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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9节
    这是在郡府,并非军中,而且曹璋非常有眼力见,米酒很淡。
    晚来天欲雪,眼看已到腊月,凉州逐渐安定下来,等到沧州城建起,就可以回江州了,或许还能赶上新年。
    这一年嘉宁和魏瑄一起回永安城,这么热闹,老太太必定高兴。
    只是,少了一人。
    魏西陵端起的酒杯又放下了。
    就在这时,刘武推门急吼吼地入内,“主公,刚收到的江州急报。”
    魏西陵一手接过。
    ——魏燮月前率军去楚州剿匪,结果大败,本人下落不明,所部五千余人全部被困乱石岭中。
    “地图。”他道。
    案头的饭菜立即撤走,铺开羊皮地图。
    魏瑄眼尖道:“最快的路线,从凉州取道巴州,走飞鹰峡,轻兵三天可到达青帝城,从青帝城渡江到梅花坞,两天内能赶到楚州。只是……”
    “不行不行。”一旁的刘武连连摇头:“那飞鹰峡那地儿是出了名的险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最适合打埋伏。”
    魏西陵凝眉。
    飞鹰峡,青帝城,梅花坞……
    当年,梅子未熟,斯人已去。
    他沉声道:“就走这条路。”
    第273章 废立
    司马府
    天气放晴了,干燥的阳光透过雕窗,落在木纹蜿蜒的桌案上。
    秦羽的气色看起来不错,只是双腿依旧按上去犹如朽木,毫无知觉。
    他皱着眉头喝了药,萧暥递过果脯,秦羽摇头摆手道:“不用了,彦昭,这几天你辛苦了。”
    萧暥道:“以往我生病,这大梁的事宜都是大哥在操持。”
    持国如持家,尤其是战乱年代,家国已经分崩离析,都不容易。
    “我这是硬伤,这腿顶多是不痛不痒无知无觉,不能和你比。”秦羽感慨道,“不病不知道,床上躺了几天,滋味这么难受,以往你是怎么挺过来的。”
    萧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这次西征回来,他已经是筋疲力尽,本来想好好休息一阵子,却遇到了这样的事情。这连绵的冬雨总有放晴的时候,这乱世却似乎看不到尽头。
    好在如今襄州凉州都在他掌控之中,北狄外患也被驱逐到了漠北,西北边境的沧州城也开始营造,事情总是开始向好的方向发展。
    萧暥坐在榻前,把这一阵大梁的情况又跟秦羽说了一遍。
    秦羽听完后,道:“陛下那里,我知道你不情愿,但还是去一趟罢。”
    萧暥知道,这是躲不了的,他以往宁可面对敌军,也不想面对那个奥斯卡影帝。以往有秦羽给他挡着,而今后他就要自己面对桓帝和一群老奸巨猾的大臣了。
    谢映之虽是他的谋士,但他也是玄首,不能亲自入朝为官。而且谢玄首到目前为止,虽称他为主公,却没有公开身份的意思,必有不便之处。
    ***
    金銮殿上
    萧暥将西征的战事以及扫荡北狄朝廷之事简单地向皇帝回报了。
    “曹将军次子曹璋,可担任凉州牧。”
    桓帝立即道:“子承父业,应该应该。”
    其实曹璋继承凉州牧,就算皇帝不下旨,也已经是认定的事实了。通过一下朝廷只是一个冠名程序罢了。
    事情一说完,萧暥就没话讲了。换是原主,这会儿就转身出殿。但他不想当着满朝文武显得太过跋扈。
    萧暥正在想该如何敷衍几句,找个借口退了朝,就见皇帝忽然颤巍巍站起身来,几乎涕零道:“此番京城事变,多亏萧卿及时赶回,否则朕与在京臣工安危难料。”
    萧暥知道桓帝是急于撇清关系。说得颇为感动,好像他跟这件事半点关系都没有。
    据说此次京城事变,皇帝还惊忧成病,卧榻了好几天,直到今日才稍微好转,勉强临朝。
    桓帝痛心疾首道:“大司马此次负伤,朕甚为心痛,原本京中事宜都赖大司马,现在要全赖萧卿稳定了。”
    萧暥发现他走路步履不稳,腿脚都在哆嗦。
    心道:他这是演的用力过猛了?这样子不像是大病初愈,怎么有点中风前兆?
    “萧卿平定凉州,荡平北狄,劳苦功高,朕要加封萧卿为大司马大将军,统领……”桓帝话没说完,脚下一滑,一个趔趄差点当堂栽倒。
    萧暥眼疾手快一把搀起了皇帝。
    桓帝抬起头来,正对上他的眼睛。
    此时桓帝脸色如蜡,眼睛凹陷,眼周乌青,盯着萧暥的眼神活像一个吸毒成瘾萎靡不振的人,盯着娇艳欲滴的罂粟。
    萧暥立即谨慎地甩开他,道:“谢陛下嘉奖,臣不敢居功。”
    他话音未落,紧接着腰间就被摸了一把。
    桓帝的手像蛇一样游过,又迅速抽回:“萧卿为国南征北战,如此消瘦,这朝服的腰身都显得宽余了。”
    萧暥顿时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立即退出一步。
    “将朕的九转乾坤丹取来一匣,赐予萧卿。”桓帝一边往御座走去。他有些含胸驼背,头发似乎更稀疏了,使得他的背影看上去像一个老迈的宫人。
    有时候萧暥真的搞不懂这皇帝是演技太好,还是药磕多了……
    ***
    彩凤环绕的漆匣里,装着十二枚朱砂色的丹药,还有一股不明显的异香。
    谢映之捡出一枚,在指腹间揉碎了闻了闻,道:“此丹药为练武之人强筋壮骨所用。”
    “哦。”那么说皇帝这回倒是还算正常……
    “但其中有几味药颇为别致,产于西域,中原极为稀有,价格昂贵,乃世家公子商贾巨富游于章台柳巷勾栏风月所备。用多了容易血气膨胀。”
    萧暥心道谢玄首说得可真是含蓄。
    所以,这皇帝一边跟吸了毒中了风似的,一边偷偷送他壮阳药。这是什么迷惑操作?
    难道说桓帝看着他身体病弱、瘦削,想让他再使劲作一把?这个皇帝的脑回路,萧暥越来越看不懂了。
    “此番西征,主公身体劳损过度,正需休养,这个我没收了。”谢映之顺手把丹药收入药匣,边道,“听说陛下要加封主公为大将军大司马。”
    萧暥眉心微微一蹙,恐怕这也是没安好心。
    大将军兼领大司马,统领全国兵马,但九州分崩,诸侯割据,统领谁去?只不过是个虚衔,但是其中的政冶意味颇为明显。
    萧暥道:“这是将我置于风口浪尖。”
    谢映之反问:“主公何时不在风口浪尖?”
    萧暥顿时了然。要任事,必先立威。
    大雍朝几百年来,大将军为武官之首,大司马虽为军职,却更偏政职,这是为了分权,极少有人大司马大将军集于一身。
    桓帝是想借此把他置于天下的靶心风口,但也不是没有好处,大司马大将军,虽是虚衔,却让他在此后的征战中,可名正言顺地率王师以讨伐不臣。
    如今秦羽负伤,雍、襄、凉三州的兵事要有人管。他武威将军的名号只能统领自己麾下的锐士,而他此次的功勋,加封也是实至名归。
    “有大哥在,我且代理大司马的事务。”萧暥道。
    一直以来,秦羽这大哥厚重少文,以往只要有他在京城,萧暥心里就多少有个底。而现在,他大权独揽的同时,这天下的重担也压在了肩头。
    而且此番秦羽负伤,让他想起了曾经问过谢映之的一个问题。历史到底能改变么?
    当年他在猎场上救了阿迦罗,如今阿迦罗还是间接死于他的手上。书中,秦羽是他害死的,此番他什么都没做,秦羽依旧是出事了。
    什么人害得秦羽?
    历史上是不是也是这些人害死秦羽让原主背了锅?
    想到这里,萧暥问:“这几天清察司查出什么来了吗?”
    谢映之容色淡淡:“我也想问主公一件事。正好今天主公面圣归来。”
    萧暥察觉到他平静话音中有一丝不同寻常,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何事?”
    夕光下,谢映之清冷的双眸犹如冰魄,“倘若陛下失德,主公会行废立之事吗?”
    萧暥骤然一愕。
    ***
    朱璧居里,天色渐晚。
    这次诸侯瓜分凉州一计失算,容绪颇为沮丧,深感萧暥如今不仅善于用兵,这手腕也越来越娴熟了。越来越不好把握了。
    心怀杂念,一卷博物志无心看下去,他闭目捻眉间,轻裾随风带来一丝袭人的暗香。
    容绪抬眸就见一只纤纤素手,正挽袖在往鎏金香炉里添香。
    容绪最为怜香惜玉:“这是侍女做的事,姑娘的手是抚琴的。”
    “抚琴也可添香。”女子嫣然一笑,“前番进的云香陛下可还喜欢?”
    这个女子叫做阿紫,此番京城动乱,家人都遭了灾,无处可去,容绪见她姿容甚美,又通才艺,便收入府中。
    容绪道:“你调的香连我朱璧居的香师也不及。陛下也夸赞过。”
    此番他瓜分凉州之计失算,结果空让桓帝白白吃了好几天的药,进献了这香将功折罪后,桓帝居然没有招他进宫大发雷霆。
    阿紫微笑:“能得陛下赏识,是阿紫的福分,阿紫会再研磨香道,为先生和陛下制香。”
    容绪道:“姑娘颇有才气,我更不能亏待了你,姑娘日常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提。”
    阿紫闻言欣然有喜色,眉眼宛转轻道:“坊间传闻容绪先生有一间香阁金屋,纳尽闺中珍丽绮秀,可否让阿紫开开眼界?”
    容绪猝不及防,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要求,这姑娘有点特别。
    他看了看天色,道,“今天时辰已晚,掌灯看不分明,不如改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