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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陆照进门时,刚好看到沙发上腻成一团的两人,瞬间理解了唐佳音的早出晚归。
    陆菲问陆照要了几箱酒,本来是不需要他亲自送来的,见他进来,唐继庭多少有些尴尬,陆菲不以为然地拍了一下他的脸,吩咐帮佣卸车,招呼陆照落座。
    陆菲留陆照吃饭,郎舅两人从国际金融市场聊到土地招标政策,直到离开唐宅,也没见到唐佳音回来。
    陆照习惯性地看仪表盘上的时间,已经过了九点,一个高中女生经常晚归,唐继庭都不会过问吗?
    驶出便道时,他扫了一眼路边,看到坐在花坛上玩手机的人。
    将车贴近花坛边,降下车窗,他问:“你在躲我?”
    正在玩数独的人,同一时间注意到停在身侧的车。
    心突地一跳,她掩饰着内心的慌乱,条件反射地否认:“没有。”
    他端详她的表情,看到她明显紧绷的咬肌,他也咬了一下右腮,朝车门甩头:“那就上车。”
    她犹豫,他也不催她,最终她还是打开后车门,上了后座。
    车开了,她没问他去哪儿,他也没问。
    陆照从后视镜里看她:“在赌气?”
    “我们好像没有熟到有必要赌气的程度。”
    他轻笑:“我没说你在和我赌气啊。”
    她有一种不打自招的窘迫,还没想好反驳,又听他说:“和舅舅可以赌气。”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真的开始赌气,他倒也没再继续。
    车子并没有开出太远,就近停在一家营业中的餐厅。
    随他进去,落座后任他点餐,看似平静如水,内心万马奔腾。
    他给她点了巧克力慕斯蛋糕,浆果拼盘和热奶茶,自己依旧是一瓶红酒。
    她的确饿了,却嘴硬地盯住他:“你是不是搞饲养的,见面就喂食。”
    “我不知道你是这么定位自己的”,他看着她笑:“好像只有牲畜才用饲养?”
    唐佳音哭笑不得,拿起餐桌上的玫瑰丢过去,他扬手接住,重新插回到瓶里。
    “以后不许拿东西丢我。”
    以后吗?这个词儿不错。
    空气有片刻的静默,她开始认真吃蛋糕,不过见了几次面,就已经摸透了她的口味吗?
    看向他面前的酒瓶,冶露,她不懂酒,对这个名字很陌生。
    频繁地盯着酒瓶,让他误以为她又在惦记他的酒。
    “吃完了吗?吃完送你回去。”陆照将酒瓶挪到一边,习惯性地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但没点燃。
    她“哦”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放下勺子,碟子又被刮个干净。
    他嘴角微动,起身点燃香烟。
    一路恍惚,当车停在唐宅院墙外,她才回过神来。
    “那,我进去了。”
    “好。”他降下车窗目送她:“外甥女”。
    唐佳音跺脚转身,眼见他含着笑绝尘而去。
    一年倏已尽,四序循无端。
    除夕夜,唐佳音有些闷闷不乐,吃过年夜饭就回房了,反而比往常睡得早些。
    初一一早,家里便陆续来了很多拜年送礼的,唐佳音在楼上装睡,直到晚上,她饿得下楼去找吃的,发现陆照坐在沙发上和唐继庭聊天,陆菲正和保姆抱两个孩子回屋睡觉。
    唐继庭的秘书突然造访,唐继庭让她陪舅舅坐会儿,便同秘书进了书房。
    唐佳音坐进对面的沙发,一时间忘记下楼的目的。
    就在她考虑找个什么话题时,从对面递过一个灰蓝色的金丝绒小盒子。
    “新年快乐,外甥女。”
    没完了?!
    她斜睨他,手却快于思想接过盒子。
    打开一看,是一块与盒子同色的腕表,颜值惊艳,设计也有些特别。
    虽然她已经很久不戴手表,但无可否认她喜欢这个新年礼物。
    “其实,这是款防狼手表。”他招呼她坐到身侧,给她指出各种功能的操作方式。
    她依言点击喷雾模式,被他按住:“我并不想当第一头“狼”!
    她憋笑,低头继续研究显示屏,一缕碎发随着动作垂下,遮住脸颊,她撩到耳后,再垂再撩,反复几次,她不耐烦了,一只手将什么东西别在她的耳朵上,卡住了头发。
    她随手摸摸,居然是一支香烟。
    她的笑就再也憋不住了,想捶他。
    他煞有介事地端详一番:“挺配。”
    她将烟拿下来,见桌子上有一支马克笔,便将笔帽当卡子别在头发上。
    陆照歪头看她操作,她继续研究手表的显示屏:“定位追踪?这个功能很好笑,有追踪的本事还会怕狼吗?”
    “这个功能是绑定在其他手机上,在授权的前提下,可以实时自动保存影像和事发地点定位,比如——”他将自己的手机与手表连接,顺便加了微信,边演示边讲给她听。“但其实这只是个补救措施,远水解不了近渴,最重要的还是要有安全意识。”
    “嗯,明白了。”
    她乖巧地戴上手表,肚子却不恰时宜地响了起来。
    两人同时笑了。
    “该喂饲料了?”他打趣她。
    “今天我请你喝酒吧。”她扬了扬腕上的表。
    “行啊,走吧。”
    在她上楼换衣服期间,陆照去和陆菲打了招呼,陆菲对这“舅甥”关系的进展颇为惊讶,但考虑到哥哥的魅力,又不足为奇。
    别墅区附近的街道清冷静寂,为数不多的餐饮场所初六才会营业,车子一路开出去好久,驶入一个宽广的庭院,最后停在一幢两层的建筑物前。
    他为她打开车门:“看来只能在这儿了。”
    她下车环顾四周,发现木质门楣上的标牌——冶露。
    这是——酒厂?
    她有些错愕地看向陆照,没等他回答,就从大门内走出一个青年:“照哥。”
    “去和他们喝酒吧,今晚没事儿了。”
    “好嘞,谢照哥。”青年扫了一眼美人,感觉有情况。
    门内的空间很大,四周全是酒柜和酒架,陈列着不同颜色和形状的酒瓶。
    中央摆着几张长案,几套沙发茶几,还有酒具和不知名的物件,应该都和品酒有关。
    陆照让唐佳音坐沙发上等,他拐进一个门里,片刻端出一个托盘。
    一碟酸黄瓜,一碟什锦干果,几片淡味芝士,芝士拼黑森林蛋糕,一瓶酒和一杯热牛奶。
    把东西一一摆上茶几,他将牛奶递给她:“凑合吃。”
    “不是说喝酒?”
    接过牛奶,她盯着那瓶酒。
    “请我喝,可没说一起喝。”他故意忽略她眼神中的渴求,自顾自倒酒。
    她将牛奶杯举过去:“又不是在外面,喝几口又怎么了。”
    他挑眉看她,朝她的牛奶里滴了几滴:“危险的不是外面,而是男人。”
    “你不是舅舅么?”
    “舅舅也是男人。”
    她的心嘭嘭跳,鼓起勇气与他对视:“那又怎样?”
    不由自主带着挑衅,试图在他深沉的眸子里寻求答案。
    他伸手捏住她精巧的下巴,在她闭眼的刹那,嗤地笑出来,然后在她错愕的神情中,抹掉她唇上的牛奶。
    “胡思乱想什么呢?把东西吃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端起推过来的蛋糕,大口地吃,莫名有点儿泄气。
    蛋糕很好吃,有一股淡淡的红酒香,她感觉自己有点儿醉。
    “这里是酒厂吗?”
    她其实并不关心自己在哪儿,只为缓解尴尬,转移话题。
    “准确来说,是个成品仓库。”
    “那你好自恋啊,在外面都要喝自己家的酒。”
    他笑:“在外面喝自己的酒,是为了了解市场占有率。”
    “那不是更该让我这个受众群体之一尝尝吗?”
    “我们的市场定位不包括未成年。”
    ……
    凝视着她的眼睛,他用酒杯碰了一下牛奶杯,眼神意味不明:“好酒不怕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