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
临近中午,外面又下起了大雪,北洵的冬天就是这样,雪一场一场永远都下不完。他从萧南生办公室出来,站在走廊看了会儿窗外的雪景,莹白亮滑的雪片密密吹进来,走廊栏杆的外沿也堆积了厚厚一层雪,他觉得她肌肤的颜色好像就跟这雪一样白。
周时亦转身下楼,在医院旁的小店里买了碗小米粥,拎着袋子走回住院部。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听见里头传来低低碎碎地说话声,他停下脚步。
阮荨荨已经睡醒了,大宝给她买了饭,托大包照看一下,丢下三言两语,就跟余薇薇她们回学校忙校庆的事了。
大包一边陪阮荨荨吃饭,说话,一边等十一回来。
“大包,你要不要吃?”
大包忍着口水,摇摇头,“我不吃。”
“哦。”
阮荨荨也从来不客气,问一遍不吃,那就不问了。
已经过了饭点,大包确实好饿,可是他怎么能跟病人抢吃的。
她今天也破天荒的有耐心,问了第二遍:“真的不吃?”
“不。”大包很坚定。
她哦了声,低下头继续吃,阮荨荨吃东西的时候看上去文静些,挖了一勺饭塞进嘴里,然后鼓着腮帮子,慢慢嚼,倒是有些可爱。
她虽然不说,但大包知道她心里很难过,安慰了两句:“别难过了,我相信你,视频肯定不是你放出去的。”
“为什么相信我?”
“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
“……”
不过她的表情怎么看上去更难过了。
“连你都相信我了……”
什么叫连他都!
大包忍了忍,还是说道:“其实,你不要生十一的气,他做事都有他自己的理由,又不爱跟人解释……”
阮荨荨停下筷子,看向他:“我干嘛要生他气?”
“那你刚刚还在骂他。”
“哦,打是亲骂是爱你不知道吗?”
“……”大包突然觉得女人的世界真难懂啊,刚刚还骂得慷慨激昂的。
阮荨荨这人记性大,忘性也大,她记仇,但不记恨。
今天这件事,确实也不能怪周时亦,她只觉得有点儿不对劲,视频明明都已经删了,为什么还会出现在网上?
周时亦拎着粥,握着门把的手松了松,静静倚着墙边,雪似乎又下大了,有几片亮晶晶地雪花被风吹进走廊,有点像女人的眼睛。
他斜斜靠着墙,点了支烟。
病房内,阮荨荨又挖了一勺饭往嘴里送,嚼了两口,说:“大包,你还不懂。”
大包挠了挠后脑勺,“有什么不懂的,不就是男人女人之间的那点事么?”
阮荨荨看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
大包说:“其实十一真的很好相处,他就是看上去冷淡,不愿与人亲近,但是他对朋友真的很好,虽然没见过他跟女人在一起的时候,但是我觉得只要你能走进他心里,那你真的爽发了,他肯定会对你死心塌地的。”
而且特别特别好。
大包是个粗人,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种感情,对于他来说,“爽发了”这个词,可以形容世界上所有美好、快意的事情。
“古话不是说,一生一世一双鞋么?大概就是这种感情。”他又补充道:“不过,一双鞋真的能穿一辈子么?什么鞋质量这么好?”
“……”
她摸摸大包的脑袋,宽慰地说:“没事多读点书,你会发现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大包躲开她的魔爪,“我父亲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才不呢。不过,十一会读书,他真的好厉害,看过的书都能记得,分毫不差。”
这句倒是记得。
阮荨荨觉得好笑,“他是挺厉害的,不过我要走进他心里去干什么?”
“你不是喜欢他么?”大包不解。
“谁说喜欢就一定要走进心里去?”阮荨荨低笑:“而且,喜欢他的那么多,如果每个人都要走近他心里去,塞得下么?”
大包争辩:“不是的,前提是他得喜欢啊!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为什么不能走进心里去?”
阮荨荨摸了摸大包的头,“真单纯。”
并不是所有相互喜欢的人,都能走近对方的心里去。
大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又觉得想不通,说,“哎,反正就是你别生十一的气,他这么做是有理由的。”
她嗯了声,“他以前有过女人么?”
大包:“女朋友吗?”
“嗯。”
“应该没有,反正我跟他这么久了,也没见他带过一个女人。”
阮荨荨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哎,那他跟张曼到底睡过没有?”
大包红了脸:“我哪知道?”
“……”
房间静了下来,再无说话声。
门外的人直起身,拧灭手中的烟蒂,连着手中的袋子一起丢进垃圾桶,然后,转身离开。
☆、14
阮荨荨又躺了几日,周时亦跟大包他们就再也没出现过了,球场、办公室……都看不到他们的身影。周时亦不来倒也正常,连大包都不来了,阮荨荨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她问萧南生,永远只得到一个答案:“十一很忙的。”
“他忙些什么啊?”
“男人能忙啥?无非就是工作,女人……”
阮荨荨冷哼一声,“女人?”
萧南生不咸不淡嗯了声,偷偷挑着一只眼观察她的表情。
阮荨荨哦了声,低头离开。
萧南生望着她一瘸一拐地背影,终于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她,忍不住勾起嘴角,露出饶有兴趣地目光……嗬,这十一!
……
昨天是校庆开幕式,大宝跟余薇薇忙得抽不开身,陈琪贝忙着排练,没有人顾得上她。
前几天大包还能偶尔来看看她,现在索性连大包都不来了,她深深地有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晚饭时间,大宝来给她送外卖,呆不了多久又得回去忙,阮荨荨拆开饭盒,不慌不忙地吃起来。
她挖了一勺饭往嘴里塞,随口问了句:“薇薇没来呢?”
大宝叹了口气,“哪有功夫,饭都来不及吃上一口,会长把我们两个当四个人用,一天只睡几个小时,老娘快散架了。”
阮荨荨笑着:“有什么问题,你本来就可以当三个人用啊。”
大宝白她一眼,没好气道:“……对,还有一个每天准时准点给你送饭。”
“实在不行,你就别过来了,我自己下楼去买点。”
大宝一愣,她知道阮荨荨是很怕自己给人带来麻烦,如果是这样她宁可不吃,忙说:“……没事,我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偷会儿懒。”
阮荨荨也知道大宝是在安慰她,看她一眼,“还有几天就文艺汇演了吧,准备怎么样?”
“张曼的独舞被取消了,我们系就剩下个群舞了,大家这几天都在没日没夜地排练呢,百年校庆啊,出了一点儿差错都不是我能担待的起的。”
阮荨荨手中的筷子微微一顿,“视频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大宝托着腮说:“第二天校内网和所有论坛的视频都删了,听说校内网被黑了,不知道谁干的。哎…只是舆论没那么快过去,张曼这次算是栽了,同学们本来很她关系也不亲,平时在背后指指点点的人就不少,这回她是走哪儿,脊梁骨戳到哪儿。前几天看她还跟没事人似的,这两天课都没来上,估计是也受不了了。哎…这两天还有人跟我要视频来着,你那儿还有么?”
哪是张曼动作快,自然是有人动作快。
这么想想,真的是好久好久没见过他了,阮荨荨垂下眸:“没有,我早删了。”
大宝哦了声,然后托着腮等她吃完收拾碗筷。
过了片刻,大宝突然问,“对了,你跟大包那个朋友到底怎么回事?”
大包?
阮荨荨敏锐地看她一眼,“你跟大包这么熟了?”
大宝尴尬别开眼,“来过学校几次。”
阮荨荨坏笑:“他没事去学校干嘛?”然后凑过去,一手勾住大宝的肩,说:“老实交代啊,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宝推开她,“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阮荨荨只当她是不好意思,也没再多问,过了会儿,大宝又说,“说你呢,你跟那个帅得掉渣的男人怎么回事啊?”
她脸上笑意渐渐淡了下去,“没怎么回事。”
大宝半信半疑地看着她,想再说些什么,不过时间到了,晚上还要排练,她得赶紧回去。
大宝走后,病房又静下来,窗外下着雨,她静坐了一会儿,听着“噼里啪啦”地声音,拿起床头的手机,翻出联系人,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
她没备注周时亦的名字,而是备注两个字。很早之前的备注,她一直没改。
恰如其分的两个字:猎物。
她把他定义为猎物。
手机忽然震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老头”两个字,她接起,“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