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姨娘比他年长几岁,侍候他二十多年,晓得他的脾气,不管心里想什么,嘴巴上是不肯服软的。
待孙珏走后,她就唤了二姨娘梁氏道:“妹妹,这好好的爷又贪上官司,还不知何时能了。家中总要有人主持中馈,爷心里惦记奶奶,只是抹不开情面,还是咱们去探看奶奶,劝奶奶回来吧。”
梁氏心里冷哼一声,晓得谢氏全心为孙珏打算,心里不以为然,面上却不显,只是道:“刚好二少爷也一直念叨,想要见大少爷同姑娘呢,咱们就带二少爷去给奶奶请安。”
谢氏一听,有二少爷出面,倒是比她们两个妾室名正言顺,忙点点头,道:“好,好,眼见天就黑了,这就去了……”
梁氏应了一声,亲自去接了孙初过来,同钱氏乘了马车,一起往曹家去……
平郡王府这边,曹颙同姐姐说了会儿话,被几个小外甥拉到校场,射了几支箭,又被姐姐留了饭。
半月没见天慧,曹佳氏已经有些耐不住,直问曹颙何时才带众人回京。
毕竟庄子在山里,气温比城里低,到了八月,就秋风乍起。
在城外住了几个月,自由自在的日子虽舒心,但是生活交际,多有不便。
如今又有曹颍之事,不管如何,也要知会李氏同兆佳氏,看来月末之前,也该回到城里住了。
曹佳氏听了,心里欢喜,同曹颙商量,中秋家带着几位小阿哥归宁之事。除了陪母亲之外,还惦记要接小侄女过来。
讷尔苏出征大半年,曹颙也怕姐姐孤单郁闷,见她有兴致,自是不反对。
这一耽搁,曹颙回到府里时,已经是戌初二刻(晚上七点半),天蒙蒙黑。
刚进院子,就有郑虎过来,将孙珏往顺天府衙门之事禀告。
曹颙听说孙珏那个外室“自缢”,不禁皱眉。恐怕不是“自缢”,而是“被自缢”。
他虽等着程梦显的动作,但是也没想到最先倒霉的会是个女子。
这就是程家的态度?“逃妓”?
一盆污水泼向孙珏,却没有李家什么事儿。
“使人过东府问问,小五在不在,若是小五在,叫他过来一趟,我在书房等他。”曹颙对郑虎道:“事情有点乱套,李宅那边,使人盯紧些。”
郑虎应了,吩咐人往东府去了。
曹颙没有往内宅去,直接到书房,叫小厮上了壶浓茶,等曹頫过来。
既是孙家有人过来给曹颍请安,不知曹颍有什么想法。
曹颙端着茶盏,寻思自己是不是心太硬。
听说孙珏外室的死讯,他想到的是,这下怕是便宜了李家,这死无对证,就算往后纠出李家的事,李家也能一口否定。对于那年轻暴毙的女子,他却没有怜悯之心。
或许是因为他晓得,从成为棋子,掺合到程李两家设的“美人局”时,这个女子就已经注定了死亡的结局。
李诚虽心狠手来,也带着几分孩子气,不肯吃亏,不让孙珏带夏蝉回孙家,不过是抱着“借子”的打算,等到夏蝉有了身孕再收局。
到时候,不管生男生女,都是孙家骨肉。
李家这边求还双生子的故事,就能重演绎一边,被动的就是孙家。
这点小算计,并不难猜。
等到夏蝉生子后,性命也就到头了。
闹到顺天府,还牵出个欢喜楼,曹颙挑了挑嘴角。看来这回,孙珏要“大名远扬”。
他不是个聪明人,逼急了,说不定会将程梦显咬出来,却不知程梦显会如何让自己全身而退。
若是想要一环套一环,丝丝入扣,就要看程家在京城的力量如何。
曹颙之所以没有直接出面教训孙珏,也是等着程梦显的动静。如今闹了这一出,他有些觉得没滋味儿。
但凡孙珏对曹颍好些,就算他人品再不堪,曹颙也会顾念几分。如今这样算计来算计去,并非曹颙所愿。
正想着,就听见外头传来脚步声。
“大哥,您叫我?”曹頫挑了帘子,进来。
曹颙站起身来,招呼他坐了,问道:“孙家来人了?大姐如何说?”
曹頫撇了撇嘴,道:“不过是两个妾室带着孙初过来,说是给大姐姐请安,实际上说了孙珏染官司之事,变了法儿的劝大姐回去。”说到这里,笑道:“大姐姐倒是争气,没枉费咱们磨了这么多日唇舌,说谢了她们的好意,要先等外甥养好了伤再说。”
曹颙闻言,松了口气。
就算再厌恶孙珏,他也不能不顾念曹颍的想法。孙珏是孙礼、孙娴的父亲,骨肉亲情不可断,曹颙也无法像对李鼎那样处置他。
要是曹颍乱泥扶不上墙,还要回孙家去,那曹颙这边只能无语。
曹頫看曹颙神情,晓得他担心曹颍,跟着说道:“大姐姐原来的性子委实太绵了些,但凡有几分二姐姐、三姐姐的爽利,也不会将孙珏纵成这个模样。不过瞧着现下,像是拿定了主意,等着咱们给做主。说来也好笑,孙珏那个长妾,是想要劝大姐姐回去的。陪嫁的梁氏,带了孙初过来,就不肯走了,说她本是大姐姐的丫头,自然要留在大姐姐身边侍候。就是孙初,也要留在嫡母身边侍疾。听二嫂说,那个谢氏脸色儿都绿了,哭着自己回去了……”
东直门,李宅。
李诚站在院子里,望了望客厅的方向。里面灯火通明,有客造访。不是别人,正是从顺天府衙门回来的孙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