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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春秋不当王 第214节
    就如同他刚才所提到的齐襄公和晋献公,这两名国君,在历史上那同样也是“骂名滚滚”的。
    可楚王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如此去做。
    对比起之前楚王耍无赖的那些把戏,此时的楚王,其大义凛然,就完全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又或者说,楚王的“耍无赖”,其实也只是在为了他的大义凛然而铺的路。
    “大王明德!”
    李然不得不对这样的君王而感到赞叹。
    毕竟,在这样一个欲壑难填的时代,在这样一个私欲横流的时代,能有楚王如此想法的人已经是少之又少的了。
    “呵呵,先生不必如此。寡人亦不过是有些自知之明而已,算不上明德。”
    “反倒是先生,对于周邦如此的忠心,甚至不惜为他们以身犯险。然则先生可曾想过,似他们这般的昏庸无道,是否值得先生这般的替他们回护?”
    “天下之势已不可为,周邦亦不可再兴,先生只一味死守周邦之道,岂非困于桎梏?”
    除开广阔的胸怀,楚王却还有一番远见卓识。
    而他的这一番反问,也可谓是有根有据,着实叫人难以辩解。
    可他不会想到的是,李然的回答却让他也是大吃一惊。
    “大王所言甚是,臣确是无从辩解。”
    “然则,有一句话,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先生但说无妨。”
    楚王表现得很坦然。
    而后,只见李然从容一笑,眸子里忽的闪现灿烂的光亮。
    “放眼这天下之道,无论是大王的兴楚之道,亦或者中原的周礼之道,其实……皆非臣之所愿。”
    此言一出,楚王的神色顿时大变,他难以置信的看着李然。眼睛里尽是说不出的困惑与惊诧,交织缠绕,而后融合交汇形成一种十分迷茫的眼神。
    他不懂,同时却又感到害怕。
    什么叫天下之道,皆非他李然之道?
    难不成他李然并非是志在振兴姬姓之邦?
    又或者说,他李然想要独自开辟出另外一条路?
    “先生可否说得再明白些?”
    楚王将原本已经高高挥舞起的球杆,又顺势给卸了下来,并扭过头去,甚为谨慎的如是问道。
    可谁知李然却只是一阵摇头。
    “呵呵,大王不必忧虑,臣所追求的,非为兴邦之道,而是万世安宁之道。然则,臣自周王室出奔以来,漂泊数载,却仍未能寻得此道。”
    “只能说,天下悠悠,臣所寻所求,皆不在其内。”
    是的,李然始终还是没能找到那一条可以拯救天下万民的道路。
    尽管他从洛邑去到了曲阜,从曲阜到了郑邑,而后又从郑邑来了楚国。
    千里奔波,风云起伏,他李然所经历的不可谓不多。
    只是即便如此,他到如今仍是在探索之中。
    他在鲁国,所见识到了何谓卿权独大的“寡头”。在郑国,又见识到了卿权互为掣肘的“共和”之景。而如今,显而易见的,楚国又让他见识到了究竟何谓能够掌控一切的“君主”。
    李然很庆幸他能够置身于这一个“制度孵化场”中,得以领略到各种截然不同的制度。
    但是,你要说他究竟更倾向于哪一种?其实,连李然自己也都说不清道不明。
    当然,楚王熊围毕竟不知道李然的底细。所以,这些话在他听起来,显然是令人觉得有些怪异。
    不过,他也有一种预感,预感眼前的这个李然,将来必然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来。
    当然,那时候恐怕他也早已不在人世了。
    “呵呵,先生志向远大,寡人委实敬佩。”
    “不过,这之前,却还请先生是切莫忘了与寡人的约定哦。”
    无论如何,无论李然要走什么样的路,要追寻什么样的道,只要他与李然的约定还在,楚国便可无恙。
    李然闻言,却是不禁莞尔一笑,不置可否。
    ……
    晚间当李然回到香园时,褚荡又与他送来了一封信札。
    此信,正是羊舌肸所写。
    信中羊舌肸询问了李然有关王子弃疾以及楚国对钟离之战之事,希望李然能够为中原姬姓之邦考虑,可以适当的给予其一些阻碍。
    并且,也将王子弃疾在晋国的一些表现,也与李然是说了一些。
    也正是通过这封信札,李然算是彻底断定了王子弃疾的野望。
    此人是一定会成为下一个楚王熊围的,只是时间问题。
    于是,他在给羊舌肸的回信中,亦是明确的告诉了羊舌肸有关王子弃疾的“包藏祸心”之事,同时也对钟离之战表述了一番自己的见解。
    “和亲在即,楚王北进争雄之意暂缓,然鲁之季氏,实为隐忧。若得庆封,必可察其端倪。”
    生擒庆封,便可挖出他们背后整个利益集团的链条。届时,若能将其一网打尽,则天下便可少一祸端。
    第二百七十三章 想阉了韩起?真是大佬
    当李然要义无反顾的要去做某件事时,甭说是羊舌肸,便是天王老子和玉皇大帝联手,只怕也是无法阻止他的。
    所以,对于羊舌肸的来信,李然回信时的态度也很坚决,钟离国毕竟是隐藏着攸关天下的大秘密,所以,擒拿庆封对于李然而言,那是志在必得的。
    更何况,毕竟事关鲁国季氏,生死之敌,李然不可能因为羊舌肸的一封信札就改变想法。
    而也就在他给羊舌肸回信后的几天,王子弃疾的外交使团也如期回到了楚国。
    “拜见大王,臣弟,幸不辱命!如晋而返。”
    “晋侯已然答允了此次楚晋联姻,晋正卿韩起,代行中军将之职,不日便会代表晋国,送晋侯之女前来楚国与大王完婚!”
    楚晋联姻,这在两国历史上都可谓是头一次。
    这样的联姻,自然也就昭示着楚国而今已然成为中原诸国都不得不承认的超级大国。
    而且在楚晋联姻以后,楚国的天下霸主的地位自然还会得到进一步的提升。
    楚王自是大喜,他这一生都在致力于提高楚国的国际影响力,而今能够迫使晋国与自己联姻,虽说对于他们楚人而言,确是有些“服软”的嫌疑。但不管怎么说,能够让所有人都承认他这个盟主,这份荣誉,可以说已然是光耀千古了!
    “彩!”
    “季弟不负寡人厚望,该当重赏!”
    于是,当着群臣的面,他给了其弟王子弃疾以最高规格的赏赐。
    如今,无论楚王再如何封赏王子弃疾,李然都不会再觉得奇怪了。
    他此刻已然理解了楚王背后的良苦用意。
    楚王熊围越是捧王子弃疾,便越能给王子弃疾日后铺平道路,待得日后他百年之后,王子弃疾便能越顺理成章的继承王位,成为下一代楚王。
    章华台内,群臣皆以此次楚晋联姻而备受鼓舞,无论是忠于楚王的激进派,还是一直对楚王心怀怨恨的保守派,此时此刻都是皆大欢喜。
    毕竟,在一致对外这种事上,楚国上下倒是显得尤为的团结。
    接着,趁着这股高兴劲儿,楚王再次大宴群臣。
    而就在这筵席之上,楚王接着假意醉酒,便是又故意试探了一番李然。
    只见楚王将盏中之醴一饮而尽后,拿着空盏对着群臣道:
    “诸位!寡人有一言,希望诸位静听!”
    “晋国,是我们的仇敌!”
    “据说,届时他们前来送亲之人,乃是上卿韩起和上大夫叔向。此二人素有大名,那假使我们把韩起给阉了!让他做个侍人侍奉于寡人,而让叔向做这章华台内的司宫,这应该足以羞辱晋国了吧?”
    让晋国执政卿做侍人,让大名鼎鼎的外交官羊舌肸做司宫,这恐怕他楚王熊围有生以来最为天才,也最为疯狂的想法了吧。
    饶是宴会上的卿大夫们听罢,一时也竟都突然哑口失声。原本嬉闹的宴会,一时变得鸦雀无声。更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接话回答。
    他们不是不知该如何回答,而是压根就不敢回答。
    毕竟这个想法实在是太过于疯狂,可以说已然疯狂到了没谱。
    羞辱晋国,用什么方法不行?
    你偏偏要对这两个人下手,这不是逼着晋国与自己反目成仇?
    就算你这是一句玩笑话,那这玩笑也未免是有些过头了。
    这些话一旦是传了出去,传到晋侯的耳朵里,那不是被别人存心找借口不来?
    宴会上在座的卿大夫们,都深知这个想法的危险。所以他们也是极为罕见的不约而同都保持了沉默。
    唯有李然,作为在场唯一的外臣,却是颇不以为然。
    只见李然淡淡一笑,脸上满是不置可否之色。
    “当然可以,只要大王有所防备,又有什么不行的呢?羞辱一个普通人还不能不作防备,更何况是羞辱一个国家呢?”
    “只不过呢?然听说,圣王只致力于推行礼数,却是从不想着如何羞辱别人的。而国家的败亡呢?就是由于失去了这种常道,国家的祸乱就会发生。”
    “就比如城濮之战,晋国因为得胜而骄纵起来,没有防备楚国,所以在邲地最终为楚国所败。而楚国经历了邲之战,楚国得胜而也没有防备晋国,因此在鄢陵又吃了败仗。而自从鄢陵之战以来,晋国到如今都还没有丧失防备,对楚国依旧也是礼仪有加,以和为贵。因此按理说,楚国是不能报复的。而且,现在对方是来送晋侯之女入境,大王又想着要羞辱他们,这就是在自寻敌人啊!”
    “敢问大王是想要怎么防备他们呢?如果这些大王都考虑清楚了,那么羞辱他们倒也不是不可以。但如果没有,还请大王是好好考虑一下吧。晋国如今敬奉大王为盟主,大王向晋国求婚,晋侯就送来了女儿。而且晋侯还亲自送她出城,并且让上卿和上大夫亲自将她送到楚国。如果大王这样还要羞辱他们,大王还需早做打算啊!”
    李然知道,这是楚王故意在试探自己。
    试探什么?
    当然是试探自己如今到底是站在楚国这边的,还是站在晋国一边的。
    所以李然的回答可谓滴水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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