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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生在动物世界[快穿] 第85节
    它黏着祖母鲸的时间越多,听祖母鲸安抚其他幼崽的次数就越多,在心里叹气的频率也就越高。
    唯独有一点让银鱼很在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它比较早熟,平时表现得也很沉稳,祖母鲸很少单独私下里和它谈心。
    不过这种情况在六岁那年得到了改变。
    虎鲸幼崽的语言教育在五岁时基本完成,有了更完整更复杂的言语表达,幼崽之间的矛盾就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是相互叫喊些无意义的东西,而是真真切切地口角冲突。
    而银鱼吵架的次数最多。
    一来是因为它总表现得有些格格不入,不爱和同龄虎鲸玩,反而喜欢游去找长辈;二来是因为它的外观也有些格格不入——
    银鱼是条乳白色的虎鲸。
    幼崽们没见过其他白虎鲸,以前只是在心里想想,语言成熟后自然而然地就把这种排斥带出来了一些,所以每每说上两句就要吵起来。
    所幸祖母鲸很快就发现了孩子之间的矛盾。
    不知道它用了什么方式劝说,在一段时间后,银鱼再也没有因为肤色被说过嘴,陆陆续续还有幼鲸凑过来和它修复关系。
    虽然它觉得这是小事,而且自己才不在乎,可从这件小事里它得到了一件绝妙的福利,那就是一家之主额外的注意力。
    从此,祖母鲸的过去好像在它面前被揭开了一个角落,让它得以窥见这头大虎鲸身上更多的小秘密。
    祖母鲸喜欢吃弓头鲸。
    祖母鲸讨厌性格不稳定的同类。
    祖母鲸会在社交季节和太姥姥一起出去欣赏雄鲸的背鳍,但总会早早回家,好像只是单纯为了看一场表演。
    祖母鲸有两个很好的朋友,一位住在北边,一位住在南边。
    住在北边的大虎鲸也是一头祖母鲸,因为每次去拜访它时家里都能吃上鲑鱼大餐,久而久之这头老雌鲸在银鱼心里就被和鲑鱼划上了等号。
    在北方居留鲸家族面前,两头祖母鲸都表现得非常沉稳,鸣叫不高不低,动作不急不缓,但在私下里,自家祖母鲸围着朋友团团转,就像个闲不住的话痨。
    劝说对方要注意身体,可以理解;聊聊旅行过程中发生的趣事,完全正常;可是两头加起来快150岁的虎鲸一起讨论怎样恶作剧才会得到最好的效果是为了什么?
    这合理吗?
    不仅如此,自家祖母鲸还会千里迢迢带各种各样的小玩意过来送给北方居留鲸,有时候甚至会帮南北两个朋友相互传话,传话的内容还大多是长辈严令小辈不许讲的垃圾话。
    银鱼觉得这不合理。
    它甚至怀疑两边能隔空吵起来一定有自家祖母鲸在里面两头拱火看戏的因素。
    但对方是德高望重的祖母鲸,它只是头小虎鲸,所以它只能安静如翻车鱼。
    北边这位朋友画风奇异,南边那位也没好到哪里去。
    南边的老雌鲸不是祖母鲸,但它特别讨小辈喜欢,因为无论向它提出什么请求,玩耍,学捕猎,无聊闲逛,翻肚皮托着发呆,都能得到肯定的回答。
    它好像一个游动的肯定符号。
    这样一头虎鲸竟然能和北边祖母鲸吵起来,让银鱼对自家祖母鲸在里头起的作用更怀疑了。不过它也知道这种争吵是熟人之间才会有的相互嫌弃的争吵,想必这些年来祖母鲸没少为两个朋友牵线搭桥。
    在关注朋友之余,祖母鲸还很关注一些寻常虎鲸不在意的东西。
    比如说家中的十大神秘事件之首——三年一度的无规则长途迁徙。
    之所以说无规则,是因为幼崽们在这条迁徙路线上既没看到什么“独特的风光”,也没见到什么“独特的个体”,只是单纯地去走一遭。
    路线从北方祖母鲸所在的海湾开始,朝西一路直达某个会让家中长辈流露出悲伤之意的群岛,然后向北进入寒冷的海域,再向东,最后向南,抵达半封闭海湾。
    完全看不出有什么意义可言。
    但每轮巡航结束后,祖母鲸都会轻轻感慨一声“没有更多的了”,“真好啊”,然后重新回到常态旅行之中。
    它表现得那么高兴,银鱼也忍不住高兴起来。
    如果说固定长途是祖母鲸每隔数年必做的事,那么抬头看着夜空,尤其是极地的夜空,也是祖母鲸每隔一段时间必做的事。
    祖母鲸喜欢极光,也喜欢星星。
    银鱼从前不知道它在看什么,但在家中辈分最高的雄性虎鲸离世后,它尚在哀哀哭泣,却听到祖母鲸安慰它的话。
    祖母鲸说,所有那些逝去的大虎鲸的一部分在海洋中,一部分都在星辰里。
    它这么说的时候声音还带着点多余的转音,仿佛在强忍悲痛,又仿佛在隐藏一个释然的笑意,好像离开的虎鲸变成星星这件事其实是某个不为人知的有典故的小秘密,而且是全世界只有它一头虎鲸知道的小秘密。
    可是分别太痛苦,所以银鱼选择相信。
    如果离开的大虎鲸不是化为虚无,而是在银河里遨游,那么死亡也不是一件值得恐惧的事,反而成了某种冒险的开端。
    它开始明白为什么祖母鲸总在默默地看着极光,也总在默默地看着星河,许多许多年之后,它自己也养成了抬头的习惯。
    有一天晚上,当两头虎鲸靠在一起仰望天空时,祖母鲸忽然提起了当年幼崽们因为肤色排斥它的这件事。
    一如既往地,银鱼说自己全然不介意。
    但祖母鲸只是发出了一个柔和的鸣叫声。
    它没有选择直接说幼崽之间的问题,而是说起了一件很早之前的、也再也没有家庭成员会在鲸群里提起的往事。
    往事里有一头雄虎鲸,名字叫小白。
    祖母鲸说那是一头非常有个性的也非常美丽的大虎鲸,祖母鲸说白色是奇迹的颜色,也是会让人想起来就觉得快乐的颜色,祖母鲸还说那头虎鲸是外婆从小到大唯一的朋友。
    一位因为吹气泡结缘的、支撑着它不断努力活下去好去吹一个更完美的气泡的朋友。
    也许是出于移情,从未带过一天崽的外婆才在外孙出生后尝试着顶它起来玩耍,尝试着用仅剩一支的胸鳍拥抱它,抚摸它,因为白色是值得好好回忆的颜色。
    祖母鲸说,白色是快乐,是幸福,是奇迹。
    祖母鲸还说,白虎鲸放在每一个族群里都会是无比珍贵的存在。
    银鱼听得怔忪。
    它向来不承认肤色和其他幼崽的排挤会给自己造成影响,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一刻,它心里的某些东西被抚平了。
    从那天开始,当其他幼崽说自己是祖母鲸最爱的时候,银鱼在心里叹气得更大声,也嘲笑得更大声了。
    因为世界上没有人比它更明白——
    它才是祖母鲸的最爱。
    第106章
    安澜并不知道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银鱼竟然有这么多深刻的想法,她对这只幼崽的印象还停留在“早熟又深沉的小家伙”这一栏。
    不过她确实在白虎鲸身上倾注了很多心血。
    幼崽都是债,当年维多利亚教导后代有多辛苦,现在安澜被孩子们缠着要学这个要学那个要听这个要听那个就有多困难。
    安澜每每想到甩手不干的坎蒂丝就会陷入怀念之中,当年姐姐带着她是多么不遗余力,后来带着泡泡又是多么任劳任怨,现在好了,一日尝到不带崽的滋味,就开始了终生不带崽的幸福生活。
    家里的其他成员就更不用说了,男孩子还能搭把手,女孩子们逐渐放飞自我,说好的一个家族共同带崽,到头来它们都在快乐玩崽,只有她自己在为崽的未来殚精竭虑。
    这可能就是祖母鲸的悲惨生活吧。
    好在当祖母鲸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她在和莫阿娜的争执中从来不会落入下风,而椭圆就惨一些,常常被莫阿娜以“你什么都不知道”来攻击。
    偏生它天生就是个自走赞同机器,莫阿娜说它,它还在那里“对对对““是是是”“没错没错”“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安澜把这些话原原本本地传回去,把莫阿娜气得尾巴都硬了,坚持认为椭圆是在和它过不去,刻意嘲讽它。
    于是这两头雌鲸就成了冤家。
    不管怎么说,两个朋友认识了有交集了也算是一件好事,而在旅行途中认识更多新朋友,哪怕只是一生一次的旅伴,也是能终生铭记的记忆。
    不过这些快乐都比不上几十年来看着人类社会发展变化带来的快乐。
    出现在鲸鱼迁徙路上的观鲸船都被换成了用高新科技打造的近乎无声的小船,一些船只还有着透明又柔软的底部,让虎鲸能安全地和游客进行近距离观察和接触。
    渔船也有很大的改变。
    不知做了什么更新,安澜走南闯北时再没听说过有被渔网误捕的大型海兽,那些不符合规格的超小格渔网也退出了历史舞台。
    全世界的虎鲸馆都消失了。
    建在俄罗斯和冰岛的虎鲸野化放归中心已经有二十年不曾入住过新房客了,安澜上次去看的时候,那些用来做隔离用的栅栏都蒙上了厚厚一层硅藻,全然没有半点人类世界的痕迹。
    比这更好的是,人们也开始重视海洋污染,被倾倒在大海中的垃圾逐年变少,从海里被打捞上去进行无害化处理的垃圾则逐年变多,现在安澜游过巨藻森林时不必再担心塑料会割伤自己或其他家人了。
    因为人类的退让,海洋慢慢净化着自己,鲸鱼的头胎生子因此受益,不再有着极高的夭折率,而成年鲸鱼自己的寿命也因此被拉长。
    一切都在往更好的方向发展。
    安澜的年岁在不断增长,终结似乎在不断靠近,但她的心情却在日复一日地听到好消息的时候变得越来越轻快,也越来越期待。
    虎鲸是智慧的生物,可人类才是这个纪元的主宰,当人类决意要做一件事情时,他们往往能做对做好,同时也给更多生灵带来希望。
    这难道不是最好的结局吗?
    想必那些真心实意爱着虎鲸的人,那些常年在世界各地追着虎鲸的人,那些放弃城市工作只为更靠近虎鲸的人,也会为了全社会对海洋环境的醒悟而欣喜若狂吧。
    曾经安澜就不止一次在观鲸船边听到过来自这些人的歉意,现在都变成了祈祷,变成了美好的祝福。
    她也开始越来越多地带着家族去参与互动,知道现在是时候去构建一种崭新的关系。
    人鲸互动在丹纳角进行得最多。
    这里是安澜的出生地,也是嘉玛长眠的地方,每年鲸群的迁徙路线都在仔细的规划下经过这里,非常偶尔才会因为北大西洋和太平洋之间遥远距离而作罢。
    人类好像也意识到了丹纳角的特殊性,意识到了这里是维多利亚鲸群确定会经过的地方,那些从纪录片和新闻报道中迷上这个特殊鲸群的游客于是更经常地出现在此。
    他们总会呼唤着每头虎鲸的名字,有些和安澜自己的称呼对得上号,有些则完全对不上,但并不妨碍这些名字里包含的感情。
    弗兰西丝是他们叫得最多的一个名字。
    自由,他们喊着。
    自由,他们祝愿。
    而安澜对欢呼和呢喃照单全收,时不时会在心情好时靠近小船,学着莱顿的样子做几个腹拍和背拍,把人群逗得哈哈大笑,把鲸群惊得默然失语,一如当年长辈们被舅舅惊到时的模样。
    坎蒂丝是唯一一个能和她靠在一起怀念过去的家庭成员,这头比安澜整整大十岁的老雌鲸在生命末期活得极为潇洒,但在每天睡醒之后却总会失落几分钟。
    有一天,它开始给安澜讲过去的故事。
    那多出来的十年里,有太多太多独特的美好的东西,曾经被它珍藏着,现在却想倒出来,留给其他家人。
    安澜于是知道了嘉玛和莉莲曾经是多么顽皮的一对姐妹花,莱顿做过哪些糗事,维多利亚开玩笑时是什么语气,甚至还听说了一些她从未见过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