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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1-3/十七
    03
    /Day1-3
    “哐当”一声,阮嘉梨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有废弃的铁制工具堆在墙角,被她无意后退的脚步碰撞一下,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接一个地倒落,跌在地上,“哐当哐当”一阵,发出不小的声响,在寂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明显。
    阮嘉梨一顿,心跳都漏了一拍,盯着脚下,暗道不妙。
    果然,再抬头时,巷子里那群人都不再动作,停在原地,朝她望过来。
    刚刚起身的那个少年也是。
    他站在人群中央,遥遥向她投来一眼,神情依旧冷淡,没有半点变化。
    无端闯入一场带着血腥底色的闹剧,阮嘉梨大脑一片空白,站在原地,一动不能动。
    她下意识张了张嘴,想要喊人。
    “裴……”
    两秒后,没说出口的名字就又停在喉咙口,犹豫再三,还是闭上了嘴。
    气流从鼻腔里吸进去,又缓慢地呼出来,勉强平复急促的心跳之后,阮嘉梨攥着书包带子,轻声道,
    “……不好意思,找错人了。”
    然后她迅速地转身,脚步同心跳一样慌乱,快步向巷口走去。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似乎是在向她这个方向走近,阮嘉梨心跳到嗓子眼,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她身后,站在人群中央的黑衣少年一动未动,只是抬眼看着她的背影,视线从她马尾晃动时露出的白皙后颈,校服衬衫下单薄的蝴蝶骨,还有紧紧攥住书包带子的纤细指节上扫过。
    好半晌,他出了声。
    “回来。”
    想要追出去的人停住脚步,回头看他。
    裴时璟的视线却依旧没有离开,直到看着她走到巷口尽头,马尾和裙摆一晃,离开了这条巷子,才缓慢收回目光。
    他眼睫垂下,敛起眼底情绪,低着头,神色晦暗不明。
    良久,像是对目前的状况失去了兴趣,兴致缺缺似的,他脖颈一仰,伸手把黑色的卫衣帽子拉到头顶,向外走去。
    “你们看着办吧。”
    “走了。”
    -
    这边阮嘉梨走出了巷子,回到人来人往的大路上,心脏依旧在砰砰直跳。
    从前只是听说巷子这边乱,没想到是真的,还会被她撞见殴打的现场…
    男人的哀嚎、拳头打在身体上的闷响、隐忍痛苦的呻吟,还有被抓住裤腿哀求的人的冷淡侧脸,诸多种种,还在眼前浮现,挥之不去。
    好几分钟后,阮嘉梨才勉强平复下心情,看了眼时间,心乱如麻地向家走去。
    时间卡得刚刚好,刚到家就接到了妈妈的电话,阮嘉梨迅速冲进房间,把书包放下,快速抽了两本作业出来在书桌上摆着,然后两个深呼吸过后,才按下接听键。
    手机屏幕一卡,接着浮现出女人的脸。
    “作业写完了吗,小梨?”
    “还没有,”阮嘉梨喝了口水,抿了抿唇,“但快了。”
    “那就好。一个人在家要听话啊,入秋了,天黑得早,放学就快点回家,不要跟同学在外面玩,回来写了作业就早点睡觉,知道吗?”
    “……嗯。”阮嘉梨应下。
    女人那边有点吵,似乎还在饭局应酬的间隙,才抽空仔细看了看她的脸,“嗯?你脸怎么这么红?感冒了吗?”
    “……没有。”阮嘉梨顿了几秒,“可能是吃饭吃得太热了。”
    “噢噢,那就好。”女人没有生疑,但还是在嘈杂的环境里叮嘱她多穿衣服,多喝热水,睡觉盖好被子,阮嘉梨都一一应下。
    快要挂的时候,对面倏然想起什么,“噢,对了……你张阿姨寄了好多秋梨过来,起码三四箱吧,我们肯定吃不完,你看看拿到学校里去给同学分一分。”
    “好。”阮嘉梨乖巧应下。
    女人跟旁边的人说了两句话,又顿了顿,“或者给对面那家送去一点也行。”
    阮嘉梨一顿,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那小孩也挺惨的……”女人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欲言又止,被旁人叫了好几声,像是有事要去忙,于是匆匆收尾。
    “放下就走就行,不要停留,也不要过多交集哈。”
    “……好。”阮嘉梨说。
    嘟嘟两声,视频通话被挂断,只剩急促平直的机械音在房间里回响,然后自动停止。
    好半晌之后,阮嘉梨垂下眼,把手机放到一旁,开始写作业。
    到八九点的样子,作业刚好写完,快递也打电话来,说把东西送到门口了,阮嘉梨穿上外套,从猫眼里看了看外面,然后打开了门。
    “一共四箱哈,生鲜。”快递小哥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把单子递给她,“没问题的话就签收一下。”
    单元楼年头已久,设施老旧,虽说面积很宽,但毕竟是十几年前的产物,仍只有狭窄到上下楼都会擦肩的水泥楼梯,还有不太灵敏、时常故障的声控灯。
    阮嘉梨这层楼的灯就坏掉了,一闪一闪,晃着人的眼睛。
    她接过快递单,在忽闪忽闪的灯光下寻到签收人的位置,签下自己的名字。
    三个字还没写完,楼下传来脚步声。
    不轻不重,不疾不徐,缓慢而又规律地往上迈。
    阮嘉梨一顿,黑笔无意识地往下一划,姓名的最后一个字就签成了鬼画符。
    ……哪怕不用看都知道,那个人会停在她身边,停在她对面。
    然后掏出钥匙,缓慢地插进钥匙孔,进门,关门,将他的生活隔绝在两扇门之外。
    好像两条平行线一般,从来没有过任何交集。
    ……为什么她会如此熟悉呢?
    因为她听那个脚步声,听了整整十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