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你说的话,就这些?”
齐释青望向窗外逐渐亮起的天色,听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恕尔发誓道:“属下已尽数告知掌门,绝无隐瞒!倘若有人以我的样子出现,他必定是齐归!现在去找兴许还来得及!”
如同一声叹息,齐释青的声音幽幽响起,就像燃烧的一缕香,眨眼就消散。
“他已经走了。”
“什么?!”恕尔这下真的害怕起来,倏然间冷汗就滴落额头,砸在地上。
“他……他答应我的要来玄陵门参加掌门大典,他不想化成柳下惠子,他说跟您约好,您要放他走,还说邪神异动时间近了,众仙门齐聚玄陵门,他是唯一的变数……”
恕尔语无伦次,把他已经对齐释青说过一遍的事又颠三倒四地来回说,齐释青却始终挂着疏离的微笑偏头看他,如同在看一场表演一样。
“我……属下真的没有撒谎!这就是全部了!”
恕尔低喊着,恨不能把心脏挖出来给齐释青看看。
“你还是我属下么?”齐释青弯下腰,笑着问他。
恕尔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走,他俯伏在地上对齐释青一拜。
“属下的命是掌门捡回来的,属下知错,请掌门责罚!”
齐释青缓缓直起身子,脸色骤然冷了。
“因为少言和云城的死,你咽不下这口气,把过错全推到齐归的身上,才会顺理成章听信他的话,放他一个人送死!”
齐释青怒气磅礴,整间屋子的帘幔唰地飞起,发出簌簌的声响。
恕尔跪在地上,头都抬不起来,浑身发抖。
轰的一声,齐释青把桌案给掀了,沉重的乌木桌子哐当倒在地上,发出雷鸣巨响,陶瓷玉器尽数碎裂。
“我信任你,让你贴身保护他,把他带回来,可你呢?!”
烛火在石板地面上燃尽,屋里骤然暗了下来,倒是显出窗户纸透过来的越来越亮的光。
昏沉的屋内气压极低,温度几乎也跌至冰点。
“你真以为就凭他一个人就能去揭开真相、去报仇雪恨?!玄陵门四年都未能做到的事情,从长计议到现在终于有了眉目,你凭什么认为他一个人就能行?!!你是觉得玄陵门无能,还是他齐归手眼通天,以一敌百?!”
齐释青的声音像是淬了毒,阴狠无比。
“归根到底,少言和云城是我的暗卫,他们丧命,你该怪罪的是我,你凭什么去怪罪齐归?!”
齐释青胸膛剧烈起伏,吼声在玄君衙内回荡。他怒视着跪在地上、脸全然埋在阴影里的恕尔,一把将腰间罗盘取了下来,瞬间化成长戟。
刀尖闪着凛冽寒光。
恕尔低垂着头,余光里瞧见这把直冲自己的利刃,心中巨恸。
“掌门要取属下的性命,属下绝无怨言。”
刀尖戳上了恕尔的胸膛。
“齐归在哪里?”齐释青冷声问道。
“属下,真的不知。”
齐释青近乎癫狂地瞪视着恕尔,猛然伸手攥住他的脖子,把人提了起来。
从第五君失踪以来,齐释青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合眼了。
猩红干枯的双眼剐向恕尔的眼底,齐释青嘶声说:“那你就去慈悲堂里反省,什么时候想起来他去哪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恕尔呼吸困难,然而依旧眼神清澈。他没有任何挣扎地说:“属下甘愿领罚。”
齐释青的手提在空中,过了好一会儿才垂下来,恕尔跌落在地上,发出剧烈的咳嗽。
等恕尔要命的咳喘停息,齐释青道:“你最好想起来点什么有用的,如果齐归出了事……”
他无比冷酷地俯视着恕尔,一点情面都不留。
“你第一个陪葬。”
一炷香后,天光大亮。
恕尔穿戴整齐,恢复了暗卫的装束,跟在齐释青身后,沉重地走向善念堂。
一进善念堂,就有弟子赶过来向齐释青行礼,说:“大长老一直在无一殿跪着。”
齐释青走了进去,果然见大殿尽头两尊高耸神像前跪着玄一。
玄一身子跪得笔直,然而视线低垂。听到有人接近,他缓缓抬头,郑重对齐释青行礼。
“掌门,我是来领罚的。”
“之前榴莲园外不慎喊了齐归的名字招致追杀,我本应在回到玄陵门后立刻来领罚,但因准备掌门大典耽搁了。”
齐释青俯视着一脸凝重的玄一。如今他们分别成了掌门和长老,服制虽变了,但人却并没有发生什么改变,玄一一如既往的严于律己、苛刻直接。
“二长老呢?”齐释青问。
玄一严肃道:“二长老正在藏宝阁交代多财长老的弟子。”
因为玄廿被关押在慈悲堂,毁了亲传玉佩、褫夺了长老之位,玄陵门三长老的位置目前仍然空悬。然而三长老门下主藏宝阁,其内有许多镇派之宝,不能无人看守,玄十就暂时接下了这部分事务。
玄陵门内有掌罚之权的只有二长老门下以及玄陵掌门,齐释青听了之后只是略微颔首,却没说如何罚,也并未让玄一起身,而是慢慢皱起了眉头,仰头看向两尊高耸的神像。
如同心中有什么感应,齐释青突然快走几步,绕到神像背后。
齐释青在神像后站了片刻。
再走出来的时候,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无比平淡地吩咐恕尔:“去把二长老请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