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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原本一切都很简单。她读过大把言情小说,对追男孩子的花招一清二楚。纵使幸村段位再高,也不过是把《情书》换成新浪潮电影,把《恋》换成勃拉姆斯第四交响乐,闯入他的生活,告诉他我比谁都了解你,也比谁都更有可能了解你。
    好的故事要怎样写?早川不是不明白。无论破镜重圆,还是恋爱合约,最动人之处在于时间开始前的伏线:越过山丘,才发现我们在起点处早已见过,过程的苦,这个瞬间全都酿成甘甜。同样要紧的是,这翻山越岭的旅程,完全出自真心。
    而她不是。她满足第一项,却不满足第二项。她那么笃定地要攻略幸村,胸有成竹,杀气腾腾。却从来没有把他视为一个普通人。
    因此这迟来的真相,如同翻炒过头的冰糖,尝到嘴里反觉苦涩。早川难免心生愧疚,这个被她视作攻略对象的人是真诚的,他们的相遇也曾是真诚的。只发生过一次的事情相当于从未发生。这份真诚原本可能成为爱情的原点,却在此刻刺痛了她。
    而同样刺痛她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她们在金鱼摊外面分别。切原请求幸村和他打一场,开启新年的训练时光。丸井感叹这么认真学长压力很大,顺手拉上胡狼一同观战。柚木挽着柳生胳膊,说两人要一起吃饭,下午再去看电影。早川脚底打滑,在结冰的路上艰难维持平衡,说没问题,那我自己回去。
    “急什么,小心摔了。”有人轻轻扶了她一把,“我也要回家,一起?”
    早川惊魂未定,转头对上他的目光,又滑了一跤。
    “……”仁王拽着她胳膊没敢松手,“你今天怎么回事,急着给人拜年?”
    “是啊,急着给您拜年。”她叹了口气,借力站稳,“老人家,不打算给我发红包吗?”
    神社离家不远,他们步行回去。早川从包里摸出耳机,打开音乐播放器开始听歌,暗自祈祷仁王不要没话找话。走到上次那个路口,他的手伸过来,摘下她左边的耳塞。
    早川哎了一声,心想这人真是一点也不懂礼貌:“干嘛?”
    他眼底光移影动,叫人想起祈愿前用来净手的流水。早川盯着他看了半晌,见他毫无反应,正欲抢回耳机,手指这才一动,就听他说:“你在躲我。”
    仁王雅治侧身靠过来,熟悉的洗衣粉气息一瞬间包围了她。他声音低沉,说出口的话足以让她僵在原地:“方便问问为什么吗?”
    倒是从没见过见过这么直白的套话。早川捏着右边耳机的手微微颤抖,然后下意识用力,将耳机塞得更紧。音乐淌过半边身体。“不方便,一点也不方便。”她让他把左边的耳塞还回来,“如果我这么说,你还会继续问吗?”
    “我怎么说也是柳生的朋友。这点绅士风度还是有的。”
    “是吗?柳生君可不会随意扮成别人。”她打量他一眼,“哪里有,想多了。”
    仁王把她的耳机戴到自己耳朵上:“没有吗?”
    他神色轻松,只是好奇,不见喜怒。两人眼神较了会儿劲,终于是早川败下阵来:“我也没有躲着你,我只是……”
    只是没想清楚,你到底要干什么,而我又该拿你怎么办呢。未经了解贸然攻略幸村,已经让人后悔,难道在你这里,我还要再后悔一次吗?
    “之前和幸村去水族馆被拍到,学校就已经在传了。虽然bbs热帖没写我名字,但认识的人心里都有数。你也知道自己是校园偶像吧?如果和你走太近的话,两边后援团同时找上门来,我可承受不住……”
    她没有说完,这个理由体面漂亮,很有道德感。她想,仁王应该是明白的。
    “这样。”仁王笑了,“你倒是深谋远虑。八字还没一撇呢,连后手都留好了。”
    她理直气壮道:“我今天抽到大凶。签诗里说,意速无船渡,波深必误身。对于我们这种普通女生而言,立海毕竟是很危险的。”
    “找上门来倒不至于,我们校风很文明的。幸村那边先不说,我的后援团团长是个同人女,带头写仁all的那种,她应该不会为难你吧?”他停住脚步,把耳机还给她,指尖冰凉,擦过早川湿润的掌心,“还是说……你在担心别的?”
    *
    早川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
    一月三号早上九点半,她打着哈欠下楼。昨晚没睡好,醒来腰酸背痛,走进客厅时差点被放在地上的行李绊了一跤。
    等等……行李?
    早川用力闭上眼睛,再度睁开时,绊倒她的两个书包仍未消失。一抬头,只见仁王家两兄弟坐在沙发上,一左一右,沉默、乖巧、有礼貌地看着她。
    难道是我睡眠质量太差,导致产生了幻觉?
    如果是幻觉的,这也太真了吧?
    早川心中飘过千百个念头,表面上却相当镇定。她余光一扫自己的打扮,迅速把睡衣下摆从裤腰中扯了出来:“我这是睡到了下午?”
    “想什么呢,这不放假吗,特地没叫你。”母亲端着托盘从后面走上来,往两人面前各放了一杯橙汁,“一会儿我去拿甜点,先喝饮料吧——早饭在餐桌上啊明羽,赶紧趁热吃。”
    确认此情此景并非幻觉的早川转身冲上楼,打开衣柜翻出昨天拜年穿的毛衣和直筒裤,换下身上那套圆滚滚的加厚棉睡衣。她站在房间中央,左看右看,把掉在地板上的玩偶扔上床,被子三折一卷成寿司状,摊了满桌的练习册塞进书包,然后抓起梳子理了理头发,临出门时,又折回来对着镜子涂了一层淡淡的唇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