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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他倾身向前,额头抵在方向盘上,指尖在我的手中颤抖,另一只手抓住了胸口处的衣料,大衣和衬衫都被揉皱。在几个人格的转换中,只有新出现的叶帆会让他处于这样的状态。仿佛破土而出的嫩苗,生长的同时,每一寸血肉都受尽折磨。
    “弟弟,”我向他靠近,安抚地摩挲他的后背,“还好吗?”
    狭小密闭的空间里只剩下沉默,树叶把灯影晃动了好几圈,眼前的人好似大梦初醒,齿间泄出呢喃絮语,片刻过后,他抬起头来,侧眸看向我。
    叶帆的眼神和林渡舟实在迥异,路灯的光盛在他的眼里,他双眸亮亮的,神情有其他人格都少有的坚毅。
    他伸手松开了我的安全带,接着又松开自己身上的,打量着周围,看见车窗外安宁的公园,自然而然地提起,“和我印象中不太一样了,我记得栈道上没有安灯带呢。”
    quot;出去走走吧,quot;我凝视着他的脸,那种意气风发、勇敢得甚至有些莽撞的神色和气质,是现在的我不再拥有的,“我想听你讲一讲,你陪林渡舟度过的那三年。”
    第59章 【7天】我来爱你。
    栈道外的湖水泛着一层层的褶皱,芦苇勾勒出风的方向,和水上的波纹一起倾身向前。
    叶帆告诉我,前几天的不告而别,是林渡舟要走的,其实他想留下,林沉岩也想要留下。叶帆在小阁楼里,听见一楼大厅里的争吵和打斗,最后两败俱伤,只剩下小黄豆的哭声。
    “我知道怎么让他顺利地度过今年的10月15日,”叶帆双手插在衣兜里,走路的姿势也和林渡舟不太一样,看上去轻盈又跳脱,身上暖黄的灯影也轻快地跃动,“至于林沉岩嘛,他很着急,也许就像你说的那样,他真的经历了好几次循环呢,想一想也怪吓人的。他大概觉得和你在一起,可以改变最后的结局?毕竟在前几次,他什么方法都用过了。”
    那林渡舟为什么一定要走?
    我想我知道答案,在海边酒店的夜晚,他近乎偏执地承诺“不会放你走了”,却又绝望地颤声说着“不需要你的妥协和示弱”。他的纠结像缠绕的藤蔓,其实他对我说的那些话,已经向我摊开了他赤裸的心。
    他明明渴望我的到来,却又畏惧得到我的爱与付出。他好像早已经预设了自己会给我带来的伤害,却忽略了在我们的关系中,我一直是更依赖对方的那个人。他给我的所有,我自然都会欣然接受,这其中不仅仅包括他的虔诚和热望,也包括他自以为的卑劣的内心、贫瘠的灵魂,尽管在我看来,这些也完全值得偏爱。
    好在缠绕的藤蔓伸向了阁楼,里面诞生了另一个我。
    平心而论,比起未知和畏惧,叶帆的出现对我而言惊喜更多。
    在我没有到达的内心深处,叶帆居住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代替我不厌其烦地给他底气。
    我不用像试探林沉岩那样,花费大量的时间去看清叶帆的善恶,在那个22岁、即将23岁的年纪,是我不断陷入爱欲的时光,而叶帆正在这样的时光里,他比如今的我更懂得如何毫无保留地去燃烧。
    我问他,“那你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又是怎么度过10月15日的呢?”
    叶帆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他稍微皱了一下眉头,然后笑起来,露出了虎牙尖尖的轮廓,在我前方转过身来,倒退着,歪着脑袋看我,“难道今年有什么事情,让他有理由溺亡吗?我出现之后,我们不过是像平常一样生活,没什么特别的。”
    在第四次循环中,10月10日是校友会,那一天我们都回到了学校。根据林沉岩的叙述,他在那一天失去意识。
    “那就是我出现的时候。”叶帆说。
    “所以,是15号的5天之前?”我觉得我已经快被绕得头晕了,“我之前还以为是3天呢。”
    叶帆点头,纠正我,“上回光顾着气愤,忘说你了。不是3年零3天,是3年零5天……一点儿也不顺口,我们姑且叫这段时间‘一千多天’吧。”
    我表示同意,再度向他确证,“你出现的时候,林沉岩已经失去意识了,对吧?”
    10月10日,在爬满藤蔓的阁楼醒来的时候,叶帆先跑到窗口张望,看见了浅绿色的、布满桔梗花的花园。
    整个空间安静得出奇,但当他将头探出窗口的时候,听见了人们谈话的声音。他认出了这个声线,胡渊说道:“渡舟,今天咱们师门好不容易聚齐了,你去叫上你的同门,咱们一起吃个饭。”
    背景里好像有淡淡的音乐,他仔细倾听,音乐里夹杂着温和的女声,被话筒扩散,听起来旷远而安宁——“本次校友会到此结束,感谢各位校友于百忙之中拨冗出席……”
    叶帆四处张望,可外面分明没有什么礼堂,他也不在学校里,入目只有摇荡着绿色桔梗的花园。
    阁楼里的窗户是唯一的出口,没有门,也没有阶梯。他心一横,攀着藤蔓向下滑动,在二楼的窗台上落脚,跳进去,只有昏暗的楼层,里面有一扇破旧凋敝的门,这扇门打不开。
    谈话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
    他顺着二楼的楼梯向下,走到了一楼的大厅,此时大厅内宽大柔软的地毯映入眼帘,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花盆,鲜活的花朵伸展盛放,在一簇簇花朵的中间,坐着一个头发卷卷的小孩,他穿着亮黄色的背带裤,心无旁骛地搭着积木,搭成了一只黄色的小狗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