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维的太明显。”寻南墨看向林炎的桌子,盯着他摆放桌案的资料,“我没兴趣帮一只‘半尸’。”
抱着寻南墨的一只手臂,林寒看他的眼睛,“你有没有‘半尸’朋友。”
“买我房子的那个人就是‘半尸’,后来他死了。”
林寒知道这个人,是寻南墨很难得的人类朋友,他的义兄,那个,曾经买下过‘老房’的人。
“你的义兄他......。”林寒抿了抿唇,见寻南墨神色淡淡,想他不抵触谈及那个人的事情,继续道:“他身子的哪一部分被‘蛊’侵占了?”
“眼睛。”
林寒惊愕,“他看不见吗?”
“他挖了那双眼,连同‘蛊’一起烧毁了。后来问我借了一双眼睛,所以,他看得见。只是没了供给寿命的‘蛊’,他活不久。”
林寒正要再说什么,听到了张申俞的声音,“小寒,你没事吧。”
“我没事。”林寒正要跑去给林炎他们开门,被寻南墨又拽了回去。
“我受伤的事情不能被林炎知道,我现在打不过他。”
蹙眉,林寒不明白他的意思,“我爸为什么要打你?”
寻南墨没有回答,从黑斗篷里拿出格子手帕递给她,“毁了吧。”
这句话林寒听明白了。她笑着接下手帕,将杯子里的茶水倒在上面,擦干净了手掌的血痕。手帕又塞到寻南墨手里,她转身去开门。
显然林寒忘了,她身上有生血。触碰到生血的寻南墨,他会受伤。
可是,如同那日调查秋蝉时发生的事情一样,寻南墨喝了林寒喝过的茶水后,没有被烧伤。当时的他很震惊,只是没有表现出来。因为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这次,同样,也没被烧伤。
握紧手帕,寻南墨看向桌面的水杯。
“茶。”他盯着印有血色又湿漉漉的帕子,闻了闻,“‘猴魁’1能够中和‘生血’的毒性。”
他挑起笑意,看向开门的女人,第一次觉得,遇到她,是这长久的一生中最幸运的事情。
林炎走入屋子,自然地和寻南墨打了招呼,直奔主题,询问他调查的情况,“听说你去找了儿童病区的老院长?”
“是。”寻南墨保持正面应对他,不让他们看到他有湿痕的后背,唇边有些白,神色却淡淡,“他有足够的不在场证明,他在老年中心下了一天的象棋,很多人可以为他作证。而且,也没有他往返湖南和南京的出行证据。”
“可是,听说他曾给过丢失儿童的家长一部分钱。”林炎在问询录上做着笔记,倒像是盘问寻南墨一样。
林寒见寻南墨不介意,感激地对他笑了笑。
微微垂目,寻南墨盯着林寒,回答林炎的问话,“当年付院长只是看到彭院长塞钱到家属手中,就揣测他有不轨的意图。却不知道彭院长和家属之间的对话。这件事情我已经调查过了,据接钱的那家人所说,彭院长只是同情他们,用了自己的存款来资助他们寻找孩子。”
“付院长说谎?还是他理解错了?”林寒问道。
“那个付院长本可以成为儿童病区院长,却因为生活作风问题被彭院长揭发,所以只是做了临时的代理院长。他此番告发彭院长,应该是私仇性质的诬陷。”
林寒气恼,“这种人真是的,不让他做院长真是正确的决定。不然,还不知道他会害多少人呢。”
林炎放下笔,“四个嫌疑人,宋毅、刘湘颜、胡沈奇、彭院长,目前已经确定两人有不在场证明。剩下的就是调查宋毅和刘湘颜在乐乐丢失期间,到底去做了什么事。还有,那个付院长也很有可疑,他第一年进入医院实习的时候,就发生了儿童丢失的案件。之后,他也说,在其它医院任职时,也出现过类似事情,如今他再回来,又遇同类事件。这些事像是围着他在转,他反而成了最有嫌疑的一个人。”
林寒、张申俞点点头表示赞同。
寻南墨指着林炎桌子上的一小叠资料,“这是第九医院五年间丢失孩子的资料吗?”
将资料推给他,林炎回道:“是,从警局借来的副本,你需要可以拿去看。”他站起身,“申俞,跟我去见见宋毅。”
张申俞看了眼寻南墨和林寒,陪林炎从办公室一起走出。
“这些资料,我也没看呢。”林寒帮助寻南墨将资料分类摆放,顺便念着失踪儿童的信息。
“这个是五年前第一起丢失案,孩子叫‘方童’,5岁,丢失时间2010年8月13日。”
“第二起案子发生在2011年,‘孔念语’,6岁,时间也是八一三。”
“第三起是两年后,2013年,‘楚凡云’,8岁,八一三。”
“第四起,时隔一年,2014,‘廖京’,9岁,八一三。”
林寒放下最后一份资料,“这个是今年的,2015,‘乐乐’,1岁,八一三。”
寻南墨走到竖立的白板面前,写下了这几起案子的特点,‘男孩,八一三,五岁(出生),六岁(时隔一年、成长一岁),八岁(时隔两年、成长两岁),九岁(时隔一年、成长一岁)’,特殊:一岁,乐乐。
“发现什么规律了吗?”他画着数轴图,问林寒。
盯着他标注的时间,林寒不确定道:“凶手是按照孩子成长的年龄选择的对象。他的心中似是有一个孩子,然后,他计算着孩子的年龄,从而选择目标。他心中的孩子是个男孩,出生日期是八月十三日。”
抬手打断林寒,寻南墨纠正,“‘八一三’那天,他杀死了孩子。说明,‘八一三’是死亡日,不是出生日。”
“凶手,为什么要这样选择?”林寒想不明白。
“这也就是解开凶手面目的关键。他是一个失去孩子的人,因为某种原因,在医院失去了自己的孩子,然后,才想起报复医院这件事。所以,凶手的年龄可以确定在三十到五十之间。”寻南墨看向林寒,“你想想,他的孩子是什么时候死的?”
林寒盯着白板,看到几个字,惊讶道:“一岁,和乐乐一个年龄。”
“是。”寻南墨盯着‘乐乐’的名字,“这个凶手知道乐乐的年龄,说明,他和乐乐的母亲接触过,也可能问过她乐乐的年龄。”
林寒惊喜,“那我们去找乐乐的母亲问一问,如果她提及‘宋毅’或者‘刘湘颜’的名字,那么,就可以确定嫌疑人了。”
“不。”寻南墨摇摇头,眼睛依然放在白板上,“或许,凶手是无意间听到了乐乐一岁的事情。从他之前下手的孩子可以看出,这些孩子没有明显的共同点,说明他都是随机选择作案。他对医院里的病人熟悉,他可以随时看到病区里的情况。可以听到旁人无意的交流。”
寻南墨垂目,“这样好的地方,会是医院的哪里呢?”
“监控室?”林寒想到一处地方,有着类似‘天眼’的地方。
寻南墨转身,踱步桌前,沉思。
监控室确实是看到医院各个角落的好地方,只是,那里并不能收声,这就是让寻南墨想不通的地方。如果凶手真的是通过监控室观察落单的孩子,那么,乐乐母亲和别人的聊天内容他是怎么知道的?
除非,他真的亲口问了乐乐的母亲那孩子的年龄,否则,他就必须站在乐乐母亲的旁边。而乐乐母亲不可能抱着孩子去监控室。
“打电话给你师兄,让他去医院调监控,看看都有哪些人和乐乐的母亲说过话。”寻南墨吩咐,“我们两个去找乐乐的母亲。”
一辆深黑色宾利停在路对面的林荫下,寻南墨引着林寒走到车子旁。
“你换车了?”林寒围着车子转了一圈,“眼光不错,不过,上次那辆老爷车也很漂亮。老式复古的东西,会让人尊重,像是那些灵对你一样。”
不理睬不明白他意思的人。寻南墨冷冷坐到车子里。
只因林寒之前嘲讽他是‘老古董’,他很想转变在林寒心里的印象,要自己在她心里活的年轻些,谁知,又被林寒表述为值得尊敬的‘老式复古’派,实在恼人。
车子缓缓开动,寻南墨不发一语,听林寒说着对宋毅和刘湘颜的调查情况,他这次没有屏蔽两人之间的声音,他已经开始适应人类的聒噪,觉得有人陪着聊天,或者,他只听,也是很美的事情。
这样的转变,是,因为林寒。
寻南墨,注意到了这一点。这个女人让他改变了太多,目前来看,这些转变不算好事。
斜一眼分析案情的人,寻南墨提醒一句,“记不记得,张申俞管那个失踪的孩子叫‘尸婴’。”
林寒这才想起,当时张申俞说起‘乐乐’的案子时,确实叫他‘尸婴’。
为什么呢?
林寒蹙眉,当时自己只是惊讶和张申俞所查的案子是同一个,竟然忽略了这个问题。
她看向面色沉冷的寻南墨,“师兄一直强调那个孩子失踪了,为什么当时要叫他‘尸婴’呢?”
注释:1猴魁又名‘太平猴魁’,一种茶品,产地安徽太平县。
☆、第37章 尸婴6
“你师兄自己都不知道他称呼‘乐乐’为‘尸婴’。而我们当时都没听出来,只有一个原因。我们曾和那只‘尸婴’接触过。在我们都同时出现过的一个地方,就是凶手曾经的藏尸地点。”
“我那时刚从民国回来,除了医院外,还没来得及和爸爸、师兄一起出去呢。”林寒猛然惊醒,“医院?你是说医院是凶手的藏尸地点?”
“凶手将尸体运出医院太容易被发现,所以,藏到他熟悉的医院才是最佳选择。起初,他将尸体藏在了一个自己最熟悉的地方,等到夜深人静时,再将尸体移到更加安全的地方。”寻南墨转动方向盘,行驶到一座小区内,他继续道:“如果你是凶手,会觉得哪里藏尸最方便,也最安全?”
“停尸房。”
“停尸房有规定,无人认领的尸体需要公示后再做处理。如果凶手将尸体盲目的放到停尸房,会很容易被发现,你觉得更可靠的方法是什么?”
林寒想了想,“凶手会不会是在停尸房工作的人?”
“这不失为一种可能。不过,停尸房的人经常在医院各个楼层走来走去,一定会让人怀疑。到处都有录像设备,凶手这样做,会留下证据。”
“那,还有什么可能?”
寻南墨回:“偷换尸体。通过推断,凶手对医院了如指掌,他将当日或者几日前死亡的孩子与自己杀死的孩子掉包,那么,凶手所杀的人就会在第一时间被处理。警方找不到孩子的尸体,自然就列为了失踪人口。”
“那被掉包的孩子呢?”
寻南墨停车一座二十层的楼下,没有立刻下车,而是回道:“会被当做未认领尸体公示于众,如果被孩子的家人看到,会来认领他。那时,负责火化的工人也不会记得处理过的尸体的样子,而会将这个被掉包的孩子再次火化。这最多算医院的一起失误事件,不会引起什么怀疑。”
“这个凶手,果然要对医院了解才行。”
“所以,他等了四年才动手。”
“你什么意思?”
“他的孩子死于一岁,他带着仇恨的同时埋伏医院内,观察医院各个部门每一天的工作流程,将它烂熟于心。等到将一切掌控手中时,已经过去四年,他终于可以开始自以为是的报复。而四年后,他的孩子已经五岁,所以他选择了一个五岁的孩子下手。”
“那么,他最初藏尸的地方在哪里呢?”
“这个我还没想到。”
林寒追问:“‘尸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为什么我们路过藏尸的地方,就有可能接触到它呢?”
“这种年龄小的尸灵没有辨别方向、人与物的能力,世界上有许多这种小东西,遇到东西总会乱撞。如果经常被它撞到,人的身上就会出现莫名其妙的黑青,不痛不痒,只是长久不消。”
林寒看向自己的小腿,确实有一块儿青痕。
寻南墨走下车,从一旁绿化带内的月季上拿出一封印着紫海棠的信,上面记录了乐乐母亲所在的楼层和门牌号。
“每次给你送来东西的是康宇吗?”林寒看了看那封信,觉得是个可爱的小东西,和康宇呆呆又木讷的样子很不像。
“是只不喜欢钻山洞的穿山甲。”寻南墨朝那座楼走去。
寻南墨将警司的证件递给乐乐的母亲看过后,被请入了屋子。
“求你们,一定要帮我找到他,他是我的命,是我全部的寄托。”这是个讲话温柔的女人。或许是这些天没日没夜的哭,让她的眼睛肿了一大块儿。
“我们会尽全力找到他。”林寒拦下要说实话的寻南墨,他的诚实,不可以用到现在。
凶手没有找到的情况下就说乐乐被人杀害了,作为母亲的人一定会更加难受。与其知道死亡,还不如想成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