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陆渊并没有发怒，但是艾琳却丝毫不敢松懈。
    她微低着头，识相地没有看向略有些失态的陆渊，低声回应：“迟小姐的签约时间到了。”
    其实这种文件陆渊并不是第一次签，他当然也不可能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
    艾琳明白，他只是因为最后那个名字才难得地有些发懵。
    陆渊显然也觉察了自己的失态，飞快地移开视线，对着她道：“不管想什么办法，留下她。”
    艾琳习惯性地应了一声，却没有马上离去，而是继续站在办公桌边，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陆渊正被迟夏解约的事情烦得不行，看见她迟迟不走，顿时不耐烦地抬起眼来：“怎么？不要告诉我你连这点儿本事都没有。”
    艾琳低下头，犹豫地道：“总裁，想要留下迟小姐当然不会没办法，她签约早，当时的合同有很多偏向我们的漏洞，不过……以迟小姐的性格……”
    艾琳并没有说完，因为自己的身份，很多话她都习惯了说半句留半句。
    反正对于陆渊来说，这小小的半句话已经足够让他完全明白。
    艾琳说的没错，如果他真的找理由把迟夏绑住，那他们之间的关系肯定会更加紧张。
    这么多年迟夏都没有跟他红过脸，这一次却坚持得如此出人意料，虽然陆渊一直都不想承认，但是他的内心深处却早已明白。
    迟夏说的结束，是真的。
    陆渊头疼地捏了捏眉心，才接着问：“她准备去哪儿？”
    听见他提起这个问题，艾琳的脸上露出些愧色：“抱歉，总裁，我也是看到文件才知道这件事。”
    听见她的话，陆渊瞬间明白是那个叫李薇薇的经纪人在帮迟夏瞒着，也没有心思多做追究，就朝着艾琳挥了下手：“我知道了，下去吧。”
    艾琳点点头，转身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陆渊没有心思看她有没有离开，视线很快又落到手中的那份文件上面，眉头深锁。
    艾琳走到门边，伸手准备把门带上。
    但就在门即将关上的一刹那，她又突然回过头来，犹豫地对着陆渊开口：“总裁……”
    陆渊抬头看她。
    艾琳抿了下唇，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低声道：“我在您身边也已经好几年，您的事虽然不是我该管的，但有些话我现在不得不说，我眼里的迟小姐跟您看到的，似乎一直以来都不相同。”
    陆渊的双眼眯了一下，静静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艾琳看见他的反应，停顿了下，便接着开口：“总裁一直都没有跟迟小姐解释过您跟陆小姐的关系，为什么？”
    陆渊的脸色变了变，没有回答。
    艾琳在他身边跟了这么久，就算他不说，她肯定也早已看破。
    陆渊不解释，是因为以往在他的潜意识里，迟夏会跟他在一起就是为了钱。
    而现在这个理由却在一夕之间坍塌。
    艾琳并没有给他太多的时间反应，便接着道：“那总裁有没有想过，迟小姐为什么会刻意让您误会她在您身边一呆十年是为了钱？”
    女人的青春宝贵，而这青春放在艺人身上，宝贵的程度就更是加倍。
    陆渊以往没有深思过，现在只要随便想想就明白，虽然迟夏并不是什么大红大紫的当家花旦，但是如果她真肯为了钱出卖自己，以她的容貌跟性格，就算是嫁入豪门也轻而易举，又何必一直这么不明不白地跟在他和陆轻奚的身边掺和。
    艾琳没有说下去，很快就悄悄地把最后一点儿门缝合上，把整个空旷的房间留给了他自己。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一片寂静，但是陆渊的心情却久久平静不下来。
    迟夏的调查结果还摆在桌上，现在他的手里又多了一份她解约的文件。
    加起来一共也没有多少内容，但是却烫得他的指尖都有些颤抖。
    这两天他一直在想这么多年来迟夏为什么留在他身边，也一直在想现在迟夏又为什么走得这么坚决。
    可笑一向自诩有几分聪明的他竟然一直都想不透。
    直到刚才。
    刚才艾琳的那两句问话犹如醍醐灌顶，让他的思绪瞬间明朗起来，心却也在那一瞬间颤抖得不成样子。
    世人常说难得糊涂，这句话无疑是个真理。
    心痛心灰，大多都是因为看得太过明白。
    迟夏为什么会一直留在他的身边，又为什么刻意让他误会自己是为了钱……
    陆渊似乎一下都理解了个透彻，但正因为如此，他再想起迟夏那一天含着泪的模样，心竟然痛得像是要窒息一般。
    两个人在一起十年，陆渊只知道自己看到她在屏幕上对着别的男人痴心会愤怒，想到她为了钱留在自己身边会心烦……却从来没有深思过自己愤怒与心烦的理由。
    直到迟夏离开，他才恍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而今天，迟夏的心意也倏然被他洞悉，但陆渊却也随之明白，自己知道的……已经太迟。
    这时候他倒宁愿迟夏原本真的是为了钱才跟着他，因为这样，他起码能够尽快想办法让迟夏回心转意。
    但是现在的他却更加了解迟夏眼神中的灰败。
    一个心被伤透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回心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