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谁给你们的权力抑阻项圈?而最令我吃惊的是——你竟然会同意,白狼?”
每当银发皇帝发怒的时候,雷霆般的压迫感,便会沉沉从身上汹涌而出。
伊娃和米弥尔之前一直被温和对待着,从没出席过尼禄主持的会议,也从没见过尼禄训斥贵族的模样,这会儿竟吓得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
但光屏前的alpha们,到底比他俩多一些抗压能力。
很快,光屏中又换了一个人,白发秘书官神情温和,轻声细语地跟他说:
“项圈有80%的概率会让您破坏腺体,这样也没关系吗,陛下?如果您的病情在后期大有转机,实际并不需要到只剩头颅和躯干的地步,到时您又该如何照料战后满目疮痍的帝国呢?”
尼禄盯了他一会儿,垂下眼眸。
叶斯廷说的确实很有可能发生。
因为他在佩戴项圈时,是倾向于让它将自己作为战争机器而使用的,没有考虑过一丝一毫活到战后的可能。
当时疯症的激烈程度,加上战胜后必然面对的“随机惩罚”,也没有让他过多考虑这方面的问题。
一旦侥幸活下来,就意味着他的职责将会进入第二阶段——
那就是,尽快为帝国留下合格继承人。
为了完成这项任务,他的腺体当然要完好无损。
但现在让他最想不明白的是,明明在分化期时,疯症已经进化到随时爆发的恐怖程度了;
可从他这次醒来、到跟他们说完这些话的时间里,疯症好像并没有要发作的预兆。
“……你们究竟为什么要在门外跟我讲话?”
尼禄终于有空问出这个问题。
话音落下,门内门外一片沉默。
“小殿下,”
白狼骑的声音有点艰涩,
“秘书官大人给伊娃小姐留下了一些仪器,您可以……自行做些检测……”
虽然前半生颠沛流离,但从没在白狼口中听过“自行”这两个字的尼禄,沉默了。
“……自行?”
尼禄小声说,
“你终于厌烦当我的白狼,所以才将我丢给伊娃和米弥尔?”
“——众神在上不是的小殿下我绝不会这样想!!”
要不是叶斯廷和海德里希死死拽住白狼骑的披风,没人怀疑骑士下一秒就会破门而入,然后在床边咣咣磕爆狼头。
尼禄皱着眉,低头看看伊娃递过来的仪器架。
伊娃想把腺体识别器递给他,但尼禄却直接忽略了她的手,拿下仪器架上的脑波扫描仪。
他现在没有系统,只能靠自己搞清楚疯症的发展程度了。
扫描仪一寸寸扫过他的大脑,读出长长的脑波图。
在看到脑波图时,尼禄刚刚才平复下来的心脏,蓦地又疯狂跳动起来。
他不敢置信地确认检测结果,并再次对自己进行扫描。
第二次扫描,脑波图显示的结果,依旧是平稳的。
虽然比正常人的波幅要大,但跟分化期狂躁不堪的脑波曲线相比,已经好上太多太多了。
……什么意思?
尼禄发现自己醒来后,脑子就一直跟不上变化的现实。
他的指尖微微发着抖,在伊娃和米弥尔困惑的目光中,再次扫描自己的大脑。
还是同样的结果。
波幅略大,但已经趋于平稳。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他又开始不自觉用指节摩挲下唇,把娇嫩饱满的唇瓣,完全磨得通红。
……那个曾经将他折磨得生不如死,横亘在他与理想中间的最大的敌人;
那个笼罩在他的生命中,笼罩在整个卡厄西斯家族头顶的最浓重的阴影——
就这么突如其来、毫无预兆地。
鸣金收兵了。
“……我需要更多不同种类的脑波检测仪。”
尼禄低声说,声音有些抖。
“任何产星,任何精度都可以,越多越好。阿列克谢,请帮我找来。”
白狼骑看不到检测结果,虽然很困惑,但还是立刻应下:
“遵命,陛下。”
伊娃在旁边拿着腺体识别器,举得手臂都酸了,但见尼禄一直神色凝重,硬是一声也不敢吭。
米弥尔见状,悄悄把腺体识别器拿过来,在床边单膝下跪,朝尼禄行了标准的骑士礼,然后将腺体识别器双手奉上。
尼禄这时才注意到他俩,轻声说了句抱歉。
他一手接过腺体识别器,一手还紧紧攥着脑波检测仪,就像害怕检测结果会自己长腿跑了似的。
在打开前,他又看看跪在地上的米弥尔。
尼禄微微一笑:“你变化很大,米弥尔。我很惊喜。”
他还记得,从前的米弥尔是个菟丝花般的omega,眼中似乎只有侍寝攀附一条路可走。
但现在,他已经是个身姿挺拔、眼神坚定的骑士了,显然在镜泉宫的修炼大有成果。
少年omega本来正笔挺地跪着,听尼禄这样说,一下子从脖子红到耳根,又显出几分从前的扭捏样子。
他嗫嚅着说:
“陛下的教诲……我一直谨记在心。无论身处何种境地,都不能放弃与命运相搏。拥有自己的实力前,决不向任何人透支依赖……”
尼禄挑了下唇,落在米弥尔眼中,还是曾经耀眼高贵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