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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佛光普照寺的僧人请奉玄和佛子用饭。斋饭很清淡,只有一碗白粥,一碟煮豆腐。粥是热的,吃完身子也能暖和起来,豆腐用油炸过,炸成金黄色,然后用细盐一层一层裹住,放在罐子里,吃的时候取出一块,放在水里煮开,切成薄片。
    用过早饭,佛子去释迦摩尼佛巨像前上香。早上没有起风,到处都很安静,雾气笼罩在长悲山下,朦胧缥缈。隔着水雾,奉玄看见了蝉冠菩萨。
    他再想起母亲时,心里没有了贪求和执念,他不想再苦苦抓住母亲,让两个人隔着阴阳生死疲惫。如果真有佛国,他希望母亲早生极乐,他与母亲来世或者再为母子,或者无缘相见,唯愿彼此安好。诸法由因缘和合而生,由因缘离散而灭,如梦如幻,如云如雾,了无实痕。或许他和寿安皇太女的母子情分太过单薄,只能当一世的母子,但是至少他与寿安皇太女曾经成为过母子,彼此真切爱护。
    作者有话说:
    1寒峭不成雪,漫漫晓雾生。——陈邦彦《雾》
    第53章 虚舟1
    我以为你们两个私奔了呢
    薄雪未曾消尽,地上铺了一层白色,泥土松软湿润。奉玄和佛子策马回军营,奉玄穿了一件白狐狸毛镶边的披风袍子,袍子挡风,佛子知道他不怕冷,纵情放马奔跑,两个人自雪地上打马狂奔,你追我逐,互不相让,耳朵和脸明明被风吹得冰凉,却自觉血气上涌,热气蒸腾,毫不畏惧寒气。
    雪粒飞溅,两匹好马跑得身上直冒白气。
    军营远远出现在前方,远处被风吹起的血色大纛上,“卢”字清晰可见。
    奉玄勒马,佛子随即勒马,随着奉玄看向前面。
    军营前竖了两层鹿角砦,倒竖的鹿角外立着几个雪堆。
    奉玄骑在马上跑了半天,跑得气喘吁吁,他看了佛子一眼,两人不敢轻易出声,连呼吸都慢了下来。奉玄脱下一边的袖子,摸到雕弓,拿起了弓,歪头看着前面的雪堆,随后拽了一支箭搭在弓上,猛地将箭射了出去。
    箭是一支响箭,被射出后发出一声尖啸。
    雪堆忽然动了。
    佛子说:“是人。”
    “应该是人,否则营里的士兵早就处理了。”奉玄说:“不知道是什么人。”
    “小心为上,”佛子单手拽住缰绳,随时准备拔剑,“过去吧。”
    “嗯。”
    佛子和奉玄骑在马上,向着营门行进,离近后看清了营外刚才的雪堆:几个穿着羊毛袍子的人站在营门外,大多是中年人,其中一个中年人手里还捧着一个匣子——奉玄闻见了血腥气,不是尸血的酸苦的血腥气,而是人血毫无遮掩的血腥气,微微带着腐臭味。
    奉玄看马下的人,马下的人暗自打量他和佛子。
    一支箭落在营门前的空地上,那箭射得很歪,不像是精熟弓术的士兵射的。奉玄和佛子抬头,看见了望楼上的贺兰奢。
    贺兰奢说:“你们再不回来,我就要以为你们两个私奔了呢。”
    奉玄不知道“私奔”是什么意思,但是觉得不是好词。
    佛子看了贺兰奢一眼,冷淡地叫了一声“贺兰奢”。
    贺兰奢不知在门楼上等了多久,佛子叫他,他说:“私奔总比死了好,是吧,师兄。我怕你们两个死在外面呢。”
    奉玄说:“没死。”
    贺兰奢转身下了望楼。楼上的士兵要求奉玄出示出入令牌,奉玄出示了令牌,士兵传令守营的人开门。
    奉玄和佛子下了马,准备牵马进营。站在他们身后的一个穿羊毛袍子的人朝着望楼上值守的士兵喊:“小哥,这都有人进去了,替我们再通传一声吧!”
    望楼上的士兵回他:“少将军在休息。”说完喊了一声:“上弓!营外的无关人士不许往前走,再往前走,立刻放箭。”
    营门打开后,营内走出一队士兵,搬开营门外的拒马,奉玄和奉玄走进了大营,随后营门就又合上了。
    望楼上的士兵说少将军在休息,奉玄以为韦衡还在睡觉。韦衡的确应该好好喘口气,他忙碌了许多天,昨夜奉玄见他时,见他连胡子都没顾得上刮——
    韦衡没刮胡子,神情里稍显疲惫,不过整个人大体上依旧是精神的,心情也不错,看见奉玄,对奉玄说长悲山下点了灯。韦衡说自己回营路过长悲山时,瞥见了长悲山下佛窟的灯海,觉得很好看,如今路上安全,如果奉玄想看就去看。奉玄从韦衡口中才知道了长悲山下有佛窟,而母亲曾出资重修佛窟,于是决定亲自去一趟山下。
    奉玄和佛子还了马。奉玄脱了披风搭在手臂上,想着韦衡还没有醒,不如等韦衡醒了再去还披风,于是准备和佛子回各自的营帐休息,没想到经常跟在韦衡身边的高勒走了过来。
    高勒请奉玄和佛子到主帐去。
    奉玄问高勒:“心准哥醒了么?”
    高勒哈哈大笑,说:“少将军什么时候睡过懒觉呢!”
    韦衡果然醒了,奉玄和佛子到主帐时,韦衡正在擦刀,韦衡擦的是抚子内亲王送给他的那把梅荣刀。梅荣刀的刀鞘和刀柄十分精致,细细的白螺钿和金丝嵌出梅枝,有如在黑漆上下了一场动人梅雪。
    刀鞘放在案上,韦衡在主座上坐着,身前跪着一个人。天气很冷,韦衡的兴致不高,慢悠悠擦着刀身,有一搭没一搭和跪在身前的人说着话。主帐的帘子掀开着,韦衡抬眼时远远看见奉玄和佛子来了,让跪在身前的人去一边跪着,放下了手里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