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佣疼痛已极,眼中全是迷惘不解和痛苦,阖眼前甚至没来得及呼救,只在弥留之际,哽出几声破碎的呜咽。
室内忽然有脚步声近,人还未走进视野,声音已传出:
“cassi,是谁呀?”
站在门口的访客胸口剧烈起伏,听到这声音霍地抬起头,牙关咬紧,双眼爆射出冷光,如嗜血的战士般冲向室内。
……
身后电梯‘叮’一声响,家怡恍惚回神,正对上从电梯中走出来的刘嘉明。
“这栋楼年中才交房,第一批装修完成并入住的人只有不到10户,其他单位要么还未售出,要么正在装修,或者正规划装修。”
刘嘉明看到家怡,立即将自己采集到的信息汇报:
“看更老伯说因为现在装修的人多,每天来来往往好些陌生人,他有一些会记,有一些就没登记。
“12层b单位的住户中,只有菲佣在上午出门去买了菜,之后就一直没有人出入。屋主是对年轻的小中产夫妻,因为妻子刚产子,家里还住着过来照顾的岳母。年轻丈夫是个销售,就职的公司是做海产加工销售的,经常去大陆以及邻国如日本之类出差,这几天就在出差中,所以没有在家。
“我已经联系物业去查住户的工作单位等信息了。
“哦,还有,这一单元是一梯两户的,12层a单位暂时还未售出,时常有房屋中介公司的销售经理带人来看房,来往人员也是比较杂的。”
家怡一边点头一边看法证科的同事在房屋门口拍照、做证物采集等工作,身后电梯再响,探员们齐回头,见是法医官许sir带着他的两位灵魂画师助手,便纷纷点头招呼。
“怎么样?”许君豪一边往内走,一边问。
“大光明哥在做门口部分的勘察,我们还没进到犯罪现场室内。”家怡简单答道。
“嗯。”许君豪走到门口,隔着正采集尸体附近几处血迹的法证科同事,打量尸体。
“这边都是滴落的点状血迹,而且大量血点聚集在这里,杀人后凶手曾在这里站立。”家怡站在许君豪身边,指了指门口尸体边的一簇血迹。
“是的。”大光明哥不用抬头,听声音就知道是家怡,点头后又指了指尸体边另一摊血迹,“这里的血量和溅血情况可以推断,这里就是该名受害者被杀的第一现场。凶手拔出刀后,血流如注,流落后飞溅。之后死者慢慢扶门委顿,所以这里留下几道拖抹血迹……”
大光明哥采集好证据,站起身后将几处不同形态的血迹一一介绍给许sir和易家怡等人。
“没有破门的痕迹,不排除熟人作案。”三福站在家怡身后,见法证科的化验员阿杰正在拓印门外扶手和墙壁等处的指纹,便开口道。
“门铃上的指纹被压抹了,好像是用胶质类的东西按压涂抹过,有胶皮物品压在油脂上后,会留下的特有痕迹。”阿杰转头对三福继续解释。
“凶手戴了胶皮手套。”三福皱起眉。
“极有可能。”阿杰点头。
大光明哥走进室内继续勘察,许sir则留在原地对门口的菲佣尸体做简单检查。
家怡则戴上鞋套、口罩等,跟着大光明哥踏入室内。
穿过门廊,右手边有一条通往卧室的小廊,另一具尸体便倒在这里。
“凶手共刺了死者3刀,死者有可能是痛晕过去后失血过多死亡,具体是否刺中重要器官,或有其他致命伤,要回解剖室做过解剖后才知道。死亡时间不超过24小时,死前没有挣扎和搏斗,如果不是死的太快,就是…凶手是个出乎意料的人……”
耳边传来许sir的声音,家怡站在门廊前,大光明哥一低头,她便看到了另一具尸体,眨眼陷入另一段心流影像——
访客将长刀再次藏在身后,两步向前直直迎上女主人。
女主人穿着一身睡衣,产后的浮肿仿佛还没完全恢复,她素着一张面孔,挂着刚睡醒般的慵懒表情,看到忽然逼到近前的访客,挑眉问道:
“你是谁啊?”
问话间,她注意到访客奇怪的穿着,明明没有下雨,怎么这人穿着雨披?
被陌生的怪人闯进家里的排斥情绪终于涌上来,她皱眉用不悦的语气又问了一遍:
“你是谁——”
可她还未问完,访客的刀已经朝着她狠狠插了过来,这一次凶手仿佛有了经验,不再朝对方肚子招呼,而是猛抬起下刺,直直将刀插进了女主人胸口。
“啊——”女主人惊痛交加,一把握住访客手腕,身体软到下去时,也拽着访客弯下腰。
访客一直咬着牙的紧绷面孔上终于浮现几丝惊慌,可很快她又恢复理性,再次咬紧牙关,她抬起穿着鞋套的脚,朝着女主人的头脸和手臂猛踹几脚,直至女主人尖叫声越来越低,终于松开紧拽着她的双手,访客才停止踢踹。
她回拽右手,竟没能一下拔出匕首,便一脚踩在女主人胸口,双手并用‘噗’一声将匕首拔了出来。
女主人眼睛尚睁着,匕首从她胸口被拔出时,她身体抽搐了下。
还未死透的人张大了嘴巴,胸口再如何起伏,仍觉窒息,她眼睛渐渐上翻,捂住自己胸口的手已完全被鲜血染红。
访客抬起头,左前方厨房的玻璃门合着,里面一位年长女性正背对着客厅忙碌于灶台前。抽油烟机和烹饪的声音嗡嗡滋啦,掩盖了厨房外的一切。
访客盯着厨房里的背影好一会儿,忽然听到一阵婴儿哭泣声:“呱哇…哇…哇……”
访客那双冰冷的眼睛转向,落在婴儿车中因哭泣而涨红脸的婴儿。
……
“……两名死者死于同一把凶器,从刀口尺寸看,水果刀、西瓜刀一类的窄长刀。有较锋利的尖刺的锐器。”这是法医官许sir的声音。
“从血迹和尸体朝向来看,凶手是杀死门口的菲佣后,穿过玄关,在这里以这样的姿势杀死这名死者。”大光明哥站在女主人尸体边,指着从门口到这里的一串血滴,“死者拿着匕首,一路走到这里,血一路滴落到这里停止。”
大光明哥又指着尸体前方正采集凶手足迹线索的阿杰道:
“阿杰正采集的这里,有好几滴血滴落,说明凶手在这里有短暂的驻足,所以这里的足迹应该能采集到更多的遗留物。”
阿杰抬起头,“没有鞋印,灰尘等状况也与其他地方相差不大,而且这里有灰尘被塑料袋之类的会起静电的东西吸走的痕迹……大光明哥,凶手很可能穿着鞋套,或者用塑料袋套住了鞋子。”
大光明哥点了点头,忽然见家怡绕开凶手留下的痕迹等,率先走向客厅。
女沙展表情肃穆,步速缓慢,小心翼翼走向染血的婴儿车。
“十一应该开始做侧写了,她眼神有些发怔,估计大脑在告诉运转。”许君豪顺着大光明哥的视线,看向家怡。
“是的,不知道她会根据现场的状况,推演出什么。”大光明哥望着家怡背影,忍不住有些期待。
……
家怡站在婴儿车前,学着心流影像中凶手的样子,垂头对着婴儿,一动不动立了好一会儿。
她不知道凶手在这片刻到底想到了什么,是否有踟蹰,是否想过收手……但几息之后,凶手张大嘴巴,牙齿却紧咬着,猛然举高匕首,随即闭目向下猛刺了两下。
家怡的右手随着心流影像中凶手的右手那般动作,耳边是心流影像中传出的‘噗噗’声,还有婴儿哭声戛然而止,之后哽咽般的喉音。
凶手胸口剧烈起伏,身体向后踉跄两步,忽然似杀疯了眼,亦或者被这瞬间自己的残忍激得肾上腺素飙升,她猛然大叫一声,不看一眼婴儿,转头转身便冲向厨房。
拉开门的瞬间,老妇人转头望过来,手上仍在做翻炒的动作,脸上挂着笑容,口中也在讲话:
“不要急啦,很快就——”
话说到一半,妇人才看清来者并非自己女儿。
她翻炒的动作僵住,随着对面前陌生人的打量,她眼睛瞠大,惊惧得啊一声大叫,抄着手中的铁勺指向对方,眼睛则惊惧地看向访客身后的客厅和玄关。
当看到染血的婴儿车和倒在血泊中的女主人后,妇人无法自抑地啊啊大叫,双手也因为悲伤而剧烈颤抖起来。
她目眦欲裂,疯了般朝凶手猛挥铁勺。
可心神失守,想要奔向外孙和女儿查看的心情让她动作失了准头,凶手一把揪住她手里的铁铲,轻易将之夺过。
下一刻,凶手长刀刺下,刺穿了妇人脖子。妇人本能抓住匕首,奈何凶手忽然爆发出巨大力量,匕首割划过妇人虎口被凶手拔回,接着又劈头盖脸刺下……
眼睛被刺破,喉管被刺穿,妇人仍挥舞着残破的双手胡乱抓挠,被厨房门阶绊倒后,她口中嚯嚯发声,在最后一丝力气耗尽前,仍竭力扒着地面,想要爬向亲人。
……
方镇岳提交过接案报告,便驱车赶至。
当他踏进案发现场,穿过玄关时,便看到法证科同事正做现场勘察,法医官正做女主人的尸体检查,而探员们则正围在四周,看着站在厨房门口的易家怡。
女警仿佛正沉浸在某种梦魇中,怔怔然站在厨房门口,右手空握,低头对着老妇人尸体,一步一步迟滞地后退。
她双眼盯着面前死尸,紧咬着牙关,脸上隐有疲惫、痛苦和疯狂之色,唇角向两边裂开,抽搐着似要向上拉扯。
方镇岳皱起眉,轻轻叹气。家怡大概正在根据犯罪现场的线索做脑内凶案重现。这样的侧写,必然会沉浸在凶杀过程中,要么想象自己是受害者,要么想象自己是凶手。
可无论如何,作为侧写师的探员,必然承受他人无法想象的痛苦。
在英国做类似工作的人,常常被精神疾病困扰。
想起家怡刚进警署时,邱素姗对她的担忧,和他曾做过的会保护属下的承诺……
“岳哥。”三福朝他走过来,开口招呼。
方镇岳点点头,转身对gary道:“大家都累了,去买点热饮给大家暖和暖和。”
gary应声而去,方镇岳拢了把短发,走向家怡。
“怎么样?”方镇岳轻拍家怡肩膀,将她从凶手寒潭般阴冷的世界拉回。
阳光和静室入眼,回头便对上关心自己的岳哥的眼睛,和一众b组探员或关切或好奇的目光。
再转向另一边,发证科的同事正埋头苦干。
用力闭眼,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时,她双眉已扬起,眸现英气:
“没事。”
……
铜锣湾避风塘。
帮厨糊弄着安抚走海鲜卖家,盯着海鲜筐中那截被磨去指纹的断指,陷入踟蹰。
走到前台,拿起电话想要报警,可才拨了一个号码,他又犹豫了。
几分钟后,帮厨戴着处理海鲜用的胶皮手套,捏起那截断指,转身走到下水道边,毫不犹豫将之丢了进去。
“不报警吗?”其他帮助有些惊惧地问,一想起那是手指头,就觉得浑身不舒服诶。
“报什么警啊?不做生意了?想不想要老板给你包红包了?一出命案,年前年后都不要开店了,要是媒体一渲染,店还开不开了?”帮厨一边大叫晦气,一边去搬海鲜。
“这是有人死了,万一……”
“什么万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做你的工吧!你不想赚钱,我还想赚呢。抓紧把海鲜做好保鲜处理,好去睡觉了。困死了!”
“……”
第220章 十一姐的节奏【改】
晨光渐浓,置身在凶案之中,体会这世界最强烈的魔性,最凶猛的戾气,要怎样保持一颗心不堕入深渊?
凶案教会你最可怕的恶念,还要如何用善意和乐观揣度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