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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6节
    萧奕白心神不宁的接过茶杯,握在手里越转越快,直到杯子里的水甩了一袖子,明溪才不耐烦的一把抢了回去,低声骂道:“上次听乔羽说了他的身体情况,正好最近也没什么大事,我就借机给他放了两个月的假,要是还不见好转,我岂不是要重新找借口,再拖延两个月?”
    萧奕白没好气的抬头看着阴阳怪气的明溪,担心的叹气:“那天晚上千夜从天守道回来之后和云潇发生了争执,或许正是因为这件事惹怒了帝仲,他才会忽然出现在春选会场,直接夺下了千夜的意识,我以为他们只是闹点矛盾而已,毕竟这么长时间以来,帝仲和千夜的关系一直很微妙,我知道他是千夜身后默默给予支持和帮助的人,无论是碎裂之灾爆发之初屡次出手救他于危难,还是雪原决战孤注一掷的斩断上天界特殊的命魂羁绊,没有他,飞垣将会面对更加困难的绝境,千夜也根本撑不到今天,可是、可是现在……”
    “争执?”明溪拉了张椅子悠闲的坐下,看似淡定的喝了口茶,忽然眨了眨眼睛凑过来笑咯咯的问道,“之前为了处理极乐珠的烂摊子我一直没时间问你,他们到底是起了什么争执?连城外卖糕点的甜品铺子都传的神乎其神,说萧阁主每天掐点过去买祖洲的酥奶茶,还说阁主夫人喝了之后特别满意,不仅皮肤变好了,气色也一天比一天精神,现在城里的女人们都抢着去预定,连阿莹前几天都差人过去买了,给我也捎了一份。”
    “奸商的话你也信?”萧奕白又好笑又无奈,明溪轻扯嘴角缓缓开口,“到底是什么争执能把帝仲惹生气?他连夜王都出手对付了,不至于一点小事就翻脸吧?”
    萧奕白轻咳一声,脸上因尴尬而有些微红,支支吾吾的暗示了一番,明溪张了张口,眼睛里泛起了一丝不可置信,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一脸凝重的看着他:“那属实是有点过分了,怪不了帝仲生气。”
    “他也没有立场生气吧……”萧奕白护短的为弟弟辩解了一句,明溪没好气的瞪了过来,骂道,“那是他们三个人的事情,你也没立场插嘴。”
    萧奕白干脆利落的闭了嘴,换了话题,脸色更加凝重:“春选结束的那天你在万罗殿设宴,白小茶在我们家过生日,后来他和卓凡一起回来,当时大家都喝了点酒,有些东西就没在意,然后……”
    “然后什么?”看见他一瞬严肃的脸庞,明溪处惊不乱的脸上也掠过了一丝担忧,萧奕白低着头,眼里露出了复杂的表情,很久才低声说道,“天征府有镜月之镜的法术残留,至少有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莫名消失了,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在房间里,云潇已经睡了。”
    明溪的心底咯噔一下,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在瞬间开始剧烈的起伏,半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一个取而代之的男人,面对梦寐以求的女人,那消失的半个时辰会发生什么?他被自己的想法吓的倒抽一口寒气差点惊得跳起来,反而是萧奕白摆摆手打断他的胡思乱想,接着说道:“不过我看云潇似乎没什么反常,帝仲也开始对她保持距离,毕竟是那么高傲被尊为神的男人,应该不会犯和我弟弟一样的错吧。”
    “哦?你也这么相信他,竟然觉得他不会这么做吗?上天界不仅有凝固时间的镜月之镜,有独立空间的间隙之术,有消磨过去的血荼大阵,甚至还有篡改记忆的两生之术,想必类似什么干扰感知的术法也不罕见吧?毕竟有句话叫英雄难过美人关嘛。”明溪毫不客气的打断萧奕白的话,抿着凉茶慢条斯理的提醒,“你弟弟的身体是不是至今一点好转都没有?我看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生气惩罚了,根本就是想直接取而代之了吧?”
    萧奕白面色凝重,他竟然也会有一刹那莫名其妙毫无道理的信任,虽然很快就被帝仲悠然自得的笑容搅得有几分窝火,低道:“云潇也很奇怪,她太相信帝仲了,明明那天她吃下九穗禾之后伤势就有了立竿见影的好转,可是这两个月以来又一点进展都没有了,我现在担心的不仅仅是千夜,云潇身负浮世屿皇鸟的火种,那是全世界最强的自愈能力,为什么她的伤会止步不前?唯一的解释就是帝仲不希望她好起来,只有这样,她才会像一个普通女人一样留在他身边。”
    明溪皱起了眉头,这其中复杂的隐情他一瞬就能理解,就算是数万年被尊为神,上天界最初始的那颗本心也只是人类,空白多年的感情世界一旦出现色彩,换了谁都会沉迷其中无法自拔吧?
    萧奕白烦躁的抓着脑袋,近乎绝望的向后仰倒看着天花板喃喃自语:“我很感谢帝仲曾经对千夜、对飞垣的出手相助,可我就这么一个弟弟,看着他莫名其妙的消失却只能束手无策。”
    明溪张了张口看着面前这个心神不宁的人,暗暗叹了一口气:“果然和上天界扯上关系的事情就是麻烦,说起来云潇就一点察觉都没有?要不你提醒一下试试?”
    萧奕白脸色无可奈何的苦笑:“云潇不会怀疑帝仲的,帝仲对她而言从来都是最特别的一个人,那是一种……近乎痴迷的崇拜。”
    “崇拜吗……”明溪嚼着这两个字,眼眸闪烁,“她对帝仲到底了解多少?”
    “那不重要。”萧奕白淡淡回答,“那是她数千年以来自行幻想出来的一个近乎完美的人物,当这个虚无缥缈的人以真实的状态走入她的生活,又以绝对强大的实力一直帮她爱她保护着她,你觉得这种情况下了解还有什么用?”
    明溪沉默不语,萧奕白重重的扶额,呢喃:“千夜对他也有类似的感情……其实最开始他是提防着帝仲的,慢慢的又对他极为信任,这次他肯定是一点防备都没有,否则不至于如此。”
    在他无计可施的同时,天征府已经悠然踏入了一位不速之客,仿佛某种心照不宣,蚩王笑呵呵的走入后院,帝仲嘴角微扬的笑就是在看清他的一刹那抿成僵硬的直线,两人针锋相对的互望了一眼,云潇才顺着帝仲的目光转过身去,风冥大步上前用力按住她的脑袋晃了晃,打着招呼:“这么快又见面了,小鸟。”
    云潇微一失神甩开他的手,一看到蚩王那张阴阳怪气的脸顿时后背一寒莫名其妙就冒出来冷汗,没好气的问道:“你来干什么?”
    风冥被她一句话呛住,瞄着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又扫了一眼帝仲冷哼道:“亏我还好心特意过来看看你的伤势,态度这么差……”
    “你来干什么?”帝仲打断他的唠叨,语气比云潇还显不耐烦,风冥脸一黑斜斜瞥了他一眼,露出了一个几不可见的笑容,反问,“你说呢?”
    帝仲看着好友那张得意洋洋的脸,眸中渐渐笼上了一层阴郁的色彩,仿佛刻意回避着什么,他缓缓地伸出了手摸了摸桌案上的茶水,找着借口说道:“潇儿,给客人沏壶新茶过来。”
    云潇不乐意的嘟了嘟嘴,抓了张椅子对他指了指:“将就着喝呗,正好放凉了还能解解暑。”
    “快去。”他催促了一遍,云潇哼了一声,还是听话的跑开了。
    风冥憋着笑,美滋滋的看向黑着一张脸欲言又止的帝仲,故意拉长语气说道:“何必客气,要不是某些人食言没去找我,我也不至于大老远亲自跑这一趟,我看你玩的挺开心,该不会已经忘了那天我说的话了吧?”
    “我没碰她。”帝仲低头轻语,风冥冷哼一声,看着他微微闪烁的眼神讽刺般的说道,“我又没问你这个,不必此地无银。”
    两人尴尬的对望着,风冥的脸上浮起了一抹复杂的表情,终于忍不住骂了起来:“荼蘼花啊!上次不就和你说过了,无言谷内西王母留下的书籍中有过相关的记载,你不会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吧?”
    帝仲紧蹙着眉头,那天晚上是他此生第一次醉酒,瘫软的身体让理智也跟着混乱成一锅粥,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已经是极限了,怎么可能还记得他当时到底都说了什么东西?!
    第八百八十二章:飖草
    风冥揉着额头感到一阵阵的疼,靠着椅子发起唠叨:“幸亏我亲自来了,要不然你准备继续在这里玩多久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两个月了吧,刚才我一按住她的脑袋就发现了,你果然还在用金线束缚着她,亏得是个对你没有一点防备的傻子,要不然这么久了真就完全察觉不到反常?你也差不多可以见好就收了,别真的被她发现,虽然她一副傻乎乎不太聪明的样子,知道真相还是会难过吧?”
    帝仲抱着手中的暖手炉,固执的道:“没有什么见好就收,我说了,不会再让他醒过来。”
    风冥这才看清了好友脸上那抹若即若无的笑,立马收起了玩笑的态度,认真质问:“你认真的?”
    “我认真的。”他不加思索的回答,眼中闪动着复杂的神色,是一种专注热烈又略带狠辣的目光,让人陌生到后背发寒。
    风冥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余光瞥见云潇已经端着新沏好的茶走了过来,她倒是和从前没什么区别,虽然被看不见的金线束缚身体之后伤势愈合缓慢,但毕竟是在帝仲的身边被他寸步不离的看护着,气色反而比从前好了不少,现在的她更像一个需要保护的普通女人,也难怪自己的好友会沉迷在这种氛围里无法自拔,一时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蚩王只能尴尬的微笑着抿了抿嘴。
    帝仲的表情是平静的,仿佛他就是这间大宅子的主人,随手给他倒了一杯茶递过去,问道:“荼靡花有什么结果了吗?”
    “荼靡花?”没等风冥回答,云潇听见这三个字立马好奇的凑了过去,问道,“是上次提过的烈王大人上次提过的那种可以治疗毒瘾的荼靡花吗?”
    “是,也不是。”风冥接过那杯茶,纵是心底百感交集也只能将刚才的话题作罢,顺势回答,“准确来说是一种极为类似的仙草,因为它不是人界的东西,所以意外流入人界之后也没有人知道它真实的身份,只能根据外形猜测是一种颜色罕见的荼靡花,但其实不然,无言谷中的古籍记载它的学名应该叫飖草,生长在扶桑树下,扶桑树生在六界彼岸的交界处,据说是上通神界,下达冥府,扶桑树两两同根,它的果实呈赤色,九千年成熟一次,果实掉落之后被下方仙草吸收成为飖草,所以飖草也是双生并蒂,集六界特殊的氤氲之息可产生极强的致幻性。”
    “六界的交界处?”帝仲暗自吃惊,六界之说渊源深远,据说早在上古时期就彻底分离,相互之间既无法贯通,其内法则也是独立存在,六界有六界的规矩不能一概而论,哪怕是人类最为普通的认知换了其它境界也未必行得通,但若是在交界处,所谓法则就会变得极为模糊,这种地方多半虚无缥缈可遇不可求,终焉之境便是其一。
    风冥托腮沉思,接道:“关于扶桑树的传闻有两种,一说是在东海之上,二说是在大荒之中,无论哪一种都像天方夜谭一样不好找,但内谷有一些记载倒是吸引了我的兴趣,无言谷的由来,是西王母巡游昆仑山之时偶至一处幽寂雪谷,感其景致无双令人惊叹无语,故而赐名‘无言谷’,又因谷内神力充沛,派遣座下女仙镇守。”
    “按照书中所述,在女仙姐妹尚未反目成仇的时候,她们也曾经和睦相处走过很多地方,而在某一次的巡游归来之时,幼妹身上就携带了那种飖草,当时姐姐只以为是妹妹喜欢,便没有多问任由她在附近种植,直到幼妹因嫉恨姐姐而出手刺杀,当时她曾在佩剑上涂抹了飖草的汁水,这才令修行更深的姐姐受伤产生强烈的幻觉、幻听一时不敌而落败,熟不料此事惊动了西王母,王母勃然大怒,将她挫骨扬灰,镇压于天池水下。”
    “而她当年种植飖草的那片土地其实并未被毁去,因为她将飖草种在了咸池边缘,都说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传说中的仙草竟然也是如此,而日出於暘谷,浴於咸池,如此重要的地方纵是西王母也只能作罢,为了不让这种致幻成瘾性极强的仙草危害一方,西王母将真正的咸池隐于天地间不复踪迹,并派遣了神界的守卫‘希有’驻守其中。”
    帝仲安静的听完所有的话,轻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低道:“也就是说飖草可能至今仍生长在昆仑山的某处?”
    风冥倒是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喝了口茶,瞄了一眼正在认真思考的云潇,忽然觉得她的表情有点好笑,于是轻咳一声调侃起来:“只是猜测罢了,毕竟西王母隐去的咸池没人找得到,而且那地方有神界守卫,某些家伙来历不明的家伙还是要离得远远的,别为了摘个仙草把自己搭进去才好……”
    他哈哈哈的大笑起来,瞥见帝仲阴沉的脸,立马尴尬的收了声,好在云潇也没注意到两人眼神的交汇,反倒是满脸期待的追问:“那是不是只要找到飖草,就能有办法医治毒瘾了?”
    风冥点头又摇头,提醒:“紫苏也曾找到过关于飖草的部分记载,虽然是双生并蒂的仙草,但是如何才能让其花叶成长出红色仍是未知,只能说可能有用,可以尝试。”
    “真的会在昆仑山内吗?我小时候经常溜出去玩,没有遇见过种着仙草的地方呢……”云潇自言自语的嘀咕,忽然望向帝仲,双手一拍开心的说道,“要不我们一起回去吧,我看丹真宫开的药对你一直没有什么太大的起效,正好飞垣现在也没什么事情需要你帮忙了,不如我们先回昆仑山,一方面能看看师兄师姐,一方面又方便调查飖草的踪迹,顺便还能帮你治疗身上的伤,一举三得,好不好?”
    帝仲没有回答,似在思考,风冥耐心的看着两人,他自然清楚萧千夜无法苏醒的真正原因,但当着云潇的面他又不能多说什么,毕竟是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很久之后蚩王还是无声叹了口气主动帮他解围说道:“你们先不要着急,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我在昆仑山隐居几百年了,附近的山鬼我都很熟,先让我回去打听一下,若是有结果你们再过来也不迟,眼下……”
    他顿了顿一时没找到借口,尴尬的笑了笑,眼珠咕噜一转想起来紫苏托自己带给云潇的月白花丸,连忙拿出来递给她,嘱咐道:“九穗禾眼下是没有了,厌泊岛被煌焰击毁后这也是最后的月白花丸,你好好吃着不要浪费,先管好自己身上的伤要紧,我看他气色也好了不少,再休息一两个月,应该就能恢复了吧。”
    “真的吗?”云潇接过来,不可置信的看着蚩王,又僵硬的扭头看着帝仲,垂头丧气的道,“我都煎了两个月的药了,可千夜就醒过来一次,话都没说完就昏过去了。”
    “哦,他醒过?”风冥心中一惊,转头追问,“什么时候?”
    “一个多月前了。”云潇感到有几分烦躁,却又不得不按捺住不耐的心情,风冥不动声色的望向帝仲,见他还是平静无澜的握着茶杯,眼底一点起伏也没有,就连开口说话的的声音也没有一丝情绪,抬起眼眸看着他淡淡的说道,“他是醒过一次,能醒……说明没有大碍,放心吧。”
    这句“放心”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风冥皱着眉没有接话,他其实能看出来帝仲想彻底压制着萧千夜很难,但是那个人想夺回控制权应该更难才是,虽然帝仲这几年教过萧千夜很多东西,但他的实力仍然远在他之上,加上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被他控制着伤势不让好转,甚至还有刻意破坏的痕迹,这种情况下那个人是怎么冲破他的控制苏醒过来的?
    过度的争抢会损伤 精神,如果谁也不肯退步,多半要两败俱伤。
    仿佛是有些担心,风冥沉吟许久还是极为僵硬的开口:“小鸟,你再照顾他一个月,如果情况不见好转……你就带他来找我。”
    帝仲微微勾起嘴角,虽然没有说什么,眼里是显而易见的不快。
    风冥转过脸干脆不去看他,和云潇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起来,就在这时萧奕白从墨阁返回,一进门他就看到了紫藤花架的人,一瞬的震惊之后萧奕白才想起来这个人就是隐居在无言谷的蚩王风冥!
    萧奕白的心头一跳,大步上前,风冥歪着头看着他,立马扬起笑脸开朗的打了个招呼,乐呵呵的道:“我们见过一次,你比那时候气色好多了。”
    “谷主。”他恭敬的行礼,风冥却摆了摆手顺手扯了张椅子,笑道,“这么客气干什么,我才是不请自来才的好不好?”
    “谷主……”萧奕白欲言又止,不自禁的看了一眼风冥身边神色从容的帝仲,所有想说的话顿时就凝固在了唇边,眼眸也立刻就被黯然代替,风冥微微笑着,他自然能猜到对方的心思,无奈的弯了弯唇慢慢倒了一杯茶主动递过去,“我已经和这只小鸟说好了,让她再帮忙熬一个月的药,若是你弟弟的情况还是不见好转,就让他们去我那里,至于其它的事情,你也不必太担心。”
    萧奕白意外的看着他,他的脸上依旧笑意浅浅,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自言自语的补充,像是提醒:“反正担心也没有用……是不?”
    “我们就不能现在去无言谷吗?”云潇不甘心的凑过来,风冥忍不住抿嘴浅笑,偷偷瞄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帝仲,找着借口拒绝,“不急这一时,苏木是和我一起过来的,紫苏不放心墟海那两只蛟龙,特意嘱咐他带了药过来盯着,你们也多少关心一下那对姐弟的死活嘛,他这次只带了一个月的药量,正好等他用完了再说吧。”
    说完他就看见云潇不开心的嘟了一下嘴,把他逗得直想笑又不得不忍住,最后转向帝仲,语重心长的提醒:“你也好好养伤吧,别把自己搞的一团糟才好。”
    帝仲面色沉静,丝毫看不出半点情绪,唯有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看也不看几人。
    第八百八十三章:漫步
    蚩王离开之后,日子看似平静的过去,但帝仲的心底清清楚楚,好友口中的“一个月”,与其说给他时间考虑清楚,倒不如说是看穿了他的勉强而好心提醒,他越来越清楚的听见耳畔传来嗡嗡的鸣响,越来越多的感觉到视线突兀的陷入模糊,神志会在每一个分心的刹那间出现短暂的空缺,他越想压制,反抗的力量就越加强悍。
    一晃眼到了七月中旬,当帝都城的天空再一次密布起厚重的积雨云,风声、雨声、雷声交织在一起贯穿着情绪,帝仲用力扣着额心,感觉身体如一片浮游开始摇摇曳曳,他终于忍不住扔开了一直抱着的暖手炉,烦躁的站起来走出房门,暴风雨扑面而来的刹那,他在雨中仰天闭目,黑沉沉的天就像要崩塌下来,而他心中的某个角落,仿佛也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正在快速崩溃。
    狂风卷着暴雨像无数条鞭子狠狠地砸在身上,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天空,一时雷声轰鸣震耳欲聋,走廊上的白色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终于让他迷离的神志微微一怔,下意识的顺着声音望了过去。
    帝仲的目光阴郁如深海,身体已经情不自禁的走过去抬手轻轻拂过,风铃……那是之前从风家带回来的东西,是他母亲嫁人前悬挂在闺房前的那串白色风铃,逝去多年的灵魂担心的萦绕在空气里,虽然无形无踪,但他却能清楚的感觉到周围有一束极其温柔的目光,让他不忍直视的低下头去,荡起一抹淡淡的神力止住了所有的声响。
    神志终于清醒过来之后,帝仲用力甩了一下头,然后才看见走廊上披着衣服走出来的云潇,她往敞开的房间里望了一眼,看着被扔在地上的暖手炉,迟疑了片刻之后只是小跑过去捡了回来,拍了拍灰重新递给他,但这一次帝仲却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直接挥袖将暖手炉甩到了书桌上,他抖了抖身上的雨水走回房间,拉过靠椅疲惫的瘫坐下去,低道:“我不冷了,先放在旁边吧。”
    云潇点起了烛灯,看着微弱的火光下映照出来的那张疲惫的容颜,不知为何感到心底一阵莫名的哀伤,她罕见的拉了一张椅子紧挨着他坐了下来,小声问道:“你不舒服吗?”
    帝仲笑了笑,沉默了好一会才平淡的开口问道:“你是问他,还是问我?”
    云潇紧张的攥着手,他的脸上还挂着雨水,苍白的短发凌乱的贴在脸颊上,在橙色的火焰照耀下显得格外憔悴,她认真的想了想,回答:“问你。”
    简短的两个字像温泉一般流入他的心底,温暖着被暴风雨吹的冰凉彻骨的身心微微一怔,更让他原本昏暗无光的眼眸剧烈的闪烁了一瞬,笑呵呵的接道:“嗯,雨天总是不太舒服……潇儿,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现在吗?”云潇往外瞄了一眼,自言自语的道,“天已经黑了,还下着这么大的雨,他的身体……”
    这句话还没说完云潇就默默收了回去,帝仲一言不发看着她,她似是咬着唇迟疑了半晌,然后才起身在屋子里翻找了一把油纸伞撑开,顶着风雨走出房间,果然她一到院子里就被吹的乱了脚步,跌跌撞撞的险些整个人都被吹飞,手心里的火苗沿着伞柄缠绕了一圈才好不容易抓稳,云潇笑嘻嘻的回头对他招了招手:“来吧,你想去哪里走走?”
    帝仲心里一软,走出去接过她手里的伞,随口说道:“就去外面的街市随便走走吧。”
    “好。”她点着头,两人一起走出天征府,外城的街市即使在暴雨里也依然灯火通明,那些特制的灯笼迎着风雨纹丝不动,火光映照着雾气更显朦胧迷离,两侧高大的酒楼里传出舞姬悠扬的歌曲,还能隔着窗子若隐若现的看到婀娜多姿的身影游走其中,街边的小贩撑着雨棚热情的吆喝着,有人三五成群喝着热粥,有人独自饮茶观雨,也有人漫步其中悠然自得。
    帝仲轻而慢的看着身边形形色色的风景,这座陌生而熟悉的城市充满了让他也略略向往的市井之气,那些再平凡不过的生活,如今像一颗眷恋的种子深深的扎了根,让他迷恋,让他陶醉,让他不忍放手。
    他走过万千流岛,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停下脚步,可是现在,他竟然真的鬼使神差一般沉醉其中,想成为一个普通人,想娶一个心爱女人,想和她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他默默低头看着身边的女子,想牵住她的手,终究又只能作罢。
    路过梅酥铺子的时候,店小伙开心的冲两人挥舞手臂,就像是看到了熟客一样利索的打包了一份糕点塞给云潇,又热情的拿了两瓶祖洲酥奶茶冲他们嘿嘿的笑着,云潇刚想说没带钱,小伙计激灵的摆手一溜烟的跑开了,帝仲想起萧千夜那段时间的举动,不觉有几分好笑,幽幽念道:“送你的就拿着呗,说不定他早就付过一年份的钱了。”
    云潇微微红了脸,拧开酥奶茶抿了一口,香甜滋润的奶香味顿时就让她露出了极为享受的神态,她揉了揉自己的脸颊,递了一杯给他:“你也尝尝,可好喝了!”
    帝仲接过来,一口就被腻的直皱眉,云潇看见他嫌弃的表情,竟然忍不住笑出声来。
    帝仲微微失神,街市朦胧的灯火映在她的脸上,眼睛清清亮亮的,他把手里的酥奶茶重新塞了回去,顺手把一缕被风吹乱的发梢轻轻的别至她的耳后,目光犹如冰凌,怀着复杂的心情忽然说道:“你从小爱吃甜食,却在这座陌生的孤岛上吃尽了所有的苦,我如今想起过去那些事情,都会觉得很心疼。”
    “那就不去想了。”云潇漫不经心的接了话,咕咚咕咚喝着酥奶茶,一杯喝完还意犹未尽的又开了一瓶,帝仲愣了一会之后才不动声色的笑起来,宠溺的道,“这么喜欢吗?那一会再给你带两瓶回家喝。”
    她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拿了一块桃酥咔哧咔哧的啃了起来,帝仲看着这个老鼠一样啃东西的女人,无奈的摇摇头,这条街很长,他却在恍惚的一刹那间发现已经走到了尽头,云潇眨着眼睛望向他,露出好看的微笑,转了个身指着来时的方向问道:“你什么也不买就要回去了吗?”
    “不。”帝仲摇头,习惯性的摸了摸她的头,眼睛却渐渐冷凝起来望向了另一个方向,忽然神秘的对她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低道,“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嗯?”她发出一声疑惑,没等回神整个人就被抱住掠入了云层,顿时被他吓的发出一声尖叫,又被帝仲笑呵呵一把捂住了嘴,骂道,“你是浮世屿的皇鸟,飞起来还会害怕吗?”
    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云层之上,脚下浓厚的乌云里有青紫色的雷电交织闪烁,形成一种剧烈的压迫感,但帝仲拉着她如履平地的往前走,借着风雨闪电,他们的移动速度也快的惊人,不过一会,远方竟然出现了大山的轮廓,而云层也被寒冷的风吹散,云潇好奇的凝视着视野里模糊不清的黑影,捂嘴低呼:“魑魅之山?”
    “是魑魅之山的南侧山脉,箴岛尚在天空的时候,因为地基被奚辉破坏曾经发生过多次小范围的碎裂,以至于帝都天域城的位置整体向北方的羽都挪动,这才形成了现在这幅背靠魑魅之山的特殊地势。”帝仲快速解释,一只手还是小心的拽着她,生怕这个被自己用金线束缚着的家伙会不小心摔下去,索性又带着她直接落到了地面,云潇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僵硬的扭头问道,“这就是你说的……好玩的地方?”
    他没有回答,眼眸带笑对她轻轻竖起食指放在唇心,然后就是一道明晃晃的金线掩饰了两人的身影,云潇刚想问什么,忽然余光瞄见不远处的密林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矫健的移动,紧接着左右两边同时窜出来几道更加敏捷的身影,短短刹那之间,她似乎看到了兵刃相接迸射而出的冷锐之光,似乎是有什么人正在激烈的战斗。
    这种大晚上的深山里,风、雨、雪、雾缭绕在一起让环境变得极端恶劣,怎么好好的还有人在此打斗?
    帝仲一直保持着笑眯眯的模样饶有兴致的看着,仿佛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了兴趣,指着前方解释道:“这是军阁今年的新兵集训,他们应该是青鸟分部的战士吧。”
    “这么差的天气搞集训,多危险嘛。”云潇自言自语的嘀咕,惹得帝仲嫌弃的白了她一眼,哼道,“这是特训,不挑这种恶劣的天气里进行,难道要选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大家一起带上好吃的、好喝的出来郊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