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做了这么多年的审计,薪酬审计不知道做过多少次,薪酬审计的重点主要就是放在有没有虚假发放,隐形回扣,违规返点上。
昨天他算薪酬不对,就是因为发下去的俸禄远多于按照衙门部门算出的大体数额,但是今日他一看到这个名册便立刻明白了一半,光是一品衔的太师太傅他数来数去竟然有二十多人。
他就是再没有常识,也知道太师太傅太保位列三卿,已经是位极人臣,很多太师太傅都是死后哀荣,但是很显然一堆还在领俸禄的三卿都活的好好的,这大梁光是三公就有二十多个?这正常吗?
目光再向下扫,吏部尚书那一列,竟然有五个人名,但是上一次宋离给他讲吏部的时候只说了吏部尚书是魏忠啊,那这其他四个尚书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拧着眉看着这上面的一行一行冗杂的人名,将六部扫了一遍之后发现,每一部都存在这样的问题,户部尚书四人,最离谱的是礼部尚书竟然有八人...
他撂下了折子,看向了韩维:
“这折子上怎么如此多的三公,朕平时上朝怎么没看到这里多人。”
他记得上朝绝对没有这么多的人,光说是那正一品的三公二十多人,都要有小学一个班那么多了,这要是上朝,六部都得给挤到大门外面去。
韩维脸上有些苦笑:
“陛下,这些大多是些老臣,不少都年事已高,如今虽未致仕不过也少有上朝。”
这话说的倒是十分的隐晦,不过李崇并不是那个不通人情的小皇帝,他低头看着这一大串的人命微微挑眉,老臣,资格老熬到三公的?
“那这六部中如此多的尚书又是怎么回事儿?”
“光帝五年的时候,王阁老担任首辅,曾上书光帝为一些老臣颁布恩典,这些老臣在<a href="https:///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官场沉浮多年,按着官场职位恐怕无法晋升,所以特赐些虚衔,位列一品,二品,不过并不在六部当值。”
韩维虽然脾气撅了点儿,但是毕竟也在官场磨了这么多年,王和保的心思他如何不明白?他位列首辅柄国执政第一件事儿便为这些晋升无望的老臣谋了切实的实惠,京城官员各个对他感恩戴德。
但是他却打心眼里看不上此举,尤其是每月看着国库为这些虚衔中人大笔大笔地拨出去银子,他对王和保的鄙夷和怨念就会更上一层楼,在他看来,王和保此举和宋离等宦官收银子卖官并不不同。
区别只在于一个图银子一个图权罢了,天下的乌鸦一般黑而已。
就在他犹豫是不是要和小皇帝点名一些的时候,就见这位陛下拿起了身边的墨块儿?然后便在桌案的纸上列了一串他认不出的东西来,忙活了半天,才见这位陛下抬起头来,随手撂下墨块儿,抖了抖桌子上的纸,似笑非笑地出声:
“王首辅就是王首辅,懂得体恤老臣啊,看,这一年光是三公和六部的虚衔尚书的年俸,户部就要多拨出去近十万两。”
韩维署理户部多年,这些人一年发多少的俸禄没人比他更清楚了,他盯着那张纸愣了一下,这,陛下竟然如此快的时间便算的清楚了?看着少年皇帝看不清眼底的眸光,他定了心神,站起身,直接便跪了下去:
“陛下,有些话老臣不得不说,还请陛下恕臣不敬之语。”
李崇也起身握着他的手臂将人拉起来:
“韩大人有话直说就好,在这里卿可畅所欲言。”
有些话韩维憋了快十年了,原以为或许没有机会说出来了,但是如今他愿意对这位羽翼还并未丰满的皇帝吐露心声:
“陛下,臣有一民谣要说与陛下听。”
李崇重新坐回桌案后面,微微抬手:
“大人请讲。”
“这民谣传与光帝年间,到如今算起来也有快十年的时间了。
一部五尚书,
三公六十余。
侍郎都御史,
多似景山猪。
陛下,您如今看到的三公,尚书不过是冗杂官吏中的冰山一角,六部九卿上上下下,这样位为虚衔的人不知凡几。
有些人臣是连见都没见过,但是到了发俸的时候,在人就会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啊。”
这话说的实在是再实在都没有了,李崇干了多年的审计,自然知道只领工资不干活的人到哪都少不了。
不过现代他审计的是公司,公司养的起,愿意养他也没有话说,不过此刻那些光吃饭不干活的人,很显然已经快拖垮大梁原本就要耗竭的财政了。
“此事有多久了?是从王和保开始的?”
“王和保之前每一任的首辅,总会惠及些官吏,不过从前多是为一些被贬谪的官员说话,挑些能干的入京,从王和保做首辅后才开始惠及那些资格老的朝臣。”
李崇明白这是王和保拉拢人心的招数罢了,用国库的银子做人情,美名都落在了他头上,日后他若是遇到什么,这些身处高位的三公六部又如何能不为他说话?这朝中王和保的势力确实非同小可。
李崇想起了什么开口:
“这些被王和保提携的老臣都为官如何?”
若是真的有为官清廉的干吏,迫于时局和运气未能高升他倒是不会说什么,若是那些庸庸碌碌,乃至官场的油条子,那便不要怪他了。
韩维终于从怀中拿出了藏了一路的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