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娘子名唤裴娇娇，与王杰有婚约在身，这几日却突然没了踪影，稻香村人人都在传那贱蹄子是跟野男人跑了。”
    “气血方刚的男人，遇上这事儿动了怒也是人之常情，还望太子殿下饶恕。”
    说完，李向军便从怀中拿出了一张纸，由大理寺的官员上交给太子爷过目。
    【今以家中次女裴氏娇娇许配王杰，以抵债裴山在李府做工时毁坏的瓷器两件，念及旧情王杰自愿支付聘金十两银、择良辰吉日成亲。
    王杰、裴山】
    是一张印有两人手印的婚书。
    因楚国对地契、交易等书面认证都是用指纹辨别，故而每一个衙门之中都存放着管辖地区内所有成年男女的指纹。
    稍加辨别便能查明真假。
    裴山名字上的指纹，的确是裴娇娇父亲留下的……
    听到熟悉的名字之后，楚云铮心中的怒气更盛，但喜怒不形于色是他一贯的作风。
    即便恼的想将面前胡言乱语之人，杀之而后快，旁人也看不出太子爷的情绪变化。
    “稻香村裴氏次女裴娇娇昨日在孤面前报案，直言其父裴山在李府做工时意外身死，却不见尸首。”
    “且不论婚书真假，人命关天，是你们将裴山的尸首交出来，还是孤亲自派人到李府搜查。”
    李向军怎么也想不到，区区一个农家女竟然为了伸冤，将事情捅到了太子爷面前。
    真真是阴魂不散。
    但那件事是李府最大的秘密，既然已经用裴山顶替了，便不能再重审。
    即便面前坐着的是太子，李向军也得扯谎。
    “额……那应当是家中管事弄错了吧？家中聘用的短工与卖身的小厮都会偶然出现意外身亡。”
    “管事应当是把裴山当做卖身的小厮，直接把尸首拉去乱葬岗了，若是还没被豺狼虎豹吃掉，那还能找到，若是被吃了……那就只剩骨头渣了。”
    说着，李向军的眼神还偷摸的瞥了一眼太子殿下。
    反正李府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他和父亲两人知道，随便他怎么胡扯旁人都无从证实。
    就算是太子殿下又如何？
    裴娇娇……真会找事儿，李向军气的牙痒痒，等此次风波过去，他定要好好在床上将其羞辱一番才能消除心中怒气。
    那一闪而过的狠厉眼神，切切实实的落在了楚云铮的眼中。
    尽管李向军已经三十出头，年长太子爷九岁有余，但论心智，他是拍马也赶不上太子爷的。
    楚云铮在深宫中二十一年，最先学会的便是察言观色，看清楚面前每一个人的所有表情。
    即便只是不着痕迹的转动一下眼珠子，也难逃楚云铮的眼神。
    这也是他破案，审问时惯用的能力。
    人嘛，在得意洋洋或是胆怯、恐惧时都会有一些下意识的举动。
    楚云铮亲自将那封伪造的婚书收好，放在衣袖之中，微微垂眸对李向军投去了阴冷的目光。
    “孤断案从不惧任何阻碍。”
    “裴山一案，泯灭人性、性质恶劣，交由御林军统领怀上亲自督办，即便只剩下一根头发丝，孤也要亲眼见到。”
    “在查明之前，将李府涉案罪臣带回东宫地牢，不牢大理寺卿费心了。”
    说话的时候，楚云铮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站在身侧的大理寺卿。
    处置李府，找到娇娇父亲的尸首是第一步。
    等西北天灾后续赈灾安置妥善之后，便是他处置白府与眼前这位大理寺卿徐大人的时候了。
    楚云铮以监国太子之名，在楚国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势。
    即便称之为无冕帝王也不为过，故而他想要将谁关进哪个地牢都不需要做任何解释。
    回到太子府之后，楚云铮直接来到了北苑东屋。
    彼时裴娇娇还在后花园采摘樱花未回，还是东屋伺候的丫鬟带着太子爷的吩咐将娘娘唤回来的。
    刚一进屋，楚云铮便从怀中拿出了那张婚书，摆在裴娇娇面前。
    “娇娇，你瞧瞧这个。”
    第25章 娇娇和旁人婚书是假的
    裴娇娇的眼神看向了桌面上印着红手印的纸张。
    只是片刻，便让她吓得连连后退了两步，“这不是真的，不可能。”
    楚云铮很满意裴娇娇这番说法。
    虽然这张婚书不论真假，落在他手中都失去了作用，但能从娇娇口中听到这般抗拒的话语，便让楚云铮的心中格外畅快。
    裴娇娇又上前，将伪造的婚书仔仔细细的看了两遍。
    她如今已非完璧之身，便是东宫太子爷的人了，这事儿荒唐至极，定然要解释清楚。
    若任由李府的人胡言乱语，岂不是要把她的名声连带着太子爷的脸面一同糟践？
    “这婚书伪造的破绽百出。”
    “爹爹外出做工是给娘亲赚取医药费的，是最认真小心的了，绝不会弄坏东家的财务，更何况是那般价值连城的瓷器？”
    “娇娇的确到了婚嫁的年龄，爹爹生前……最中意同村的骁哥儿，无非就是图一个知根知底、成亲后日子平淡安稳。”
    “爹爹是绝不可能将我送进皇城世家李府的，太子殿下……您要相信娇娇啊。”
    说起先前裴山在稻香村相中的女婿骁哥儿时，裴娇娇的语气有些吞吞吐吐。
    她心里是最明白女子忠贞的，既然成为了太子殿下的人，如今也还在东宫伺候，便不可三心二意。
    但为了自证清白，证实这婚书是假的。
    她还是犹豫了一番，将家里过往的事情说了出来。
    爹爹还活着的时候，他们家虽然贫穷，但一家人整整齐齐、有说有笑，不失为一种幸福。
    如今……除了支离破碎的烂摊子，便只剩下一地鸡毛了。
    楚云铮能将这婚书拿出来，让裴娇娇亲眼瞧瞧，便是源自于他的信任。
    能将家中女儿教养的这般有分寸、性子纯净的人家，定然不会做出荒唐卖女儿的事情。
    感受着娇娇内心之中的恐慌，这一次的楚云铮并没有急着把他可怜的小娇娇抱在怀中宽慰。
    而是从椅子上站起身，冲着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吹了口气，楚云铮抬手把娇娇屋里的蜡烛点燃，没有一丝犹豫的将婚书点燃。
    片刻的燃烧过后，那张本不该存在的荒谬婚书化作了一摊尘土。
    有他在，这世上不会有人能伤到娇娇的。
    楚云铮看着手上沾染的尘土，只觉得肮脏不堪。
    便用另一只干净的手抱紧了娇娇的腰身，在她耳边低语，“别怕，孤会处理好一切的，娇娇，你只要乖乖的陪伴在孤的身侧便够了。”
    ‘咚’
    屋内响起了一道声响。
    是外出办事的影卫回来后要面见太子殿下的讯号。
    楚云铮知道，意劫不得手是不会轻易回来禀报的，此番回来的极快，定然是彻查李府案子时，找到了有关裴山尸首的线索。
    既然是这件事，那便可以当着娇娇的面商议。
    他松开了抱着裴娇娇的手，轻咳了两声，“进来吧。”
    ‘唰’的一声，北苑东屋紧闭的窗子被一阵风吹开，再一晃眼，楚云铮和裴娇娇的面前便跪了一个周身漆黑的男子。
    “启禀主子，侧妃娘娘父亲裴山的尸首已经寻得，其中的确有蹊跷，详细烦请您过目。”
    意劫将整理好的奏折双手奉上。
    裴娇娇的双眼紧紧跟随着奏折，那是她的父亲啊。
    但太子审阅奏折时，群臣都不能近身，更何况是后院女子呢？
    裴娇娇就算是再迫切的想知道父亲的下落，也只能强忍的内心的激动与焦急，坐在一侧的椅子上等待。
    太子殿下说了万事有他在，娇娇只管信任便可。
    【臣 淮商启：李府案彻查后已有眉目。
    李勇于三月十七糟蹋良家女至死。
    其子李向军故意将家中短工裴山害死，让尸首为李勇顶罪。
    现已在皇城外松山、大理寺埋葬犯人尸首处寻得裴山，经仵作辨认后确认无误。
    另，裴山毁坏瓷器一事为假，娘娘与王杰婚书一事为假。
    叩请殿裁。】
    像李府这等，犯了罪随随便便寻个下人顶罪的世家实际不在少数。
    世家大族那么多人，总有一两个混蛋在外惹是生非。
    藏得住还好，但可惜，李府惹上了‘活阎王’楚云铮。
    因着裴山的死，裴娇娇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虽然促成了娇娇为了二十两银子卖身，这才有了往后的这些。
    但如今终于查明了真相，不为别的，就是只为美娇娘，李府也得以死谢罪才够。
    “娇娇，明日孤带你去见你的爹爹，可好？”
    之所是要等到明日，自然是有楚云铮的顾虑在。
    裴山被李府推出去顶罪，就算是死也逃不过该受的鞭刑，皮开肉绽的被埋在深山的土里，身子定然溃烂不堪。
    就裴娇娇芝麻大点儿的胆子，今日去见恐怕要吓坏了。
    为了让他们父女二人阴阳两隔后的第一次见面能好一些，还是等淮商派人将裴山的身子清洗干净后，再见面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