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行为算是兵行险招,为了避免被外面的人察觉,是以萧瑾早就吩咐下去,密道中不许透出光来,所以她几乎是摸黑走在台阶上。长久失修的台阶上长出滑腻的苔藓,她又看不清脚下的路,只好一步一个台阶的往下走。
不知过了多久,正当她才要继续试探着往下走时,忽然感觉面前有一阵风掠过。她忍住要尖叫的冲动,反复告诫自己这是定国公府的地盘,她又特意交代过,不会有人过来。
紧接着她便感觉到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萧瑾没有说话,双手颤抖的摸索着抚上来人的面庞。冰冷的触感却让她觉得很安心。
是楚天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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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舒匆匆用过午饭后,就守在了密道中。因为在密道中站了许久,他已经能在黑暗中视物。萧瑾方一走完最后的台阶,他就迫不及待的张开长臂,伸手把萧瑾横打抱在怀中。
“瑾娘——”仿若叹息的一声呢喃,瞬间让萧瑾心揪紧。低沉沙哑的嗓音里压抑的思念她听得分明,萧瑾紧紧的攥住了楚天舒身前的衣襟。
萧瑾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还未开口,泪水便不争气的顺着脸颊留下。
分别的这些时日,思念的岂止是一个人!
萧瑾伏在楚天舒的怀中,忍不住无声的哭了起来。
楚天舒已经抱着萧瑾走到了位于泽兰院下面的密室中,桌子上燃着两支红烛。摇曳的烛光将萧瑾满脸的泪痕照得分明,楚天舒这时才发现,怀中的人已经泪流满面。
“瑾娘、你、你别哭啊!”楚天舒有些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该怎样安慰面前哭得伤心的小妻子。他腾出一只手来,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如同哄着一个失了心爱玩具的伤心孩童。
倒是萧瑾先觉得不好意思,她慢慢收了泪,掏出帕子擦干净了脸上的泪,她定定的望着眼前的人。那双墨眸中的担忧和关切一如往昔,仿佛回到了他们在泽兰院最快活的那段日子。
“三爷!”萧瑾哽咽的叫出了这个熟悉却陌生的称呼,她心中的万语千言却像是全都被堵在了喉咙中,一句都说不出来。
那双往日总是目光柔和清亮的丹凤眼中,此时闪着水光,恰似两汪清泉。正是那清澈见底的清泉中倒映出自己的身影来,楚天舒默默的与她对视,只觉得心中被胀得满满的,尽数是满足。
“瑾娘。”经过令人唏嘘的这两个月,楚天舒依旧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他能做的就是把萧瑾紧紧抱在怀中,无声的传递着他的安慰。
跃动的烛影,静谧的氛围,这样片刻的相守就让人觉得难能可贵!
楚天舒动作轻柔的摩挲这萧瑾柔顺的长发,动作亲昵毫无芥蒂,萧瑾一个恍惚,仿佛那些如噩梦般的两个月,从来没存在过。忽然她的目光落到泛着冷光的面具上,她猛地坐直了身体。
觉察出怀中人的异样,楚天舒还没开口,萧瑾就手脚麻利的摘下楚天舒脸上的玄铁面具。
那张伤疤纵横的面容上,多添的那两道深深的伤痕,正是她所为——萧瑾愣愣的盯着他的脸看,她的心像是被千万根钢针扎过,密密麻麻的疼了起来。
她颤颤巍巍的伸出手,颤抖的指尖轻轻拂过他脸上的伤疤,萧瑾的声音发颤,她自言自语的喃喃道“一定很疼吧!”
在地牢中的一幕幕转瞬间尽数出现在她的眼前,她清楚的记得自己是怎样扬起手,用尾指上长长的鎏金护甲在他的脸上划过,还有她说过的那些伤人的话……
“瑾娘,那些不怪你!”楚天舒忙伸手捂住了萧瑾的眼,温热而粗糙的手掌似乎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如果不是这样,你怎样把我从地牢中就出去?”
“三爷,您——”萧瑾还来不及享受那片刻的温柔,便惊诧的从楚天舒怀中坐起,她一双丹凤眼睁得大大的,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似乎是萧瑾的神色取悦了他,楚天舒眼中流露出温柔宠溺的笑意。他轻描淡写的道“瑾娘,别伤心了,那些我都懂。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他的声音低低的,“倒是你,在宫中受了不少委屈罢!”
他承受过的一切痛苦被他自己的一句话完全勾销,反而柔声安慰起萧瑾来。
萧瑾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泪,又一次忍不住落了下来。那些难堪的流言、那些实质的伤害,那些萧瑾所担心的一切,楚天舒竟然毫不在意,他说他都懂。
“怎么几日不见,你比言哥儿还爱哭?”楚天舒笨拙的想让萧瑾不那么伤心,他试图让萧瑾想些快活的事。“他日日跟娘、跟二哥吵嚷着要见你,你留给他的两只兔子,他宝贝得紧!”
楚天舒从来都不会花言巧语,从来都只是默默付出。
萧瑾不忍拂了他的好意,她脸上配合的露出一抹笑容。“会哭鼻子的是言哥儿!妾身才不爱哭!”
密室许久未被打开,虽然其中家具等都被打扫干净,可仍旧散发着一股子霉味。初来时情绪激动,萧瑾还没觉察出不对劲儿,可时间久了,她只觉得自己胃中一阵翻江倒海。
她喉咙像是被火灼过般疼痛,她推开楚天舒。午饭她就用得很少,此时也只是捂住嘴干呕了几声。
“瑾娘!”在地牢中被受以极刑都能泰然自若的楚天舒,看到萧瑾难受的模样却是瞬间变得睚眦俱裂,恨不得代她承受痛苦。“你怎么了,是不是云栩对你下过药!”
楚天舒首先想到的就是云栩用药控制了萧瑾,怪不得他会放心的把萧瑾放回来——
“三爷,您别担心!”萧瑾虚弱的摇了摇头,解释道“真的不是,云栩没对妾身做过什么。”
看着楚天舒仍是半信半疑的模样,萧瑾主动靠在他的肩上。她翘起了唇角,眼中闪过一抹久违的狡黠。
“妾身有个秘密要告诉您!”
作者有话要说:想了好久要怎么安排两个人的久别重逢。然后犹豫到现在,楚三和萧瑾两个人就自己走到了一起,不受作者的控制~好吧,接下来不会再折腾两个人,请放心~
☆、4第146章
对上楚天舒专注的目光,萧瑾没有由来的感到一阵紧张。
“三、三爷。”萧瑾脸上浮起两团红晕,话到了嘴边她反而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才是。她无意识的捏了捏衣角,都说近乡情更怯,明明是楚天舒一直期待的喜讯,她却害羞了。
密室中能提供照明的仅是那两支红烛,影影绰绰的烛光下,楚天舒没有看出萧瑾泛红的脸。萧瑾的犹豫落在楚天舒的眼中完全变了味道。
他眼神陡然变得锐利,他握紧了萧瑾的手,无声的传递着力量。
“我和云栩没什么!”萧瑾突然蹦出一句话,却和她自己所想的完全不同。话音未落,她懊恼的低下头。好像每次不经脑子说出丢人的话时对象都是楚天舒。
楚天舒松了一口气,他弯了弯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我信你。”牵扯到脸上的伤疤,他的笑容看起来还是狰狞的成分更多些,可是萧瑾就觉得莫名的安心。
既然已经开口,萧瑾也不好再转移话题。而且这件事她不想在楚天舒心中留下芥蒂,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在乎自己妻子的清白吧!她索性扬起脸来,不再躲避。
“妾身当时和云栩做了交易。”萧瑾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坦然的看着楚天舒。虽然她会有所隐瞒,可事实不会变就是了。“妾身说妾身对您恨之入骨,想要报复您。”
“可那些都是权宜之计!妾身是故意那么说的!”萧瑾怕楚天舒误会,从始至终她根本都没有恨过他。即使开始楚天舒故意冷落她、刁难她,她想的也不过是怎么应付。“妾身没有恨过您!虽然提出让您吸烟土上瘾的也是妾身……”
萧瑾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她有些怏怏的低下了头,声音闷闷的。她自己也觉得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无论怎么看起来都像是她恨楚天舒所做的报复。还有她无法解释云栩为什么会相信她。但凡有些脑子的人都知道,云栩怎么可能仅凭几句话,就信了她是真的恨着楚天舒?毕竟他们是夫妻不是吗,以云栩多疑的性子,会相信才怪。
再加上她入宫的第一夜就留宿帝王寝殿,第二日就被封为长公主。
怎么看都像是她和云栩有一腿。
“如果你不这么做,恐怕如今我就不能站在你面前。”楚天舒抬起萧瑾的脸,让她看着自己。他放柔了声音,目光中缱绻着满满的疼惜。“以云栩的手段,怕是不能让我活着出宫。瑾娘,难为你了。”
是的,无论每次毒瘾发作时怎样痛苦,楚天舒从未怨恨过为云栩献上此计的萧瑾。被开始被关入宫中地牢的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楚天舒受过酷刑无数,他真的觉得自己可能会死在地牢中。
后来没多久,云栩竟派人给他治伤,不再行刑。即使吸入了烟土染了烟瘾,可他整个人终究完完整整的站在了萧瑾面前不是么?
虽然每次萧瑾都是一副绝情冷漠的模样挖苦他、嘲讽他,可是她真当自己看不出来,萧瑾那些紧张到极致时才会做的那些小动作?
萧瑾眼睛瞬间瞪得圆圆的,不敢置信的看着楚天舒。
他竟然都懂……
楚天舒好笑的完全石化的萧瑾,他欺身上前,吻住了萧瑾因为惊愕微张的唇。
“唔——”直到唇上传来熟悉的温热和湿度,萧瑾才回过神来,一下子红了脸。她想挣开楚天舒的禁锢,却被他搂得更紧。楚天舒怜惜的在她柔软的唇瓣上辗转,渐渐又加深这个久别重逢的吻。
怀中柔软的身体,他今生都不会再放开。
“三爷,您请自重!”萧瑾气喘吁吁的瞪了楚天舒一眼,可那仍旧泛着水光的双眸没有丝毫威慑力,略显沙哑的声音中反而带出一抹媚态。
好不容易楚天舒终于松开了萧瑾,可是双臂还是占有欲极强的抱着她,闻言楚天舒难得的露出一抹戏谑的微笑。“难道这不是你我之间该做的?”
萧瑾气呼呼的扭过头去。
其实她并不是真的恼了楚天舒,她只是不争气的在楚天舒面前再度落泪。
“瑾娘,是我不好,让你受了委屈。”楚天舒的声音中带了些诱哄的意味,还隐约夹杂着不易觉察的无力。“你能原谅我吗?”
楚天舒再给自己道歉?
萧瑾忙回过头,对上的那双墨眸中已经满满都是愧疚和自责。
“这怎么能怪你?”萧瑾用力的摇头,她有些咬牙切齿的道“都是云栩那个混蛋,他不光是——”
本想控诉云栩恶行的萧瑾突然住了声,楚天舒应该还不知道他的身世。而此时告诉他云栩和他的不同戴天之仇,对楚天舒并无好处。她支支吾吾的转移了话题。
“三爷,其实方才妾身想跟您说的,并不是那句话。”顶着楚天舒灼灼的目光,萧瑾把心一横,没什么可躲躲闪闪的!
她抓过楚天舒的手,轻轻的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言哥儿要有弟弟或妹妹了!”
原本萧瑾还在“三爷您要当爹了”和“我们已经有孩子了”之间犹豫着,最后说出的却是这看似不着边际的话。细想来倒像是她和楚天泽有一腿一样……萧瑾有一次红着脸低下头,决心要当鸵鸟。
她已经不能更丢人一些。
当她感觉自己的脸再一次被抬起时,她对上的是一双毫不掩饰的狂喜的眸子,楚天舒抱着她的双手都有些颤抖。在酷刑面前都能泰然自若的人,却在听到这个喜讯时慌了手脚。
“瑾娘,你是说我要当爹了!”楚天舒从没觉得自己会因为这样一句话方寸大乱,当这个他期待已久的好消息突然降临时,他素日来的沉稳通通不见了。
当萧瑾羞怯的点了头时,楚天舒一把抱起了萧瑾,在地上转了好几个圈,直到萧瑾喊着头晕他才停了下来。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楚天舒小心翼翼的把萧瑾放在密室中的软塌上,他如同呵护一个珍贵易碎的瓷器一样,生怕动作重一点,就会伤害到她。
“还好。”萧瑾被楚天舒的喜悦所感染,她也忍不住露出笑容来。“他一直都很乖。”或许是没到时日,虽然有时会有腹痛,但传说中的胎动,她还从未体会过。
楚天舒在萧瑾身边坐下,目光灼灼的盯着萧瑾的小腹。
分别的这些日子来,萧瑾的下颌消瘦了些,小腹却比原先粗壮了不少。这下躺平后,少了繁重衣饰的遮掩,已经能看出了一个微微凸起的半圆随着萧瑾的呼吸起伏。
“您摸摸他吧!”萧瑾看着楚天舒一副想摸摸却又不敢靠近的模样,不由弯了弯嘴角。“不过可能没什么感觉,他还不会动呢!”说着萧瑾就主动把楚天舒的手隔着中衣放在凸起的小腹上。
或许是父子连心,当楚天舒小心翼翼的把手放上去时,萧瑾突然感觉到腹中传来一阵轻微的动静,不同于情绪激动后或过度劳累后的腹痛,好像是腹中的胎儿在懒洋洋的舒展拳脚?
这就胎动么?
不光是萧瑾感受到了胎动,把手放上去的楚天舒同样感受到了异样。他脸上的激动和兴奋并未褪去分毫,他轻轻的俯□,因为怕压到萧瑾的肚子,他只敢把耳朵轻轻贴在萧瑾腹上,感受着胎儿的每一个动作。
二人惊喜的对望一眼,像每一对年轻的父母一样,为感受到孩子的点滴变化而欣喜。
当萧瑾都替楚天舒姿势扭曲的趴在她小腹上的动作难受时,楚天舒突然抬起头,脸上露出了称得上傻兮兮的笑容。“瑾娘,我们真的有孩子了!”
“是是是。”楚天舒的喜悦感动了她,萧瑾此时不再觉得害羞,她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三爷,您要当爹了。他已经四个多月了。”
在虞城时楚天舒的新年愿望就是他们要个孩子,谁知竟被他一语中的。算算日子,其实那会儿她就已经怀上了这个小生命,只是那时的她还不知道而已。
这个小生命还真是顽强……从虞城到京城颠簸了一个月,他还好端端的在她的腹中。
楚天舒眼神暗了暗,涌上心头的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如果这个孩子因为他没了,他会自责一辈子的……楚天舒望着萧瑾,眸中有渐渐溢出一点疼惜的温柔。真的到了那一步,想必她一定不会告诉自己,她不会让自己自责。
楚天舒感觉自己的心再度被撕开一个大口子,一阵阵暖流汩汩的流了进来。
他轻轻的俯□,不带任何情欲的吻上萧瑾的额头。
“三爷,孩子一切都好。”和楚天舒做了半年多夫妻,一向总是压抑着自己所有感情的人,他难得的情绪外露,萧瑾岂会看不出来?她只能竭力安慰楚天舒,“茜草替妾身把过脉,他很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