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蔫儿玉 第106节
    心腔里怦然跳动,跳得猛烈,让人有了窒息的错觉。
    她定然不知道,他体内奔走着多么压抑,多么暴烈的欲望,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
    她为什么要凑到他面前?
    为什么要关心他。
    为什么怕他死掉,却又永远都不会喜欢他。
    这样真的挺残忍的。
    让他吊在悬崖边,分明知道足下是万丈深渊,还是忍不住期待一线生机。
    李樯盯着她,只是这样看着,胸腔里就悸动得厉害。
    但是她古井般的双眸中,却丝毫没有回应他类似的感情。
    她讨厌他。
    这已经很清楚明了了。
    “你。”
    李樯一字一顿地咬着牙。
    胜玉等着听他要说什么。
    李樯眼眸幽暗下来。
    “滚出去。”
    “不要来找我。”
    胜玉怔住。
    本以为平静无波的心里,还是有个地方轻轻褶皱了一下。
    还没等她察觉到酸楚。
    眼前的人却已经转身,快速地拔腿离开。
    ……
    他自己滚了。
    李樯快步走到沟壕边,紧咬着牙根。
    他真的是疯了。
    怎么会真的把胜玉带过来?
    而且,怎么会控制不住地,差点对她言听计从。
    他不需要那些软弱的关怀。
    休息?他已经用几个月的时间证明了,他不需要。
    没有睡着,就说明不需要睡觉。
    没有饿得昏倒,就说明还不需要吃东西。
    她关心这些干什么?
    李樯心口抽动,半晌平息下去。
    副将从旁边过来。
    “将军,眼下风平浪静,但天亮之前,定会有敌袭。”
    李樯点点头。
    现在正是将士们最后休整的时候。
    李樯巡视一圈,离开了阵地。
    主帐中,静悄悄的,只有烛火燃烧的声音。
    里面应该没有人了。
    李樯在帐外停顿了两息,提步走进,在罗汉床上躺了下来。
    眼睛却盯着帐顶,不知还在思考着什么。
    手心忽然一团柔软。
    李樯下意识地握紧,眼睛也同时睁大了些。
    胜玉蹲坐在榻边,一手握着他,一手放在膝上。
    双眼平静地注视着他,像是念咒一般。
    “睡吧。”
    李樯瞳孔轻颤。
    半晌,他抬起的脖颈靠了回去,砸在了枕上。
    另一只手臂抬起,遮在眼前。
    唇角挑了挑,似是嘲讽,又似是苦涩。
    “……你是菩萨现世?”
    第73章
    ◎他也是有骨气的。◎
    胜玉不觉得自己是菩萨。
    她若是真有神仙之力, 大约会挥一挥衣袖叫世上的争端、战乱、贫穷和饥饿全都消失,人间不要皇帝, 地府也不要阎王, 人无论生时死时都自由自在,不受钱财和地位的牵绊。
    可惜她没有。
    她也没理会李樯的冷嘲热讽,另一手仍然搭在膝头,静默地坐着。
    好似她根本不存在。
    只有握在李樯掌心里的手彰显着她的温度。
    那只手很轻, 也很软, 几乎不需panpan要花费什么力气就可以直接甩开。
    但压在李樯的手中, 却仿佛重逾千斤, 将他像块石板似的钉在了罗汉床上。
    李樯胸腹间来回激荡, 剧烈的情绪在彼此撞动,像两口大钟来回敲击, 敲得他喉结滚动,血液在脉管里搏动不息。
    他没有办法推开这只手。
    就像将死之人无法拒绝天神下凡起死回生的幻影。
    他知道胜玉想做什么。
    世上能看出他不对劲的人不多也不少, 但是敢来管他有这个本事管他的也就只有这一个。
    她想把他拉回正常的道上去, 免得他真的成了一个疯子, 或者干脆死在战场上。
    要是真的发生那种事。
    她一定会觉得很麻烦。
    李樯心底里冷嗤一声, 满满皆是对自己的嘲讽。
    李樯嘲讽她为菩萨,是因为知道她就算是看到路边一条将要渴死的野狗也会救一救, 因为她觉得跟她有关系。
    她最讨厌欠别人,不管是钱还是情。
    他步步紧逼时她避如蛇蝎,他强迫自己放开,她又犯了菩萨心肠,想弥补他些许, 至少不要叫他死掉了。
    可是他要这点弥补做什么。
    打发叫花子么。
    他也是有骨气的。
    李樯左手背压着双眼, 恨恨地想。
    但最终还是没有展现出自己的骨气。
    右手老老实实地被压着, 仿佛被砍断了,动也不能动一下。
    心中气血汹涌,他根本没想着自己会睡着。
    况且他早已习惯了不睡觉,连着几日地忙碌,直到体力耗尽时才像是火堆熄灭一般沉眠一两个时辰。
    李樯脑海中乱七八糟地冲出各种念头,跟往常一样又不一样。不一样的是,今天脑袋里想的没有一件是战事,也跟杀人放血没有一丝关系。
    不知什么时候,所有的思绪慢慢中止,彻底地沉入黑暗之中。
    黑暗之中非常安宁,正中有一团柔柔的温度,触手软腻,似乎是一盏永不熄灭又永不会灼人的灯笼,能供人拥抱依偎。
    可哪有这样的灯笼?
    果然是幻梦罢了。
    梦中李樯仿若变成一团雪,在无尽的黑夜中空游无所依地飘着,静静贴在那盏灯笼上,仗着这是难得的梦境而肆意地发呆,什么都不想。
    直到静谧之外传来些许震动的动静,他紧紧依着的那盏灯笼也有了摇晃的趋势。
    李樯唰地睁开眼。
    胜玉的手还在他掌心里,侧脸偏向窗外,肩颈笔挺,双目湛湛地盯着,像是一只夜月下警醒的兔子。
    她看了这么一会儿,似乎是确认了什么,回头看向他,手里摇了摇,接着顿住。
    因为她打算把人摇醒,却发现人已经醒了。
    李樯在睁眼的须臾之间便已彻底清醒。
    帐外火光闪动渐渐靠近,是士兵预备集合了。
    他翻身坐起,刹那之间胜玉已经放开了他的手,退到一旁没有烛光的黑影里,双手规矩地合拢垂落,好似一尊仕女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