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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可这安静只是一时的。到了晚间,当她躺在床铺上时,她的心思又无可避免地乱了起来。躺在床上,她辗转反侧,又生怕自己动静大了些,吵醒了同屋的尼姑。
    “她看起来,的确身体很差。”姚初九想着她一身厚重的衣服,又想起了她苍白的面容。
    她忽地又想起了那甜到发腻在口中久久难以化去的糕点……不觉吞咽了一口口水。可很快,她又嫌弃起自己。“姚初九啊姚初九,”她心想着,“能不能有点骨气!方家已经将你的身体发肤买入空门,可不能将你的心也收买了去!”
    姚初九想着,挠了挠头。头有些痒,这一摸,她才意识到在这寒冬里,她的头发竟悄悄地长出了寸许。只是平日里戴着僧帽,她自己都没有注意,这头发竟有这么长了。
    姚初九心中忽然有些怅然,她又开始怀念自己过去的一头长发了。可如今,她根本护不住自己的头发,即使这头发只有寸许。
    “罢了,不想了,”姚初九一扭头,使劲闭上眼睛,像在同自己赌气一般,“不能再想了!”
    一夜无事。第二日,似乎也是平平无奇。直到傍晚时分,在姚初九忍着冻费力地投洗着衣服时,一个小丫鬟向她走了过来。
    “我家姑娘有请。”她说。
    姚初九抬眼看了看这小姑娘,便站起身来,抖了抖手上冷水,又在衣服外擦了擦,才跟着这小丫鬟走。一路到了方棠居住的厢房前,小丫鬟站住了脚步,对姚初九道:“我家姑娘就在里面。”
    “好,”姚初九望了望那紧闭的大门,又问那小丫鬟,“你不进去吗?”
    “我家姑娘只说让你进去。”小丫鬟回答着,转身就走了。
    姚初九愣了一下,又悄悄叹了口气,终于走向了那厢房。她在门前站定,刚要伸手叩门,这门却忽然开了,一只手猛然伸了出来,将她拉了进去。
    “快进来。”方棠说着,又转身把门关上,不待姚初九说话,便问道:“你的手怎么还是这么凉?”她说着,打了个喷嚏。
    屋子里热腾腾的,姚初九垂眼答道:“刚洗了衣服。”她说着,又看向方棠。屋子里只有她们两个人,方棠脸上红彤彤的,应是被炭火热的。姚初九不禁又在想,如果她身体康健的话……
    “你……这里只有你吗?”姚初九又问。
    “当然啦,”方棠笑了笑,又转身去角落里费力地提出了一个食盒来,“不然怎么好送你礼物?”
    她说着,艰难地提着这食盒向桌案走去。明明只是一个食盒,被她显得似有千斤重。姚初九看不下去,只好上前,从她手里夺过食盒。“我来吧。”她说着,将食盒放在了桌上。
    方棠立在她背后,看着她笑。“那你何不直接打开?”她问。
    姚初九听了,心中疑惑起来,她回头看了方棠一眼,这才小心地伸出手去,揭开了那盖子……一股喷香的肉味儿直冲她鼻腔而来。
    “老鸭汤,”方棠笑问,“你可喜欢?”
    第72章 古刹鸳帷(九)
    看着那盆老鸭汤,姚初九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却又立马将盖子盖上,回头问道:“为何?”
    “你说,你喜欢吃肉,”方棠解释着,又连忙上前,要亲手为她盛出来,“我可是费了老大的力气才藏好了这汤,你快尝尝。”
    姚初九却伸手一挡,拦住了方棠。“方姑娘,”她又问,“为何?”
    方棠愣了一下,又眉头一皱,只答道:“哪有那么多为何?你喜欢这个,我便送你这个。”
    姚初九摇了摇头,又微笑道:“多谢方姑娘美意……可是,贫尼为何要不明不白地破戒呢?”她说着,垂下手去,又后退一步,远离了这弥漫开来的肉味源头。她背过身去,悄悄咽了一口口水,又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又道:“方姑娘,成慈已代姑娘出家了。姑娘,难道是忘了吗?”
    她说着,也不待方棠回答,抬脚便走,夺门而出。她实在是怕,这肉汤的味道实在是太香了。她可以肯定,她此生从未闻到过这么香的肉汤味儿。
    “成慈——”
    她听见方棠在背后叫她,可她根本不敢停留。那姑娘的热情让她不安,在没有确定她的意图的情况下,即使是她梦寐以求的肉汤,她也不会轻易品尝。不然,破戒之后,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呢?
    她已经被家人放弃了,若是连这空门都待不下去,她又能去哪?即使这空门也并非她的选择,可她也实在没有别的选择了。
    姚初九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明明她很厌恶这一切,却还是要顺着这里的规矩来。若是从前,她早就不客气了。
    想到这里,姚初九不禁叹息一声,又回望向那厢房的方向。那里静悄悄的,什么动静都没有。她不禁又有些失落,在寒风中搓了搓又红又冰的手,便又迈出了步子——她还有衣服没有洗完呢。
    之后几日,姚初九再没见到方棠。虽然,在梦里时,她总是能看到方棠在引诱她喝下那肉汤。可悲的是,即使在梦里,她都不敢上前大快朵颐。姚初九不得不承认,她也是这畏首畏尾的人,活得一点儿都不痛快。
    如今,她每日里规规矩矩地做事,勤勤恳恳地干活,再没有从前那般的挑衅之举。最起码,在方棠还在这里时,她一定要谨慎些。
    她要在这平隐庵待多久呢?姚初九一边扫地,一边想着——似乎是一个月。她抬头望了望光秃秃的枝丫,一个月,似乎也不算长,还不够这树木发出新芽,也不够她养回原本的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