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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节
    清朝末年,局势动荡。以李鸿章为首的一帮洋务派,期望力挽狂澜,挽救岌岌可危的大清帝国。当时这批人效仿西方政府的各个部门职责,创建了一些新的机构。其中就有一个在之前各个朝代没有过的新部门:天字第一号衙门。
    其实特务机关在历朝历代都是存在的,比较有名的是明朝的东厂西厂以及锦衣卫,大清帝国之所以没有特务机构,是因为有密折这么种不同的方式。封建王朝的特务机构主要针对的是大臣与各地藩王,而清朝有了密折,就相当于整个中央集权下面的所有官员,都无形中成为了政府控制一干下属的特务网。
    到列强敲开了封闭的大国,对于间谍与特务的需求,一下迫切起来。于是,军机处下便有了天字第一号衙门这个新的部门,直接归军机处管理。其中比较有名的就是清廷四虎。
    邵统军便是四虎之一。邵统军是将门之后,邵并不是他本来的姓氏,在邵统军还只是个牙牙学语的孩童时,他就被天字一号衙门带走,被赋予了邵统军这么个新的名字。邵统军孩童时问过衙门的教头自己生父母的情况。教头捏着胡子笑道:“你放心就是了,你爹儿子多,你不过是他贡献给大清朝的其中一个罢了。”
    可腐朽的清廷,并没有因为少数的几个有识之士而崛起。包括被赋予了神圣使命的天字第一号衙门,到最后也不过是成为了朝廷的杀人工具。邵统军当时年少,也分不清是非黑白,死在他手里的革命党人不少。同样,慢慢随着年岁的长大后懂得了思考的,还有邵统军的一群伙伴,他们就是四虎的其他三位,以及绰号小诸葛的衙门智囊——陆正海。
    陆正海比邵统军大几岁,他和邵统军不同,并不是从小就进了天字第一号衙门。但对于他自己的身世,陆正海也不清楚,只知道他从小就在李鸿章李大人身边伺候。大人见这孩子机灵,有心培养,便送进了天字第一号衙门。
    李鸿章大人在1901年就死了,他死后,清廷日益破败。
    也是因为李大人的离世,对于天子第一号衙门,问津的人也越来越少。满朝文武都在为自己的以后各做打算,自然没人留意这个始终只有十几个人的小部门。
    关系走得比较近的四虎以及小诸葛陆正海,在1902年选择了离开北京,流落民间。开始那两年,五个人过得也比较凄惨,空有一身本领,可又不愿意偷摸拐骗,自视始终很高,希望有一天依然可以报销国家。
    1904年,蔡锷将军回国,在云南、广西、湖南开设新军。邵统军与陆正海五人当时正好流落到湖南,便加入了新军。
    五个人在新军里还是捆得很紧,不喜与其他人混到一起,总是自己几个人固守着只有他们五个人的小圈子。但他们的能力也很快被新军领袖蔡锷发现,并且最可贵的是,五人除了本领大,还异常的团结,这在当时那动荡的年代,着实是一股不容小视的力量。
    蔡锷将军把五人带到了自己身边,甚至吃住都经常在一起。这么说吧,就算是蔡锷与小凤仙温存的夜晚,那么窗边少不了的也是邵统军与陆正海这几个人把守。
    四虎与陆正海也都看重情义,很快就成为了蔡锷将军的死忠。可是大时代并不是蔡锷可以左右的,终于,在1913年,将军被时任大总统的袁世凯调入北京,名为高就,实际上是被控制到了袁世凯手里。
    邵统军等五人也跟随蔡锷将军到了北京,五个人毕竟是清廷养大的,虽然也明白清廷的覆灭是大势所趋,可对袁世凯政府始终抱有敌意,所以五人没有住进蔡锷那间受着袁世凯监视的府邸。邵德也是在那年怀上的,邵德的母亲怀孕不久的一个夜晚,四虎以及陆正海被蔡锷紧急召集起来,那一晚所说的事情,也从此改变了邵统军的一生。
    会议地点在蔡锷将军府邸的地下室,地下室没有通电,所以每个人的脸,都在蜡烛的火苗照耀下忽闪忽闪的,让那晚的气氛显得异常的诡异。五个人等了一小会,蔡锷就下来了,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额头上头发不长,后脑勺却披着长发的乡绅模样的老头,在这老头身后走出来的,竟然是一个非常高大健硕的洋人。
    邵统军和陆正海几人连忙站了起来,蔡锷挥了挥手,示意不必多礼。大伙与将军也有些日子没见,寒碜了几句后,蔡锷便进入了正题,说在东北远山地域出现了一桩奇事。
    这奇事的过程由那个乡绅模样的老头说出来的,老头说这事老是跑题,时不时就扯远了。他絮絮叨叨说了有大半个小时,勉强让大伙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原来,老头是远山外一个村庄的小地主,姓张,他这地主自己偶尔还要下地的那号,在小地方勉强算个地主罢了。家里也有两个媳妇,小日子也过得不错。
    张地主说在远山深处,却还有另一个小村庄,那个村庄和张地主所在的村子虽然相距有二十里地,可来往挺勤。山里的那群汉子打到的野物都是来张地主这村子里换些日用品,毕竟要他们跳过这村子再去到外面,又是几十里地。
    至于那群人为什么会生活在远山的原始森林深处,张地主就不得而知了。也有人问起过,可远山里出来的那群汉子自己也抓着后脑勺说不出来,只是说祖辈就是在这林子里,一代代下来的。张地主这边有人去过里面那村子,回来说也就那么屁大点地,一群人窝在里面而已,没任何古怪。
    到这一年开春不久的一个深夜,张地主村子里的所有狗都突然叫唤了起来。乡下人都爬起来,举着油灯打开自家的门四处望。可周围黑糊糊的,啥都看不到,只是隐隐约约听到有“隆隆”的声音。
    张地主是村里唯一一个去过省城的人,这一会他侧着耳朵听了听,然后对身边的小老婆嘀咕道:“怎么这声音有点像省城大马路上开的铁老虎啊?”
    铁老虎自然是汽车,张地主也知道这新兴名词,只是习惯对村民说那叫铁老虎,毕竟说汽车的话,村民问起什么,张地主回答不出来。
    那“隆隆”声很快就消失了,村里的狗也都不再叫唤。村民们吹熄灯,叫回自家的狗,继续睡去。
    到第二天天一亮,村里几个大小伙便去了昨晚隆隆声传来的地方看。到中午回来,指手画脚地给大伙说了在那边的发现。所谓的发现实际上是啥都没找着,就看到地上有一长排的印子,一路延伸往远山里面去了。小伙们没有追去远山,而是朝着印子过来的方向跑了几里地,可还是没找到那印子的头,便回来了。
    村民们自然都望向张地主,张地主捏着胡子嘿嘿笑,又说了一气关于铁老虎的事,最后挥了挥手:“都散了吧!铁老虎开到了我们这老林子里,说明文明也要来了。文明是啥你们知道不?我也懒得和你们解释。这样吧,明天早上你们这几个孩子就顺着印子往远山里去瞅瞅,看看铁老虎开进远山里是去干啥了?”
    其他村民都应了,点头称是。谁知道当天晚上村里的狗又叫了,那阵“隆隆”声又响了起来。大伙掌着灯往远处黑麻麻的世界瞅,张地主嘀咕道:“怎么这铁老虎又往外面开去了?”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昨天那几个小年轻便火急火燎地追着那些铁老虎印子,去了远山。张地主也没在意,想着可能是外面的人去林子里面的村子收野味而已。
    谁知道当天下午,几个小年轻面色苍白地从远山回来,径直跑到了村里唯一见过世面的张地主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好像瘫了似的。张地主和其他村民都连忙问他们发现了什么,小年轻们咕噜咕噜喝完了几大碗凉水,然后结结巴巴地说:“死了!全部死了!远山里面的那些人全部死了。”
    大伙就急了,要他们说个详细,可小年轻们却说在里头村子里并没看到任何人影,也没看到人的尸体。但是,整个村子里全部是血,每个房子里都有血,甚至地里都有大块大块的血迹。有个小年轻还说他在其中一个房子里还看到了白花花的脑浆子,别提有多恐怖了。
    大伙也都吓坏了,不知道如何是好,都望向张地主。张地主发了一会呆,然后冲着大伙说:“这必须要报官,必须要赶紧报官。”
    当天张地主就领着俩个进过远山的后生往省城赶,因为从张地主那村子去最近县城的距离,和去省城的差不多。第二天,三个人就赶到了省城,可是省城里的大官们压根没人理睬他们,说:“远山里有这么个村子吗?我们怎么不知道?如果有,那他们的赋税为啥没有交过啊?”
    张地主碰了一鼻子灰,病急乱投医,他省城的亲戚说大官们不理,我们报洋人衙门去。张地主稀里糊涂便跟着那傻乎乎的亲戚跑去了一个教堂,找到了金发碧眼的毛子,也就是邵统军他们看到的跟着蔡锷一起下到地下室的那个洋人。
    接下来的故事就是那洋人给大伙说了,洋人自称叫彼得,俄国人,来中国传教的,是个中国通,他来中国有些年月,中文说得也溜。彼得和蔡锷将军是旧识,那天他听张地主他们说完这事,也有点慌张。便跑去了大使馆想把这事给他的俄国兄弟们说说,哪知道大使馆的俄国人一听彼得说起了远山里的这桩奇案,都立马变了脸色,要彼得安心传教,不要管中国人这些屁事。
    彼得嗅出啥不对来,出了大使馆的大门,去了一个俄国的达官家,用电话给蔡锷说了这一切。蔡锷开始也没在意,到最后听说了远山里面那村子里,没有留下一具尸体时,才感觉到不对。按理说,那么多人失踪,如果是都被杀了,没必要把尸体全部拉走吧?就算要全部处理掉,最方便的也是埋了或者烧了。可是据那几个小年轻说的,现场是既没有坑也没有火,就好像村子里一两百多号人凭空消失了一般,而且消失前还洒了一地血。
    最后,蔡锷将军要彼得带着张地主来一趟北京,再通过张地主又了解了远山里那小村子的一些事情。听着听着,蔡锷还听出一点古怪来——那就是张地主说远山里那村庄有点邪,进去后看不到满地跑的活物,连地上爬的虫子都没有。可要说没有活物吧?里面的那些村民又时不时背着一些野猪啊、山兔之类的野物,来换日用品。
    那段日子,将军被袁世凯监视居住着,政治上的事情一概不让他过问,所以这桩怪事便让他操上了心。蔡锷思前想后,决定要邵统军他们几个人跟着彼得以及张地主,去一趟远山,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邵统军等人自然是点头,在他们的意识里,自己这几个人都是蔡锷养着的死士,能有机会回报将军的知遇之恩,本就是天经地义。但当时邵统军他们也都三十左右了,邵统军与另外一个兄弟都有了妻子,邵统军的妻子甚至已经怀上了他的骨肉。五个人权宜了片刻,决定留下陆正海在北京,好有个照应,毕竟兵荒马乱的,也怕出个啥事来。
    包括邵统军在内的清廷四虎,第二天便跟随着俄国传教士彼得以及张地主去了沈阳。在沈阳稍做休息,置办了一些装备,彼得还找人借了个照相机。接着,一行六人往远山方向行进。按照最初的计划,六人先去到张地主家所在的村子小住一晚,再进入远山。张地主一路上把自己家的殷实也吹了一些牛,说好酒好菜,要让各位京城来的大人与洋人老弟好好尝尝。
    可是,让人惊恐与绝望的事情发生了。在他们赶了一天路,傍晚抵达张地主那村子时,张地主所说的那个张家村竟然不见了。不是说找不到地,而是……而是整个一大片地方,被夷为了平地,唯一能够证明张地主所说的张家村确实存在过的证据,只有那块巨大平地口子上的一口井,上面写着“张家村”三个字。
    张地主当场双腿一软,往地上倒了下去。邵统军他们捏人中把他捏醒,安慰张地主,会不会是他老人家迷糊记错了路。
    张地主脸色苍白:“我出生到现在整五十年了,天天守在这地,怎么会不认识呢?”说完他嗷嗷大哭,唱出乡下死了人才喊的腔调:“我的妻啊……你们怎么不等我回来呢?我的儿啊!你们哪里去了?”
    邵统军几人见张地主这架势也不像说谎,便四处搜寻起来,希望找到一些线索与遗留下来的痕迹。可巨大空地上,连一片砖瓦都没有剩下,甚至地面都好像是被刨了一遍。对方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让这个村子完全消失,就好像压根没有过这么个村子一样。
    最后,大伙只能把目光转向唯一能证明这里有过人居住的那口井。彼得探头往井里看了一眼,用他怪腔怪调的中文说道:“里面空的,没东西。”
    邵统军走了上前,也往里面望了一眼,井深处泛着光,确实什么都没有。不过,垂在井里的那个桶,边上好像飘着黑纱一样的东西。邵统军抓起井绳,把那个桶三下两下提了上来。大伙见邵统军皱着眉头,也都走了过来,包括张地主也止了哭,凑到了邵统军身边探头张望。
    桶被提了上来,桶里还居然真有东西,是一个血淋淋的人头。邵统军所看到的飘在桶外的黑纱,其实就是这人头头顶的黑色长发。
    大家都黑着脸,一声不吭地看着邵统军。邵统军抓住那缕头发,把人头从桶里提了出来。头颅的面部出现到大伙眼前的同时,张地主再次大声地哭喊起来:“翠啊!我的翠啊!”说完他一把从邵统军手里抢过人头,抱在胸前大号起来。
    等他哭号了一会,四虎之一的铁头沉声问道:“张爷,这人是你们村里的吗?”
    张地主连忙点头,说:“这就是我家的小妾,苦命的人啊!”说完又老泪纵横。
    邵统军蹲到了坐在地上的张地主身边,搭着他的肩膀:“张爷节哀,把这头颅给在下看看吧!看能不能找出疑点,也好给她们报仇。”
    张地主点了点头,把手里的头颅递给了邵统军。邵统军把头颅面部的长发拨开,只见一张四十岁左右的女人面孔赫然出现在眼前。五官也只能说是端正,双眼紧闭,嘴角还有血丝,看不出任何疑点。铁头从邵统军手里接过头颅,往头颅下方的断口处望去。只见那断口的切面非常的整齐,包括颈骨的断裂处都没留下什么骨头碎片。铁头自言自语似的说道:“这人头是对方故意留下的,是从死了的尸体上切下来的,因为从活人身上斩下来不会这么整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