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颙看出他醉了,也懒得同他多费口舌。
再说这事,即便是出言辩解,旁人也只会当他是做婊子还立牌坊,谁会信他心底无私。
况且,他确有私心。
别说窕娘可能是马俊的女儿,他的侄女,即便这窕娘只是诈言,不是马俊骨血,也不好任由她留在外头。否则,被有心人利用,舌头也能伤人杀人。
“那窕娘的身契……”曹颙沉吟着说道。
赫山咧着嘴,满脸笑意,使劲拍着自己前胸,道:“些许小事,包在我老赫身上。”
纳兰在旁,少不得又跟着担心起来。
赫山倒也并没有醉糊涂,多少还记挂着顾及些曹颙的名声,并没有大张旗鼓的赎买。而是将老板唤到安静处,才许以金银。
这曲技班的班主,买来这些女孩,教以曲技,侍奉贵人,不过是为了卖个好价码。
窕娘是处子,容貌又是众人之翘楚,赫山掏出一千三百两银子,才将窕娘的身契要到手。
于是,不到一刻钟的功夫,曹颙就成为窕娘的新主人。
曹颙不爱占便宜,自不肯让赫山破费,要将窕娘的身价银给赫山。
赫山却是坚不肯受,瞧那意思,曹颙再啰嗦,就要恼了。
曹颙无奈,只好做罢,只是回过头来,小声对纳兰富森道:“纳兰大哥,老赫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寻我?今日来这一出,不似他往日做派。”
往日里吃酒便吃酒,哪里有像今日这样,隐有卖好之意。
纳兰富森见赫山绕了一圈,不提正事儿,就将他们想要参合海贸之事低声说了。
曹颙本不是刻板之人,只是赫山这些人都是御前侍卫出身,如今在京城内外也都是紧要位置上,卖好给这些人并不是难事,可影响却是不好。
要是被有心人利用,说不定就给自己安个“居心叵测”的帽子。
这个人情,不能自己做。
心里虽有了决断,他面上却没有说什么,只点点头,表示记下此事。
少一时,张义从曹府回来,带来一辆蓝呢子马车。
曹颙吩咐张义带窕娘上车,自己回到饭厅这边,与大家打了声招呼,才骑马回府。
马车上,窕娘的心“砰砰”直跳,抿着嘴不言不语。
除了她之外,马车上还有两个五十来岁的嬷嬷,穿着打扮,都是不俗。
窕娘想问问这两位是谁,又怕冒然开口,被误认了轻浮。她自怜身世,将自己当成那落难的小姐,生怕被人瞧不起,行事自带了十分的小心。
那两位嬷嬷虽低眉顺眼,却也忍不住用眼角打量眼前这个妙龄女子,猜测她的身份。
模样是好,可眼珠子乱转,透着不规矩,行事又带了些小家子气。
她们是被初瑜打发来的,只让她们过来接个姑娘,送到庆丰胡同的宅子安置。
庆丰胡同的那个宅子,是初瑜的嫁妆,一直闲着,留着两房家人看屋子。
换做旁人家,男主人在外头认识的姑娘,女主人使人接人,里面故事就多了。
可曹颙并不在女色上面上心,这两个嬷嬷心中不恭敬的想法只闪了一闪,就又转了旁的念头……
回了府,进了内宅,路过兰院的时候,曹颙的脚步顿住。
已经是亥正前后(晚上十点),兰院上房的灯还没有灭。
曹颙晓得,李氏多半是为了高太君的病。他叹了口气,进了院子,入了上房。
“老爷……”屋子里,有两个丫鬟值夜,见了曹颙,连忙起身。
李氏在里屋,听到动静,扬声道:“颙儿回来了……”
曹颙口中应着,挑了帘子进里屋。
李氏正坐在佛像前,手中拿着一串念珠,面上难掩憔悴之色。
“母亲若是不放心外祖母那边,明日便去那边住几日吧?”曹颙开口道。
李氏听了,不由一愣,低声道:“这便宜么?老太君过去,已经够麻烦他们这些小的了,我再过去?”
李鼎还没到家,李语、李诚都是出了服的侄孙,她这个堂姑祖母,老大一把年纪,还回娘家住,有些不合体统。
曹颙点头道:“事急从权,有何不便宜的?李宅那边虽有舅母上了年纪,两个侄媳妇又年轻,母亲过去照应外祖母,说不定她们还要松一口气。”
与其让母亲寝食难安,牵挂高太君,还不如去高太君身边尽孝。
李氏听了,很是心动,又有些犹豫:“要是老太君不许如何?”
“母亲是老太君最亲近的人,老太君哪里有不许的道理。”曹颙道。
李氏的脸上多了几分光彩,使劲点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正是这个道理……”
曹颙又陪着李氏说了两句话,服侍她躺下,才回了梧桐苑。
初瑜正等着。
闻着曹颙浑身酒气,初瑜忙吩咐乐兰去端醒酒汤。
曹颙摆摆手,对初瑜道:“醒酒汤便罢了,晚上尽喝酒,肚子里还空着,这会儿觉得有些饥了。想要吃疙瘩汤,配着镇江香醋送上来,吃两碗也尽可解酒了……”
初瑜依言吩咐了,服侍曹颙更衣梳洗。
待曹颙梳洗完毕,初瑜才打发了丫鬟,开口问道:“那个姑娘,莫非是魏五爷的血脉?”
张义回来传话,只说是老爷故交之女,请初瑜安排两个老成的嬷嬷陪着安置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