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边收拾衣物边说:“嗯,看着不错,四爷是个有心的。”
知言边摸挲着麒麟边想:秦昭这是存了补偿的心思,他知道三房的子女除了明面上的份子背地里都还有,只缺了知言的,真是被感动了。
哎呀!知言想起一件事跳了起来“立冬,冬至快点铺纸磨墨,我的大字还没写呢!”
东厢房立时一顿兵荒马乱,奶娘在旁直念叨:“我的小祖宗,你怎么才想起来。”
专心完任务,字写成这熊样明天又该挨批了,好命苦,呜呜!
☆、第9章 出阁
转眼到了知琴添妆的日子,京里有头有脸,能跟秦家攀得上交情的太太夫人们都来了,还有几个知琴在闺中结交的手帕交,又家里几房各自的姻亲也悉数到场。
大太太直直忙了一整天,知琴做为主角少不得出面应酬,听了一肚子的各色奉承话,待天色将晚才回到自己房中,吩咐丫环卸了钗环,准备将息片刻。
留着看房子的丫头梅枝指着一对宋窑豆青刻花长颈瓶说话:“老太太那边东跨院刘姨奶奶使了丫环带着两个婆子送过来,说是给姑娘的添妆。”
知琴凝眼看去,是个好物件,单一只就值几百金,凑成一对怕是千金也难求,思忖着恐原是先太夫人白氏之物,后来留给这位老姨奶奶的。吩咐丫环:“把前日三叔送来的料子挑鲜亮的几匹出来,再把往日我用过的头面拿出几副,明日我亲自去谢老姨奶奶。”
梅香听了想了片刻回:“到老姨奶奶处,怕是要老太太点头才行。”
知琴闭眼靠在迎枕上:“这个我省得,你去看着把东西备好。”
次日,早饭后姐妹们都去上学,知琴坐在方太君身旁,边给她揉肩边说:“昨儿刘姨奶奶使人送了一对宝瓶来,孙女看是个稀罕物,怕不是凡品。”
方太君沉吟片刻:“有这么一对,是当年你曾祖母留给她的,如今却给了你,也是心意难得。你亲自去谢谢。怎么说也称得上是你们的长辈。她现在不大愿见人,你去未必肯见,到时也别强求。”
知琴听言退下,带了人拿着备好的礼进了东跨院,院门口两个婆子满脸堆笑:“给大小姐道喜。”
知言笑言:“老妈妈辛苦了,不知老姨奶奶这会子有没有空,我有几样东西给她。”
一个婆子忙叠声应下往正屋走去,不多时出来,身后跟了一个大丫头名唤柳叶——是这位老姨奶奶的贴身使唤之人,一口没改过腔的西北话与燕京话混合音:“老姨奶奶请大小姐进去呢。”
还没进得屋,帘子早已被打起,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立在屋中直往外望,一身深蓝素锦衣着,头盘着髻插着几件金饰,面容苍老依稀可见年轻时的美貌。看见知琴面现殷情之意,又有几分不知所措,手脚都不知往何处放,满腔的西北口音:“大小姐,快进来坐下。”
知琴初见这位老姨奶奶时愣了一下,说实话家里的姨娘她都没见过几个,因从小养在老太太房里的缘故,这位老姨奶奶倒在年幼时有过几面之缘,虽年代太久记不大清,可不是这般模样。
如果没记错刘姨奶奶比老太君还要小上几岁,旧时见也不过是寻常中年妇女的外貌,如今何以老成这样?!
知琴勉强回了回神,露出一个笑容行了礼。
刘姨奶奶连忙到她身边,想扶又不敢扶:“这那成能,大小姐那能给我行礼。”
知琴起身扶住刘姨奶奶的手坐下笑说:“刚过来时,老祖宗还道怎么说老姨奶奶也是我的长辈,又有何受不住。”又指着带来东西:“几匹料子老姨奶奶莫嫌不好,那几副头面也是往常我戴的,家中姐妹都是这个样式,留给老姨奶奶一个念想。”
刘姨奶奶有些哽咽:“大小姐心善。”她身边的丫头收了东西,又有小丫头们上了茶,知琴对她说了几件家里的事,有意无意间多提了几次四房的子女和二姑奶奶,刘姨奶奶只是听着不作声。
说了半晌看时候差不多,知琴起身道:“还未谢过老姨奶奶的一份心意,我总是受之有愧。天也近午,我该回去了。”
刘姨奶奶忙摆手道:“没啥好的,你忙去。”
待知琴走到院门回头一望,看见老人手扶门框还在张望,不由得心头一酸,低头快步回房。
不巧大太太正在房里等女儿,坐在榻上喝着茶看着那对宝瓶。见知琴进来,笑说:“这对东西现在市面都寻不着,听闻是当年太夫人过五十大寿时所得,往常在老太太屋没见着,谁知最后倒偏了你。”
知琴过去坐到母亲身边也端起茶来:“谁说不是,让女儿心里好生不安。”她拿手帕拭了拭嘴角:“老姨奶奶怎么不把它们留给四叔?”
大太太拿食指点了下知琴:“你呀!还是欠点火候。你祖父身边的这位姨奶奶不是个贪富贵的人,我进门时家中还有一干旧仆们常说:这位主心里头只有你祖父一人。”说罢叹了口气:“也是个可怜人,你知她有多少年不肯见你四叔和二姑一家子了。你父亲是家中长子,你祖父最为重视,她心里也是跟你祖父走,到时留给你四叔的东西只怕有限,拨尖都会给大房、三房和六房。”
知琴更为不解,欲言又止。
大太太挥手让房里丫头都下去,这才说:“还不是为情所困,”又放低声音:“你祖父是个心硬的人,这位老姨奶奶跟他有打小一起长大的情份,又同患难过,可也把规矩定得死死的,就是当年太夫人求情都不成,愣是几年都没让她见自己生的孩子。”
知琴愕然拿手捂着嘴巴,大太太觉得有些话还须要再讲讲:“如此这般她是可怜,可老太太省了许多的事。你进门也是要做主母的,心软可怜那些妾室,苦往肚子里咽时,何人来可怜你。”
知琴不满地嘟哝:“母亲,这些我都知道。不过老姨奶奶是家里老辈的人,今天又见了她那般,才心里不好受。”
大太太看着知琴说:“知道就好。别的不说,爷们身边自小服侍的丫头们不要小瞧了去,都仗着从小知根知底,等你进门憋着使绊子,喊个头痛脑热勾了人去的,不要一开始就打杀。丫头们碍眼不要紧,怕伤得是夫妻情份,先忍上一阵子,把夫君的心笼过来,再徐徐图之。怕什么,你是正室,有的是一辈子的名份和时间,不要争一时之气。”
说完又有些得意:“你知当初你祖父使人求娶时,你外祖为何会同意这门亲事?”
知琴却有些知道:“因为秦府做风清正,父亲也是个正派人。”
大太太笑道:“你也不是个傻的。当年你外祖母使人卖通秦家的下人,打听出好多。看中的头一条,就是你祖父给姨娘们定的规矩;另一条便是,你父亲他们自小身边只一些老婆子小厮们在服侍,当时你父亲身边有两个通房,皆关在房里,每月只让见两次还不让过夜。这两个通房都是从外头买的,没有一起长大的情份在,等我进门时,她们已韶华不在,是留是卖都不必忧心。等你兄弟再大些,也按这规矩来,我已买来四个丫头先养在院里观观。”
知琴听得父亲房里的事总有些不自在,只是低头不语。
大太太怜爱地抚了抚女儿的脸:“不必害羞。我现在忧心的就是家里后宅太过干净,你等也当别家也这般。孔家再正派,后宅里阴私事还是会有的。你总是要想好,全等着指望姑爷也靠不住。但没有姑爷的爱重,你这正室也难以立起来,懂了吗?”言语恳切至极。
知琴靠在母亲怀里点头,大太太也抚着她的后背。离母女分别的日子不远了,难得半日空闲能相依。正午的阳光透过窗纱照进屋,窗棂也被投影到这对母女的身上,静谧中透着安宁。
秦家大小姐定的出阁日子是五月初十,但孔府在山东,依着他家门楣少不得秦家要送嫁,故定在四月二十八日出门。提前十几日出门,怕路上有变故,再到曲阜秦家准备陪嫁的院子休养几日。
家里大老爷和大太太亲自送女儿过去,六老爷也跟去探花郎的名头总是好听些,又大太太请了五老爷夫妇过去帮几天忙。秦家第三代从大爷到四爷皆跟去见见世面,借机拜见衍圣公。
临行前,知琴唤来知棋和知娴一一嘱咐,无非是以后大房只剩她们两姐妹要相互扶携,更叮咛知娴要以知棋为先以长为尊。
知娴是家里这些女孩当中最娇憨天真的,晓得姐姐要离家所说全是肺腑之言,噙着泪应下。
知棋感动嫡姐的一片心意,应诺会孝敬父亲母亲、照看知娴,请长姐安心。
三个女孩儿说了半晌私房话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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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八这日清晨,知琴挥泪拜别了祖父祖母及家中诸人,坐上车出门往山东行去。
车队里头光装嫁妆的车跟了好几十辆,除了一般的田产、庄子、家俱、金银压箱外,最难得是几十箱名人字画、诗书古籍、瓷器古玩,还有几件上古时代的青铜鼎器——现在都是万金难求。有好些个是方太君和大太太的陪嫁之物,更有一些是秦首辅历年收集的珍品。这也是为配孔府世家门楣,倾全家之力添置。
知琴明白秦家上下为自己的婚事下的气力非同小可,祖父还从皇上处请了赐婚旨,未出门还感觉不到,甫一上路便觉重担压肩,心里有种莫名的紧张和惶恐。
孔家、夫君,知琴只隔着屏风见过未婚夫一面,身量和祖父差不多,眼神明亮,说话语气平缓,字正腔圆。再有别的都是从兄弟处听来的:孔家长孙世人皆道有圣人风范,人品端正学问也好,比自己年长四岁,房里有几个丫头都不打紧。
再有衍圣公……母亲却说:“他再不满意也是祖父,你只须讨得太婆婆及婆婆欢心,打理好后宅就可。”
可知琴仍在想:夫君是否会心悦于自己,夫妻相敬如宾固然好,更盼着能与他情投意合,琴瑟和鸣。往后自己就是孔门秦氏,与孔家共荣辱同进退。
知琴怀着对未来的憧憬和揣测,坐在摇摇晃晃的车驾中往前行去,她的路还很长很远……
***主*要*人*物*关*系*表***
秦敏内阁首辅
正妻方氏生秦松,秦梅,秦枫,秦桦
妾室:刘姨奶奶生秦杉,秦樱
———方姨奶奶(已逝)方氏陪嫁丫头生秦柏
———王姨奶奶生秦林
长子秦松妻,司马氏
长女秦梅,嫁入韩家
次子秦柏妻,马氏
三子秦枫妻,常氏
四子秦杉妻,林氏
五子秦林妻,成氏
次女秦樱,嫁给宁远侯世子当继室(乔家)
幼子秦桦妻,张氏
嫡,长孙女知琴十五长房
庶,次女知棋十三长房
庶,三女知书十二二房
嫡,四女知画九三房
嫡,五女知娴八长房
嫡六女知静七二房
嫡七女知雅七三房
庶八女知仪六三房
庶九女知言五三房
庶十女知恬四三房
嫡十一女知容一岁五房
庶十二女知德一岁四房
嫡十三女知媛半岁六房
嫡长子二房秦明十四岁
嫡次子长房秦旭十三岁
嫡三子二房秦晓十一岁
嫡四子三房秦昭十一岁
庶五子长房秦晔十岁
庶六子三房秦晖九岁
庶七子二房秦晌八岁
嫡八子四房秦时七岁
庶九子三房秦旷七岁
嫡十子五房秦晤五岁
嫡十一子四房秦晗四岁
嫡十二子三房秦昌二岁
☆、第10章 寿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