长武县的宋世信。
    韩颍一想到如果对方真要发起袭击,驻马坡即使修建了营寨和防御工事,但三面袭击,驻马坡只怕连援军还没等到,就已经被吃掉,后背禁不住冷汗直冒。
    第1355章 排兵布阵
    猎手转瞬间可能成为猎物,这让韩颍后背生寒,根本不敢有丝毫的耽搁,再次派出信使,前往长武县向宋世信报讯,告知姜啸春已经领兵驻扎榆树岗,对后勤粮道形成了致命的威胁。
    除此之外,想到龙锐军这般部署,一旦动手,第一个受到攻击的肯定是驻马坡,韩颍再也不敢有丝毫的耽搁,下令营中官兵砍伐附近的树木,在营寨外围修建工事,尽可能地增加驻马坡的防御。
    此外他更是亲自带人在驻马坡周围挖掘壕沟,做好充分的迎敌准备。
    宋世信接到韩颍送来的军报之时,已经领兵在天脊山下修建营寨。
    天脊山位于长武县西北方西,距离长武县城不过几十里地。
    对于皇甫云昭的谋划,宋世信当然是一清二楚,这次计划的最终目标很简单,就是要吞下松阳草场。
    那些泥腿子,宋世信是打心里瞧不上眼,吃掉松阳草场,无论是皇甫云昭还是宋世信,那都是势在必得。
    虽说辽东军今不如昔,远不能与当年那支所向披靡的铁骑雄师相提并论,但宋世信却很自信,在他心里,辽东军用来对付那些泥腿子,实在是绰绰有余。
    这些都是正规的官兵,装备精良,也并没有疏于训练,依然是东北最强的兵马。
    天脊山往东一百多里地便是松阳草场,也是龙锐军的驻军之所,一旦自天脊山出兵,用不着一天时间,就能杀到草场。
    抵达长武县之后,宋世信进城做了一些部署,又令兵马在城外歇息,将军粮送进城中粮仓囤积,只歇了一天,便带着少量军粮领兵赶到天脊山,征募了附近的民夫,就在天脊山下开始修建营寨。
    虽然目标是松阳草场,但打出的旗号却还是要围剿躲进天脊山的盗匪。
    宋世信当然知道,就算将整座天脊山翻过来,也不可能发现那股匪寇的踪迹。
    要谋划如此大的布局,总要做出一些牺牲。
    长武县令满门被杀,普通的盗寇又怎敢有胆量袭击县衙甚至劫掠武库,这一切自然是皇甫云昭一手策划,而那股盗寇,全都是由辽东军精锐兵士假扮,而那些兵士恰恰是宋世信在军中秘密挑选出来。
    出师有名的道理,辽东军自然还是懂的。
    站在天脊山的一处崖边,居高临下俯瞰,草场方向是一马平川,宋世信双手叉腰,巨人般的身形让他在显得鹤立鸡群。
    身边随着数名部将,正自在后面低声交谈。
    宋世信目光从远方收回,落在山脚下,营寨还在搭建,但连绵的帐篷如同星辰般点缀在大地上,气势不凡。
    “你们在议论什么?”宋世信也没有回头,粗声问道。
    “中郎将,咱们如此动静,草场那边会不会十分戒备?”一名部将小心翼翼道。
    这几名部将都是宋世信一手提拔,算是心腹,自然都知道此次出兵的真正目的。
    “戒备又如何?”宋世信傲然道:“他们难道会从草场撤走?莫忘记,他们背后还有黑山贸易场,那是他们命脉所在,没有黑山贸易场,他们根本存活不下去。还有他们那几千匹战马,离开松阳草场,他们往哪里去蓄马练兵?顾白衣就算是死,也会死守草场。只要他们留下来,就是咱们嘴边的肥肉,随时可以吞下去。”
    身后众将都是大笑起来。
    “姓顾的不是傻子,肯定知道咱们的意图。”一名部将笑道:“可笑的是他就算知道,却也无可奈何。咱们有条不紊地安营扎寨,驻守天脊山,也就切断了他们想从天脊山撤走的道路,现在顾白衣就是瓮中之鳖,任由咱们宰割了。”
    边上有人道:“中郎将,咱们何必要花费如此精力?龙锐军那帮乌合之众,咱们直接杀过去,一举将之歼灭岂不更好?”
    宋世信还没说话,立刻有人道:“谭校尉,这叫大局为重。如果真的可以直接攻打他们,皇甫将军和中郎将也就不会花费这么多心思了。”似乎是想让自己显得很有见识,道:“龙锐军虽然为祸东北,但名义上却还是大唐的官兵,咱们若是贸然攻击他们,岂不是要被人扣上反叛的罪名?咱们肯定要歼灭龙锐军,但不好先动手,皇甫将军和中郎将接下来肯定还有高招……!”
    “什么高招?”宋世信嘴角泛笑,问道。
    那人忙道:“卑将驽钝,自然想不出是什么高招。不过肯定是有办法迫使龙锐军犯错,让他们先动手,只要他们一动手,咱们就……!”还没说完,宋世信就已经不屑道:“徐鹤,你跟了老子多年,什么时候学会这些酸臭文人的道理?什么大局为重,你可知道什么是大局?”
    “卑……卑将驽钝!”
    “胜者王侯败者寇,这就是大局。”宋世信粗声道:“你以为皇甫将军不敢率先动手?我告诉你们,两兵交战,不管谁先动手,最终谁能取胜就是谁说的算。咱们先下手,打赢了,就可以说龙锐军是叛军,谁敢说不是?反之,如果我们战败,就算不是先动手,也同样能被对方扣上反叛的罪名。现在没有出手,不是我们不能打,而是时机未到。”
    众将闻言,纷纷道:“中郎将所言极是。”
    “是卑将糊涂。”那名声称“大局为重”的部将似乎恍然醒悟,立刻道:“听中郎将一席话,茅塞顿开,受益匪浅。”
    宋世信笑骂道:“狗屁的受益匪浅。”单手叉腰,指着草场方向道:“兵书上说过,两军作战,士气不可不在意。士气这东西,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草场那帮泥腿子虽然是乌合之众,但此刻士气尚在,如果这时候发起攻势,他们肯定会顽抗。大将军和皇甫将军都是爱兵如子,肯定不希望看到折损太多的弟兄,所以咱们自然不能在他们士气最高的时候出手。”
    众将纷纷点头。
    “可是假以时日,他们发现自己的粮道被截断,而且三面被围,士气会逐渐低沉。”宋世信信心十足道:“那帮泥腿子本就都是盗匪出身,一旦缺银少粮,又觉得无路可逃,必然会出现骚动,闹起兵变也不是不可能。”
    众将闻言,都是大笑,有人道:“中郎将所言极是。即使不闹兵变,那时候也已经是士气低落人人自危,等到了那个时候,两路兵马同时出击,那帮泥腿子定然会立时崩散,溃不成军。”
    “不错不错,如此一来,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歼灭顾白衣。”
    “松阳草场一旦被破,秦逍大势已去,说不定就会从广宁跪到顺锦,向皇甫将军认错乞降。”
    虽然两军尚未交手,但诸将却都觉得胜败已分。
    “报!”
    众人正自谈笑,忽听得声音响起,一名兵士满头大汗攀上了山崖,往这边过来,众人循声看过去,那兵士已经单膝跪倒,双手呈上一份信笺,禀报道:“报中郎将,武骑尉派小的前来送信。”
    早有一人上前去,拿过书信,又迅速过来呈给宋世信。
    宋世信皱起眉头,伸手接过,取出信笺,只扫了几眼,脸色大变,众将见状,面面相觑,一名部将已经小心翼翼问道:“中郎将,出了何事?”
    “顾白衣好手段。”宋世信将手中信笺递给边上一人,冷笑道:“他竟然派出姜啸春领兵前往榆树岗,姜啸春眼下带着几千兵马,在榆树岗扎下营寨,而且设下了哨卡,过往的行人和车队,都将要受到他们的盘查。”
    诸将闻言,也都是变色。
    “中郎将,榆树岗是我们后勤供给必经之路。”一将神色凝重:“如果速战速决倒也罢了,可是一旦在这边僵持太久,粮道落在龙锐军手中,对我们可是大大不利。”
    “之前有军报,辽西那边派陈芝泰带了上千人马在桥对面建营。”那个谭校尉也是皱眉道:“现在姜啸春驻营榆树岗……,中郎将,驻马坡现在的处境可就十分凶险了。”
    如果说陈芝泰在河边扎营,宋世信还没有太在意,现在军报告知姜啸春在榆树岗扎营,却是让宋世信意识到情况变得严峻起来。
    “中郎将,是否要向驻马坡调派兵马,增强兵力?”有人提醒道:“驻马坡现在处于三面被围之势,如果……龙锐军敢动手,武骑尉手下的兵力恐怕难以阻挡。驻马坡的营寨十分简陋,防御不足,如果龙锐军以重兵发起强攻,只怕撑不到我们增援抵达。”
    其实在场诸将都清楚,韩颍之前并没有领军作战的经验,而姜啸春却是身经百战的骁勇战将,如果驻马坡遭受攻击,以韩颍的能耐,给他三千兵马都未必守得住。
    但这种话当然不能说出口,只能以驻马坡防御不足为理由,建议增兵。
    宋世信却并没有立刻说话,低头沉吟,好一阵子过后,猛地抬头,向东南方向望过去,握拳道:“崔薄,你带五百骑兵,立刻出发,进驻长武县城,就算天塌下来,你们也要守在那里。”
    第1356章 占巢
    崔薄领着五百骑兵赶到长武县城之时,太阳已经落山。
    天脊山距离县城的路途并不远,不过沿途并无官道,只有土路,无法纵横飞驰,速度也快不起来。
    太阳落山,崔薄抵达城下,却发现城门竟然已经关上。
    长武县是营平郡下辖诸县中的一座小县,县城自然比不得郡城那般宏阔,实际上常住在县城的人口也不到两万人,因为地处边缘地带,算不得繁盛,所以人口不多。
    不过长武县西南部直接与辽西郡接壤,从辽西郡前往天脊山,必然要穿过长武县境内,所以从前并不起眼的长武县,在眼下的局势下,却立时变得重要起来。
    “打开城门。”一骑冲着城头大声喊道:“崔校尉要入城。”
    其实东北四郡所辖的诸县城,城墙都很简单,除了城门上方的城头还能有几个人守着,延伸出去的城墙就显得十分单薄,上面大都无法部署守兵,不过这长武县城相对而言就特别一些。
    天脊山与黑山之间有一段缺口,可以往来通行,被称为黑天谷,黑天谷北边就是锡勒真羽部的地盘,如果真羽部的骑兵南下穿过黑天谷,顺着天脊山山脚一路南下,便可以直抵长武县城。
    曾经北边诸部也是时有南下侵扰,长武县也是屡遭侵害,虽说在大唐的盛威之下,北边诸部已经极少大规模南下袭击,但长武县为了防止随时可能发生的侵扰,县城的防御比一般县城还是要强上许多。
    几名守兵在城头守卫,听得城下叫喊,竟是无人理会。
    崔薄皱起眉头,就在两天前,他还跟随宋世信一同进城,知道这座县城因为地处边境一带,所以驻有少量兵士,加起来也有四五十号人,直接隶属于营平郡郡尉管辖,虽然不是直属于辽东军的兵马,但也算是辽东军的附属兵士。
    骑兵打出的旗号,有着极为清晰的辽东军旗号,按道理来说,城头守军见到,立马就会打开城门,谁成想那几名兵士竟理也不理,顿时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高声道:“让你们开城门,没有听到?”
    “你们要找谁?”城头终于有人冲着下面道。
    “什么找谁?”崔薄没好气道:“我们是奉了中郎将的军令,进城协防,防止盗寇在城中为祸。少废话,快开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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