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少主的行为实在是令人捉摸不透,第五君要被自己脑子里呼之欲出又自我否定的来回猜想折磨疯了。
他实在无法在千金楼待下去,对着少主又要大脑宕机,情急之下,忽然想到他有一位精通此道的“朋友”——串过供、帮忙圆过谎,当然算是朋友了吧——就来暖莺阁请教小甜甜了!
“上回你去会你那心上人,你家家仆果然来向我打听,当真是可怕的很。”小甜甜婀娜地坐下,给第五君泡茶。
“可不是吗!”第五君特别感同身受地点头,装得跟个饱受严苛家规荼毒的富家公子哥没有两样,“只要我一个人出来,身后肯定有人跟着!今天我好不容易甩掉了他们,实在是心中苦闷有疑惑,只能来找姑娘商量……”
小甜甜把一杯茶推过去,“小郎君请说吧。”
几年的时间,从一个陪客丫头做到了鸨母的位置,小甜甜的世故与手段可见一斑,浑身的风尘味再也洗不掉。但面对第五君的时候,她却能露出一点她所有恩客都看不见的天真和真诚来——
也许是因为这位小郎君不是来寻欢、而是来谈心的,把她当成一个人,而不是一个用来把玩的物件;也或许是因为这小郎君第一次来的时候问了她那么纯情的问题,让她不禁回想起自己坠落红尘前的青涩美好,使得欢乐场蒙在情爱上的油污褪去了些许。
总之,第五君来找她,她是很开心的。就连上次让她帮忙打掩护,瞒过可恶的家仆,也是为了那样纯洁美好的理由。
于是小甜甜挂着恬淡的微笑,如同一个阅历丰富的知心姐姐,预备着听这位小郎君又有了什么样单纯的悸动、甜蜜的苦恼。
“我要先向姑娘坦白一件事……”
第五君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在说这句话前还在犹豫,深呼吸、再深呼吸。
小甜甜咂了一口茶,“什么事?”
第五君最后一次深呼吸,把气全部留在肺里,攥起双拳,直视着小甜甜,说:“我之前对姑娘说,我有一个心上人……”
小甜甜精心画好的黛眉蹙起。“嗯,怎么了?那姑娘有什么问题?”
“不是……”第五君噎住半晌,再度鼓起勇气说,“不是那姑娘有问题。”
他生怕吓到对面的鸨母,身体甚至往后坐了坐。
“他不是姑娘。”
第五君心如擂鼓,整个人恨不能贴到墙上去。他本以为他会将这个秘密带进坟墓,却没想到在一丁点希望的驱使下,他竟然能对人说出口。
呼吸都屏住了,他睁大眼睛,紧张地看着小甜甜的反应。
小甜甜貌似并没什么反应。
……貌似。
第五君盯着小甜甜,几乎能听到香炉里香灰断掉的声音。然而小甜甜纹丝不动,面无表情,就跟刚刚没听到他讲话似的。
过了老半天,她突然“咕咚”一声,将嘴巴里含着的一口茶水咽下去,然后冷静地说:“你心上人是个男的。”
第五君揣摩着她的神色,小心地说:“嗯。”
室内静了半晌。
小甜甜倒吸一口气:“怪不得你上回说哪怕让家里知道你在青楼跟我情投意合也无妨!你这是真的要被打断腿了!”
第五君艰难地点头:“……嗯。”
但到底是暖莺阁的鸨母,小甜甜见多识广,什么没见过,很快淡定下来,就跟大夫看诊似地问道:“这回是怎么了?”
她瞧第五君还在思索着措辞,便以她多年来的经验,先问了最大的可能性:“他不是断袖,知道了你的心意,接受不了了?”
第五君神情复杂地摇了摇头。
小甜甜张大嘴巴,想到了对这位小郎君来说更可怕的一个可能性:“你家里人怀疑了?”
第五君咬着嘴唇,有点可怜地看着她,又摇了摇头。
“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五君咳了两声,声音细如蚊蚋,语速奇快:“我怀疑他可能亲了我。”
小甜甜听都没听清:“什么?”
第五君却声音更小了,就跟存心不让人听见似的:“……亲了。”
要不是小甜甜知道这小郎君心地善良、并不是拿她取乐,她肯定就气得掀桌板了。
她狐疑地盯着第五君飞速张开又紧闭的嘴唇,和平静得像是假的似的面容,视线划到隐藏在发丝里、却红得像火苗的耳朵上,恍然大悟。
“啊。”小甜甜抱起胳膊,往后倚了倚,满脸的原来如此,“你们亲了。”
第五君微微低头,眨了眨眼,终于小声说:“嗯。但我那时睡得迷糊,所以不是那么确定……”
耳朵烫得厉害,第五君拿手摸了摸。
摸完才发现小甜甜正一脸揶揄地瞅着他,那表情好像跟吃了枇杷糖似的,让第五君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
但再如何不好意思,对面还坐着一个姑娘,第五君很快就不扭捏了,坦诚道:“姑娘也知道我从小家教甚严,这些事情无法对任何人商量,所以只好来求教姑娘。”
“我想问……”
第五君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声音无比平静,但血液已经快沸腾了。
“姑娘觉得,我那个……心上人,他……喜欢我吗?”
不待小甜甜说话,第五君迅速地补充道:“哦,我别的还什么都没说,我其实最近一段时日一直跟他在一起,他待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