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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环带
    这些字,一横一竖,一撇一捺,姬蓝霖都无比的熟稔,心里暖洋洋的,又有些奇特的酸涩感,她红着眼睛,颤巍巍地伸出手来,只觉眼前是一抹跨越时空,触手可及的温暖,可是,终究还是忍耐住了……
    指端轻移,依着从前母亲教导自己的笔画顺序隔空描摹了一遍,旋即,她如梦初醒般,猝然往后退开几步。
    闭上眼睛,只依言而为……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自混沌变得清明,四周天光已然大亮,且有猎猎清风拂过耳际。
    姬蓝霖睁开双眸,入目的却是这样一番光景。
    这是一片花之海。无数的,高至腰际的白花,正簇拥着她,沿着她所站立的,由灰白色石方铺展而成的小径,一直延展至远方,直至复不可见。
    地平线之外,则是一条由宽渐窄,猝然延升至天顶,随即又回还下坠,消失在身后视野以外的,以蓝白为底,掩映在碧空流云之下的“带”。
    “带”的右侧,是在静影星上见过无数次的恒星,而“带”的左边,那颗宛如翡翠般瑰丽,生机勃勃的蓝绿色星球,不正是在太空中才能看到的,静影星的全景么?
    姬蓝霖愣了好久,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已经不在静影星上了,脚下的,应当是一道横亘在太空之中,被人类当做跃迁环使用的巨型环状遗迹。只不过,这条环带尤为的巨大,其引力甚至束缚住了不知从何而来的大气和水,在表面形成了大气圈,湖泊,海洋,乃至望不尽的花海。
    除了是环的形状外,已经和一颗行星没两样了。
    只是,这不是重点——姬蓝霖急匆匆地俯下身去,一点点地,细细探查起脚下乃至身边的区域,却是什么都没发现,有的只是千篇一律的石方,以及一朵朵形态姿容都几近一致的白花。满怀侥幸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亦仍是立于这片青空之下。
    她眼前猝然一黑,捂住额头,踉跄着急退了好几步,坐倒在了花丛之中。
    回不去了呢,可是,滢和那人,还在等着自己……
    事到如今,自己……该怎么办?
    名为绝望的情绪,正渐渐在心尖发酵,姬蓝霖木然瘫坐在地,连呼吸几乎都停滞了,脑海里也全然是一片空白,直到——不远处忽然响起一声突兀的……枪声?
    姬蓝霖身子一颤,却依然呆坐在原地,直到又听到清晰可辨的三发单点射声,她这才像触电般猝然惊起,向着发出枪声的方向,穿过花丛,不管不顾地奔跑过去。
    这片花海里面,散落着许多由石方堆砌的不规则几何体,小的可以当石桌用,大的远远地看上去,就像是旧世纪明信片上的金字塔。姬蓝霖状况本来就不佳,跑了没一会,胸口就疼得厉害了,咬咬牙,只得用了一瓶“血色幻梦”,终于循着断断续续的枪声,撑到了遍布三人合抱粗细的,方形石柱的交火地点。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大片大片被烧焦的,或是被染成血色的花丛,姬蓝霖愣了愣,这才注意到其间那些零零散散的士兵尸体。这些尸体中,有些是穿着MOS单兵装甲的新联士兵,有些则穿戴着另一型设计风格截然不同的白色单兵装甲。
    姬蓝霖掏出NOKI电子板,扫描核准——原来是凰合制式“银盾”单兵装甲,这型护甲采用轻量化设计,防护能力虽较MOS弱,不过可以提升使用者的反应速度,是专为女性使用者设计的。
    在姬蓝霖来看,死人从来都是最佳的补给来源,她自一具脑袋连带头盔都被整个碾碎在地上,死法奇异的凰合士兵身边捡起一把造型精致紧凑的“戟式”突击步枪。
    对照电子板上的数据来看,这型步枪秉承了凰合枪械一贯的后座力小,人机适应性高的优点,除此之外,它的供弹系统设计亦较为特殊,还可作为变口径武器使用,简而言之,就是可以通用5.8mm/7.62mm/8mm/9mm口径的各式步枪,手枪弹。
    看来这还是把“不挑食”的步枪,捡到什么子弹就能用什么子弹,这点于姬蓝霖而言,倒是大有裨益。
    不过,她目前更需要的还是医疗包或营养棒之类的物品,满怀期待地四下查看了一番,却只找到一些零碎的弹药补给。
    一般人去野游还要带足应急药品呢,这些士兵出生入死的,怎可能连这点准备都不做?再者说,作战组中配属的专职或兼职医疗兵又上哪去了呢?姬蓝霖婕眉微蹙,简直疑惑极了。
    不死心地继续搜寻,转过一根石柱时,忽然听到身侧一阵悉悉索索的异响,还未弄清楚状况,就被一把拽进了石柱后面。
    第一时间,怀中突击步枪的保险便被锁死了,腰间的匕首也被夺了去,来人最后一个动作是捂住她的嘴,抱着她,矮身掩蔽进了花丛之中。
    “嘘——”是悦耳的,又有些冰冷的少女声,有些黯哑,还带着几许疲惫。姬蓝霖定晴一看,原来是一名身形娇小的凰合士兵,穿着一件奇怪的,会随着周围环境不断变幻明暗色调的紧身战斗服,腰际都被血渍洇湿了,没带头盔,留着齐耳的棕色短发,清秀的脸蛋上,满是淋漓的鲜血。
    这人的动作十分敏捷,不过似乎是受了伤的缘故,钳制的力道并不大,刚刚用了“血色幻梦”的姬蓝霖,原本是可以挣开的,不过注意到对方眉头紧皱,银牙紧咬的虚弱模样,即使心下早已焦虑不已,她依然选择了顺从。
    少女见状,便将夺过的匕首插还刀鞘,顺带替她带上斗篷兜帽,最后将头埋到了她怀里。
    “低头!别出声,激活自适应迷彩,最大功率。”
    满心疑惑,一头雾水地依言而为,还未来得及询问什么,远远的,便听到了咵嚓咵嚓的,刺耳的装甲摩擦声。
    透过花枝间的缝隙,姬蓝霖飞速往外望了一眼,旋即惊惶地低下头去——那是一名身形壮硕的新联士兵,穿着两米多高的灰橙色重型动力装甲,左手持着近一人高的厚重防盾,右手擎着一挺装甲车辆惯常装备的3*12.7mm转管机枪,沉重的弹链垂落下来,直没入背在身后的庞大供弹箱内。这名士兵的盾牌,和装甲表面满是子弹刮擦,攒射留下的弹痕和浅坑,盾牌中央还糊着一大块业已结痂发黑,掺着女人头发的血污和碎肉。
    原来刚才那名凰合士兵的脑袋,竟是被他用盾牌生生碾碎的吗?姬蓝霖紧紧闭着一双剪水瞳眸,直到新联士兵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才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幕,便是满脸鲜血,冷冷地盯着自己的凰合女兵。
    “你……你好,请……请问,我怎样才能回去,呃……还有,你有医疗包,营养棒之类的补给么?如果有的话,可不可以……”话说到一半,却是无言语了,姬蓝霖咽了口唾沫,看着鲜血不断地自情貌冰冷的少女额际淌下——竟是连最基本的包扎都未做过,看来找这个人索要医疗品,似乎不大妥当的样子……
    “你终于来了。”
    “诶!?”
    “我可以帮你,不过,你要做一件事。”
    “什么事!”
    “帮我杀了刚才那个人,我就带你去登陆点,那里有你想要的东西。”
    “啊!?那……那好。”
    眼前这个人,似乎早就知道自己会来这里,还有那些死去的新联,凰合士兵,突然出现的,长满了花的奇怪环状遗迹,以及母亲留下的语焉不详的文字……这一切的一切,都令姬蓝霖如坠五里雾中,完全想不明白——不过,这些倒也不重要。
    于她而言,目前最首要的任务,是赶快找到医疗补给,回到静影星,安顿好那人,然后回去找清滢——虽然知道对上方才那个新联士兵,必然是九死一生,不过若无法回到静影星,她觉得自己和死也没两样了,还不如试上一试,虽然被盾牌碾碎脑袋一定会很疼,虽然……
    少女打断了她的思绪。
    “装备了‘重载’动力装甲服,‘峦石’重型防弹盾牌的新联重装步兵,步枪奈何不了他,破片手雷也无用处。”
    “我这里还剩一枚破甲榴弹(注19),可以洞穿他的装甲,不过,不能打在盾牌上。”说着,少女从腰间摸出一枚黑红色标记的榴弹,套上枪口。
    “等下我来吸引他的注意力,你用枪榴弹攻击,记住,不要打盾牌和供弹箱。”
    “诶诶!可是这种东西我从来没用过啊,等下打不准怎么办?不如……不如……”
    “榴弹是自导引的,只要略微瞄准就好,你只是个平民,就这么急着去送死?”凰合女兵瞥了姬蓝霖一眼,淡淡道,言语间,似乎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
    最后制定的计划很简单,据女兵所说,待会新联士兵还会往回走,届时她将潜伏起来,而姬蓝霖则躲到一百米外,斜对面的一根石柱后面。如果运气够好,三人之间能连成一个直角或是钝角,并将新联士兵夹在中间的话,她将开火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并牵制其盾牌朝向,由姬蓝霖于侧后发动攻击。如果新联士兵的路线改变,两人就得依靠隐蔽上的优势,提前变更伏击地点了。
    抱着刚刚略微熟悉了操作方法的“戟式”突击步枪,姬蓝霖缩在石柱后面,一双明星妙目微翕开阖,修长羽睫不住抖颤着,于不安与急切间,静静等待起来。
    破甲榴弹(注19):采用空心装药聚能破甲战斗部的榴弹,以聚能装药爆炸后形成的金属射流穿透装甲。破甲弹是现代战争中反装甲的主要弹种之一。由于不需要高初速,结构轻便,后坐力小,是步兵常用的反装甲武器,例如着名的RPG火箭助推榴弹系列,也属于破甲弹。
    文中的破甲榴弹,采用自导引头和智能引信,略微瞄准,即可命中目标。破甲弹的克星是间隙装甲,或者说长距离的空隙,因此文中的破甲榴弹虽能轻易击穿新联士兵装备的重型防弹盾牌,但也会被提前引爆,导致对士兵本体的杀伤效果大幅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