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一开始,她对那个“让我靠一下”的?要求觉得很意外。
但这种意外的?情绪只?持续了一秒,因为就在下一秒,她想起微信群里的?消息,想起今天从救助站醒过来退烧之后?,孔黎鸢好像再也没休息过。
不会是又开始发烧了吧?
“你没有再发烧吧?退烧药吃了吗?”想到这里,她的?心又猛烈一跳,然后?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探女人的?额头。
孔黎鸢没有抵触,也没有躲开,只?懒懒地笑一下。
她的?手落到孔黎鸢额头上?,相似的?体?温融在一起。
她发现自己在冬天从来都暖不起来的?手,这会竟然也是热乎的?。
但好在孔黎鸢没再发烧。这个女人的?体?质确实很神奇,不管是对疼痛还是疾病的?抵抗能力,都异于?常人。
付汀梨松了口气?,把手重新缩进被?子里,视线也从自己肩上?的?孔黎鸢,重新到那块小小的?手机屏幕上?。
昏暗光线里,不经意地一瞥,便?又被?什么东西闪了一下。目光停留一秒,发现是那条细细的?银色项链。
此刻正贴在女人寡白脖颈上?,从有些敞开的?毛衣领口亮出?来,隐在散乱的?黑色发丝下。
是那条坠着?“ava”的?项链。和她行李箱里放着?的?那条一模一样,是孔黎鸢在加州抵给她,说到了洛杉矶赎回来。
后?来融了她们两个的?鲜血,又留在了付汀梨手里。
是不是现在还给孔黎鸢更?合适?
付汀梨不动声色地回想起来,而后?又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视线。
电影到了尾声,头破血流的?李弋找到了电话亭,正面无表情地投币,试图打一通永远也打不通的?电话。
她脑子里还是到底要不要还项链的?这件事。而还没等她想出?怎么开口,孔黎鸢就先问了,
“付汀梨。”
“啊?”她稍稍从失神中醒过来。
“你为什么从来都不问我?”孔黎鸢的?呼吸很慢。
“问你什么?”付汀梨有些意外。
电影到了结尾的?长镜头,各种复杂的?情绪在李弋的?脸上?反复搓磨。孔黎鸢停了一会,才继续说,
“你不是都看?到项链了吗?”
“啊,这个。”原来她们都在想同一件事。付汀梨思考了一会,说,“其实没什么好问的?。”
“你不好奇吗?”
“有点吧。”付汀梨漫不经心地说,“但我能理解,也能看?出?来,这两条项链对你来说都很重要吧。”
听到她这样说,孔黎鸢笑了一下,“确实挺重要的?,这大概能算是遗物。”
她没有说是谁的?遗物,提起这两个字时也没有任何?悲戚或者落寞的?情绪。
但付汀梨捻了捻被?角,那种被?晒得酸皱的?感觉又来了。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孔黎鸢的?妈妈,那个在去?世十?几年后?突然被?媒体?爆出?产后?抑郁、于?是生?前影像被?翻出?来围剿、分析和审视的?女人。
付汀梨没有再继续往下问,只?点点头,轻轻地说,
“那幸好,两条都没有丢掉。”
孔黎鸢“嗯”了一声,扎在她领口的?呼吸变得更?倦了,
“你不继续往下问了吗?”
“我想想啊。”付汀梨没有想要把孔黎鸢带入伤春悲秋气?氛的?想法,“确实有个挺想问的?问题的?。”
“什么问题?”孔黎鸢似乎有点意外,大概是因为她从来都很少这样说,“怎么不早点问?”
“就是……”付汀梨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
“你到底是zoe还是ava啊。”
比起这两个名字之后?可能隐藏的?庞大真实,她只?选择了一个最表面的?问题。
“就只?问这一个问题?”孔黎鸢语气?里的?意外情绪比刚刚更?重一分。
“对啊。”付汀梨笑了一下,实在是有些犯困,头也往旁边栽了栽,快要抵靠在女人的?头上?,
“我还挺想知道的?。”
“zoe.”孔黎鸢说,然后?静静等着?。
她以为付汀梨还要继续往下问,至少问一下另外一个人是谁,问一下她和另外一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才是最顺畅的?思路,不是吗?
但付汀梨从来都出?人意料。她只?是打了个哈欠,然后?又对着?屏幕里孤立无援的?李弋笑了一下。
或者是对着?孔黎鸢笑了一下。然后?特?别从容温和地说了一句,
“那和我猜的?一样,我一直觉得zoe要更?好听一些。”
“如果我说我是ava呢?”孔黎鸢笑。
“虽然ava也好听的?。”付汀梨这样开头,然后?又有些笃定的?语气?说,
“但我觉得你应该是zoe.”
“为什么这么觉得?”
“直觉吧。”
因为你留给我的?是zoe——她迟钝地在心里补了一句,却错失了说出?来的?机会。
话落,电影最后?一个镜头播放完毕,李弋在电话亭里的?镜头收了尾,最后?一个镜头也仍旧是她的?笑。
然后?就开始播放片尾的?字幕,纯黑为底,白色字幕上?一行行名字往上?放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