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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8章
    其实论起来,外派的守备、镇守中官委实是个肥差,职权也非常大,监军、抚夷、安民事事都能插手,又肩负着为朝廷耳目、以及替皇室采办贡品的责任,中饱私囊也十分便利。
    但是南京守备太监又有些不同,盖因,南京守备太监职责是“护卫留都”,而守备南京的勋臣、南京的六部统统都有这个职务,这便极大限制了南京守备太监的行事。
    通常,南京守备太监在宫里都被当做是个荣誉养老的职务。
    况且,自仁宗以来,南京守备太监定额二员,不知道小皇帝是怎么想的,竟拟命牛宣、余庆、黄准、黄忠等四人同守备南京。
    两个人去都嫌多,四个人去,还怎么放开手脚“干活儿”?
    丘聚眼皮一抬,冷冷道:“最近皇上可是颇为看重南京的,官员都换了一茬。”
    三月到四月间,皇上连着下了数道关于南京官员调动的任命。
    准了南京兵部尚书王轼致仕,改南京吏部尚书林瀚为南京兵部尚书参赞机务,升礼部左侍郎李杰为南京吏部尚书,升兵部郎中王守仁为南京兵部右侍郎。
    牛宣胖脸上五官都要挤到一处去了,“就怕主子看重,我这才疏学浅的,难以胜任啊……还不若踏踏实实往外厩好好看马去,多给主子养几匹宝马出来。”
    丘聚呵呵干笑两声,却是没有半分笑意,“你倒是会捡轻省的。”
    牛宣涎着脸,陪笑道:“实是我忒有自知之明,就知道自个儿养马行。”
    丘聚只凉凉一笑,挥挥手,让珍姨娘上了一轮茶。
    牛宣已没了品茶的心,接过来便是牛饮,没口子夸赞了一番,只等着丘聚的下文。
    “想来你也听说了,”丘聚啜了口茶,细细品了,才慢悠悠开口道,“吏科给事中吉时劾镇守辽东太监朱秀贪饕害民等诸事,证据确凿。”
    “证据确凿”那四个字咬得极重。
    牛宣眼睛发亮,直盯着他不放。
    丘聚似未在意,看着盏中茶汤,慢条斯理道:“你既有养马的才干,可想过去辽东?女直人来朝贡马和貂皮等物,我原也向万岁爷禀过,这貂皮嘛暖不暖的都无所谓了,大不了多穿一件衣裳,可这马却是关碍战局呢,必要好的才行,真得有个懂行的人掌眼把关。”
    说着,他狭长的眼睛向牛宣瞥去,眼梢一挑。
    牛宣大喜过望,恨不得跪下给他磕一个才好,忙笑道:“多谢丘老大成全!”
    丘聚收回视线,又抿了一口茶,“我成全你有什么用呢,不知道多少人盯着朱秀那位置,你懂养马,旁人便不懂了?……也得,皇上成全你才行呐。”
    牛宣高壮的身子几乎离了座位,上身前倾,凑近了丘聚,道:“我这俩眼一抹黑的,也不知道哪里烧香才对。还得丘老大您多受累。”说着便从袖筒里抽出张礼单来。
    又笑向丘聚道:“听闻辽东产得好珠子,唤东珠的,也是至宝,正合适与您这小星打副头面,这明珠美人,相得益彰。”
    丘聚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礼单,转而笑指着珍姨娘道:“可巧,你倒是能掐会算,她这乳名正是宝珠。”
    牛宣拍手连连赞道“妙极妙极”,两人一起大笑起来。
    珍姨娘适时的低头作羞涩状,却是不觉手都微微抖了起来。
    笑了一回,丘聚又大义凛然嘱咐牛宣道:“莫只想着自家乐呵,也要铭记皇恩浩荡。听闻建昌侯的人满辽东的给皇上猎白虎呢。”
    牛宣连忙接口,正色道:“咱们这满心满眼可都只有皇上,哪敢只顾自个儿呢。不敢同建昌侯比,倒是那海东青,我总要弄来几只,孝敬皇上解闷儿呐。”
    谈妥了一桩交易,送走了牛宣,丘聚回转后宅,珍姨娘迎过来为他更衣。
    见她已洗掉妆容,去了金玉,也换回了素淡衣衫,丘聚挑了挑眉,淡淡道:“出嫁女齐衰不杖期,你待守孝多久?”
    珍姨娘身子一颤,抿了抿唇,刚待说话,只听丘聚又问了一句,“今儿可瞧见了?”
    珍姨娘身子抖得越发厉害,颤巍巍跪在了丘聚脚边,低声道:“老爷,世间已无闫宝珠,只有丘珍儿。”
    丘聚眉梢一挑,嘴角一歪,微微弯腰,伸出食指勾起她的下巴,“你瞧,有人做了亏心事,偏能要权势得权势,要银钱有银钱,安享富贵,你又何必自苦呢?”
    珍姨娘由着他抬起面庞,便是寡淡着一张脸,也是极美的,尤其是那一双凤眼,波光潋滟,勾人心魄。
    她何必自苦呢?
    她年轻貌美秀外慧中,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烹茶调香样样皆能,更何况还有那万贯家财为嫁妆,足以让京中豪门千金都眼红。
    可是,那状元郎,不要她。
    偏偏就不要她。
    她何必自苦呢?
    为给她报仇,堂兄行差踏错,固然祸害了沈家,可沈家竟诬闫家通倭,以致闫家族诛!
    她何必自苦呢?
    东厂来抄家时,胡丙瑞瞧中了她,把她藏了起来,献给了丘聚。为防她自戕,胡丙瑞还偷了她三岁的嫡亲侄儿出来,用以要挟。
    通倭重罪,十四岁以上男丁尽皆斩首,十四岁以下男丁流放三千里。
    闫家嫡支十四岁以下仅此一人,这么小的孩子若要流放必死无疑。
    闫家女眷听闻要去教坊司,大部分都在牢中自尽了,为保这闫家唯一的根苗,她委身于阉人,苟且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