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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刨你家祖坟了
    “我知道他是为我好,可是我不愿意……”
    “什么?”时青惊讶出声,寻常凡人遇见这种事,躲都来不及,季真言居然不想离开谢钰,那他……
    他是因为赌气才来意大利的吗?
    不过,想想也是,季真言和谢钰互相纠缠了快叁年了,叁年之间心动也好,伤害也好,亏欠也好,都比寻常人要多上很多,感情也在数次磨练中积累,越积越深,也许远超乎自己的想象。
    只是这件事谢钰也下定了决心,恐怕两个人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俩人在小酒馆里面喝了好几瓶酒,季真言还想继续喝来着,但是时青闻着他身上的酒气,差点吐了,明明酒量不是很强,还非要硬喝,哪怕是为了泄气,也应该为身体着想吧。
    他揽着季真言的肩膀走出小酒馆,他脚步虚浮,走路歪歪扭扭的,街边的路灯在他眼里碎成万道金光,酒精放大了大脑神经。
    “哎呀,你看着点路,那边有水。”时青跟看孩子似的看着他。
    “哎,你看那边儿有个乞丐嘿。”季真言指着不远处缩在小巷子口的乞丐说。
    “乞丐就乞丐呗,怎么跟没见过世面的人一样呢?”时青无奈至极,他松开季真言手臂,嘱咐道:“你站在这里等着,我感觉好像下雨了,去便利店买把伞。”
    说完他直接丢下季真言。
    等他从路边的便利店出来之后,就已经看不见季真言的人影了,他瞬间心慌的不行,以为这孩子丢了。
    四下找了几眼,竟然在刚刚的乞丐旁边看见了季真言。
    他跟那个脏兮兮的乞丐坐在一起,分了一支烟给他抽,两人吞云吐雾的,坐在墙角下抽烟,养尊处优的小公子和脏兮兮的乞丐混在一起,让人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一根烟就解决了世俗的叁六九等。
    乞丐大叔许是很久没有被人用平等的眼光看待了,他和季真言抽着烟,用英语交流,烟抽到一半的时候,他从身后破烂的背包里拿出了一只萨克斯。
    寂静幽暗的街道,行人寂寥,萨克斯悠扬的声音响起,乞丐大叔眯着眼睛吹奏乐曲,他专注的眼眸仿佛置身于金色的维也纳大厅,因为有人在他的生命中产生了共鸣,有人愿意聆听他心中的寂寞和无处宣泄的才华。
    季真言在一旁静静的聆听着,他的眼睛里没有酒醉后的浑浊,反倒亮晶晶的,焕如天上的繁星。
    时青拿着雨伞站在路灯下,静静的看着他们俩,季真言心里压抑的感情太多了,还不如让他好好的发泄发泄。
    优雅的萨克斯小调,让人想到了许多埋藏在心底的往事,时青转了转头,忽然看见不远处的街边的长椅。
    那里坐着一个人,捧着一杯咖啡,他穿着一件较为厚重的风衣,一双长腿交迭曲起,完美的身材像一道剪影,印在光里,美的像幅画。他戴着的围巾遮住了半张脸,碎发下的眼眸却始终盯着乞丐旁边的季真言,眸中的光,璀璨夺目。
    是谢钰,他来了,可他什么都没做,就静静的看着季真言。
    季真言丝毫没有感受到有人在看他,等萨克斯的小调吹完,季真言对他鼓掌,掌声里满是赞赏。
    时青踩过脚下的积水,走向他,一把将他从地上捞起来,对乞丐大叔说:“谢谢您的演奏,您的音乐真是无比美妙。”
    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钱递给乞丐大叔,随后便带着季真言离开了,季真言叁步一回头,依依不舍的看着乞丐大叔,挣扎着对时青说:“别呀,他吹完了,我还没吹呢,我也想给他表演一曲。”
    “你们俩要不要直接搞个组合出道啊?!”时青在一旁吐槽。
    “你看他,他都这样了,还没有放弃音乐呢,我呢,我比他要好一点吧,但是我他妈说放弃就放弃了!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吗?”季真言抽泣出声,他一直在回头看着逐渐远去的乞丐,脸上写满了羡慕。
    时青也很心疼,毕竟两个人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他当然知道季真言放弃音乐是为了什么,现在想想,真的挺令人惋惜的。
    “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往前看行吗?”时青搂着他的腰,拖着他往前走,谢钰的目光向刀子一样看着他们,还不近不远的跟着,压迫的让人喘不过气。
    “往前看,我为什么要往前看,我的过去都有那么多遗憾了,往前走,创造更多的遗憾吗?”季真言的声音已经哽咽了,他丝毫不在乎路人的眼光,“人得到越多,就会失去越多吗?真的,我宁愿跟他一样……做一个乞丐……起码不用高高在上的,被别人嫉妒,被别人点评……也不用放弃……音乐……”
    “那你就算要挽救,也得等自己清醒的时候吧,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一身的酒气,回去睡一觉好吗?睡一觉醒来一切都好了。”时青安慰他。
    “我睡一觉,我睡觉醒来就能看见谢钰了吗?”季真言低喃道。
    “什么?”时青没有听清他的话,他把季真言塞上车,开车离开了,眼角余光中,他透过后视镜看见谢钰的眼中弥漫着悲伤。
    真是烦哎,这两个人也不知道在搞什么,明明心里都牵挂着对方,却始终没有一个人愿意往前迈一步。
    时青把季真言扛回酒店,他醉的晕晕乎乎的,现在房间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时青可算是听到他嘴里面叫的是谁了,他叫着谢钰的名字呢。
    一声声的呼唤,简直听得让人心碎。
    他无奈的扶额,真让人操心呢,他掰过季真言的脸,季真言白皙的脸颊喝的红扑扑的,媚眼如丝,时青皱着眉拍了拍他的脸:“你还有意识没有?”
    季真言一把抓着他的手,哭喊出声:“我想见谢钰,你把他找回来,行不行?”
    “我他妈是你祖宗啊!你在这儿对我许愿呢?”时青骂出声,他拿出个毛巾给季真言擦擦脸,季真言也沉沉的睡了过去,直到他身上的酒味儿淡了一些,时青才拉过被子盖在他身上。
    他拿起季真言的手机,翻到了谢钰的手机号码,走进卫生间,把门关上,给他拨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可能是对方犹豫了很久吧。
    “喂。”谢钰的声音染上几分倦意。
    “我是时青。”时青深吸一口气。
    对方沉默了几秒,然后开口说:“为什么是你给我打这个电话,季真言呢?他喝多了是吗?他还好吗?”
    “你能不能问点儿有价值的东西?”时青当即吐槽说,“你眼睛是瞎了还是近视了?刚刚那一幕你不都看见了吗?”
    “可是你带他回酒店之后,我就不知道了,他现在怎么样了?”谢钰追问道。
    “你管他现在怎么样呢,你现在是能上来看看他吗?”
    谢钰沉默了,“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时青叹了一口气,他对谢钰说:“我觉得身为季真言的朋友,我有必要跟你好好的谈一谈,你觉得呢?”
    “可以,我什么时候都有时间。”
    “那就明天下午吧。”
    挂了电话之后,时青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沉睡的季真言,万般无奈涌上心头,还是那句话,没办法,自家的孩子还是得宠着。
    第二天时青给季真言发了一条留言,让他睡醒后记得吃饭,然后他就去见谢钰了,两人约在一个老旧的咖啡馆,欧式古典建筑,处处散发着陈旧的气息,咖啡香混合着暖人的阳光,醇厚的让人心醉。
    谢钰坐在椅子上,歪着脑袋看着窗外的行人,阳光经过他水蓝色的眼眸,折射出惑人的光芒,他深邃俊朗的五官,完美到让人无可挑剔,简直就是上帝雕琢出的艺术品。
    只可惜他眸底的光芒暗淡异常。
    时青无奈的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两人对坐着,谁也没开口,场面一度十分尴尬,谢钰看着他淡漠的神情,恐怕时青不会先开口说话了,他抿了抿嘴唇,局促的开口说:“季真言他还好吗?”
    “你不是看到了吗?不如你站在他的角度,替他想一想,他过的好吗?”时青挑眉说。
    时青的话,锋利如刀,噎得谢钰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季真言现在是按照你期望的样子活着吗?”时青的语气缓和了一些。
    谢钰摇了摇头,悲凉万分的说:“我知道,这世间的许多事,都不会符合我的期望一帆风顺下去,失望才是人生常态,可眼下这种情况是我能给他做出的最好的选择。”
    “可是你问过季真言的意见吗?你有没有问过他想过什么样的日子?他往后的余生要选择怎么过?你问过吗?”时青问。
    这一连串的质问像一把刀一样,径直戳进谢钰的心里,他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谢钰,你是个小孩子吗?你说这话幼不幼稚啊?还你以为他做出选择,爱一个人不是要成全对方,也不是为对方考虑,而是要尊重对方的选择。”时青用手指点着桌面,指责的话语针针见血。
    “可是每个人的感情都不一样,我跟他……”谢钰的脸上浮现痛苦的神色。
    “我知道,有难言之隐嘛,可是你的这些难言之隐告诉过他吗?他要怎么样选择,你问过吗?你要不要尊重一下他的决定呢?”
    “他的决定……”谢钰默念出声,“可是这件事的后果无法预估,恐怕是一个我跟他都无法承担的后果,并且我看着他现在这个样子,不也挺好的吗?。”
    时青简直无语了,“你是希望看见他什么样子呢?他是个男人啊,难不成要每天以泪洗面?就是因为他不能这样,压抑在心底的情绪会比常人,更多。”
    “还有啊,”时青咬牙切齿的说,“他跟我说了,你这几个月都是在装病,你这件事干的地不地道啊?我是真的搞不明白,季真言上辈子是刨你家祖坟了吗?!你都不对他说声道歉吗?他这几个月怎么熬过来的?你为他想过吗?”
    谢钰歉疚的垂下脑袋,时青的这些话,简直把他打进尘埃里,被亏欠埋没,他整个人都卑微的抬不起头。
    时青站起身,对谢钰撂下一句话:“你就像个小偷一样,在那儿偷窥吧,你最好日夜期盼他能按照你的希望好好的生活下去。”
    谢钰看着空荡荡的位置,心中复杂万分,从季真言离开他的那一刻,他的一颗心包括灵魂都被他带走了,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季真言,思念难捱,他直接抛下了一切飞到意大利跟在他身边,哪怕就远远的望着他,都觉得甘之若饴。
    可是他昨天晚上竟然看见季真言跟一个乞丐坐在一起,两人就像伯乐与子期一样,隔着多重的社会阶级,遇见了生命中的知音,哪怕只有一瞬间……
    昨天晚上他听见季真言喝醉后的话,他宁愿做一个乞丐,起码拥有一个自由的灵魂,不用顾及旁人的目光,也不用放弃音乐。
    他过往的人生中充满了遗憾……
    第二天,季真言迷迷糊糊的从床上醒了过来,宿醉后的脑子疼得厉害,大脑昏昏沉沉的,肚子更是饿的咕咕叫,他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拉开窗帘,只见窗外的天空已经完全黑了。
    他又睡了整整一天呀,难怪大脑意识这么模糊,心情更是郁闷的不行,他拿出手机给时青打了个电话,对方没有接,而是给他发了一个餐厅定位,让他去这个餐厅吃饭,不要饿着肚子。
    妈的,这个世界怎么会有这么贴心的男人啊?
    季真言心里叹了一口气。
    他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然后去餐厅吃饭,一个人吃饭一点意思都没有,尤其是吃西餐,西餐不对他的胃口,他潦草的吃了几口就走了。
    他顺着肌肉记忆一路摸索到昨天晚上小酒馆,在前台喝了两杯朗姆酒,便觉得没有意思,向酒保要了两瓶朗姆酒打包带走,也不知道昨天那个乞丐大叔还在不在,季真言本来还想吹一支曲子给他听呢,结果就这么被时青拖走了,挺遗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