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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茧 第22节
    章若卿接过来,大致翻了翻,都是章淑嘉在问她安顿好了吗,房子怎么样,离工作单位远不远等等这样琐碎但从来不会亲口问她的事。就像嫣然说过的,她们都是同样嘴硬的人。
    她将手机递回去,叹一口气,“我等会给她打电话。”
    嫣然临时接到婆婆的电话,要她尽快回去,她离开后,章若卿放下整理了一半的东西,想了想,还是拨通了章淑嘉的电话。
    那边响了一会儿,才接起来,她一听竟然是岑歧的声音,她犹犹豫豫问:“我妈呢?”
    “是小卿啊,你妈她刚刚睡着,”他的声音压得低沉,“要是有什么事,我让她醒了再给你回电话。”
    “没事,”章若卿拒绝,“不用让她回了,我有时间再打。”
    她挂断电话,觉得有些奇怪,章淑嘉向来作息规律,觉得不会在下午四、五点还睡午觉。
    但她没来得及多想,微信弹出来一条新消息,来自于方子聿,等她点开,发现他已将消息撤回。
    上一条对话还停留在几个月前,他说,抱歉这周不能回去,他很想她。
    这一阵子,她一直没有去想他。毕竟,话已经说到那样的程度,她猜他是绝对不会回头的。
    所有,这条发来又撤回的信息,她就将它当作是个意外。
    虽然这个意外,并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第32章 很奇怪,仿佛认识他、跟他相处一场像是梦一场,醒了就本能地知道,该忘了
    方子聿这段时间仿佛变了个人,不仅许执涛发现了,周围跟他熟或是不熟的人也发现了。但谁都没敢当他面提,提了一准像炮仗一样,炸了。
    私底下一帮人也聊过,说他哪次分手不是要死要活的,跟这到坎过不去了似的,但只要遇见下一个,立马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以往,最多一周,方子聿就能翻篇,又重新春心荡漾。
    但这次,情况似乎有些不一样。
    一星期过去,方子聿倒没有再要死要活的,一个月过去,很少再提起这事,但许执涛知道,这次,方子聿还没过去。
    “我觉得自己特别混账,如果能回到中学的时候,我一定把我自己摁地上揍个稀碎,我怎么能说出那种话。”他猛灌一口酒,许执涛成了他的垃圾桶,喝了酒就把苦水往人家身上倒。
    “人呢,是到南城了,这都不见?”
    “我没脸见她。”
    “这话真不像你说的。”许执涛觉得有些幸灾乐祸,但忍住了,这么多年终于出了个能治他的人,不忍心两人就这样错过,于是出主意:“她不是刚来,人生地不熟,这时候你就应该多关心关心她,也不多说什么,就关心吃什么玩什么需要什么。”
    “她需要的不是这些。”方子聿摇头。
    “那她需要什么?”
    章若卿需要什么,方子聿也不知道。但至少,他不想再用这些对待其他人的套路去对待她。他们从一开始就偏离的航线,再想要拉回来代价太大。如果可以,他宁愿不认识她,因为那样,就还有重新开始的可能。
    对于那天方子聿发过来又撤回的微信,章若卿没有花太多时间去想。很奇怪,仿佛认识他、跟他相处一场像是梦一场,醒了就本能地知道,该忘了。
    生活被她安排得妥妥当当,忙着跟新同事相处,忙着熟悉新的工作,忙着应付蒋家桦,他像一本南城生活指南一般,总是时不时地出现。
    “今天跟我领导去城郊看项目,路过一家烧饼店,回去给你带。”
    章若卿收到他的消息,看了看,没回。主任正通知他们下班别急着走,简单讨论一下本周的业绩。
    目前的领导谢葵是位工作一板一眼的人,少了王茹的圆融,多了几分严厉,但对章若卿不错,没怎么挑过她的毛病,所以章若卿自然谨慎,小心翼翼希望能将她心目中的形象保持下去。
    报道那一天,谢葵通知她要提早去,所以她没在上班的路上遇到蒋家桦,等到他们在大厅开会时看见他拎两份早餐走进来,她还有些心虚,怕他就这样愣愣走过来将早餐给她。幸好,他只是点点头便进了电梯。
    等到下班的路上,他才追上她,问她怎么这么早出门,他带了她的早餐没办法只好自己吃两份,到中午都不饿。
    章若卿连连抱歉,说主任要求早到,而且自己早上习惯吃食堂的早餐,总类丰富可一样尝一些,并委婉拒绝了他帮??x?忙带早餐两人一起上班的提议。
    他倒是没有强求,但还是时不时给她带一些南城小吃。
    蒋家桦的意思,章若卿明白,但自己的工作生活刚刚步入正轨,她并不想再次稀里糊涂投入一段新的感情中,所以与他保持适当的距离。
    隔了大半个小时,章若卿才回复:刚刚在开会看看手机。我已经跟同事吃过了,谢谢。
    那边很快回复:挂你家铁门上了。
    果然,章若卿回到家就看见门上挂了一袋凉掉的烧饼。
    她跟嫣然说起过这事,然而嫣然关心的重点根本就错了。
    “你扔了半个烧饼!那家的烧饼你知道有多难买吗?下次有这好事你必须立刻告诉我!”
    章若卿哭笑不得,“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我的重点?”
    “有啊,别着急,我正准备问,”嫣然清清喉咙问:“他有其他让你不舒服的举动吗?”
    “没有,”章若卿回答,“他很有分寸……有时候在上班路上碰到,我们一起走,到了银行他会找借口让我先进去,给我带东西也从来没有当着同事的面给我,平时在食堂或是电梯里遇见,他对我也跟对其他同事一样……就是太有分寸了,也无法挑明了拒绝,万一是我自恋,想多了呢?”
    “八成不是你想多了,他看项目的地方跟卖烧饼的小摊可是南辕北辙。”
    “所以,我才苦恼啊。”
    “那就试试呗,还是你在顾虑办公室恋情?”嫣然跟她不一样,远比她洒脱,更不喜欢将时间浪费在自我内耗上。
    “也不是,好像每段感情我都是稀里糊涂的开始,而且我总是被动接受。”
    她想起大学时的那段恋爱,现在回想起来她其实并不喜欢那个男生,仅仅是因为他追求自己,觉得别人都这样主动,这样付出真心,自己再不领情,似乎有些说不过去,那种负疚感深深困扰着她,于是为了让自己好受就答应了。其实,这也是一种逃避,对自己、对感情是极不负责任的行为。
    而同样的,蒋家桦现在也是如此,连同追求的手段都如法炮制。
    “你喜欢吃什么,我帮你带;你想要去哪玩,我带你去。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我追求你,就是因为我喜欢你。可他们做的都是单方面感动自己的事,做他们以为女生会喜欢的那些‘我为你’,从来没有在意过,女生的感受。在这样的所谓追求中,女生真的觉得很负担。就像每次,我看到或者听到那种当众的盛大表白,点心形蜡烛,唱情歌昭告天下,如果被包围在爱意中心的女生是真的与你心心相印,那么毫无疑问,她是快乐幸福的;但如果,她对你毫无感觉呢?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她估计能脚趾抠出三室一厅吧。”
    “你这样一说,好像是挺有道理……”嫣然若有所思,“同时还自诩深情,如果我们不领情就说是我们作,故意端起架子,让他们追得更努力些。可事实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章若卿很认同:“如果是两情相悦,我愿意和你一起在清晨六点起床,只为了买一份热腾腾新出锅的早餐;但如果只是单方面的喜欢,那么也请你尊重且在意我的感受,千万不要以为我是欲擒故纵。”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道理,他们好像从没弄明白过。”
    “大胆一些把‘好像’去掉。”章若卿叹气,重新拾起垃圾桶里被她扔掉的半块烧饼。不论怎样粮食是无辜的,且浪费可耻。
    “感情真复杂。”她忍不住感概。
    “比感情更复杂的还有婚姻,你一个单身狗没资格唉声叹气。”嫣然不认同,“如果每一段感情都像开始的时候简单纯粹,那该多好。”
    章若卿敏锐觉察出嫣然话里有话,但嫣然似乎并不想多聊。
    初十在她脚边打转,尾巴缠住她的脚踝,吸引注意力。章若卿拆开蒋家桦送来的一盒猫罐头递到它嘴边,初十吸吸鼻子,闻了闻,抖抖猫爪子,掉头走调,留下一摇一摆的小屁股给她。
    奇怪,初十一向有奶就是娘,前几次嫣然来给它带了小零食,小玩具,一人一猫立刻打得火热,等嫣然离开后,它蹲在门边朝外面‘喵喵’叫了好一阵。但对于蒋家桦,就像“老鼠见了猫”,它当然还是那只猫,趾高气扬,对他送来的一切‘进贡’不仅置之不理,还十分厌恶。
    “初十,”章若卿戳戳它鼓起的腮,“你也不喜欢他,是吧?不喜欢的话,就要提早说清楚。”
    章若卿本来做好了周末找机会跟蒋家桦聊聊的打算,约他去说好了但一直没机会去的一家早餐店,但他却说周末要陪陪父母,说完还附带了一张在小溪边垂钓的图片。她客气回了一个不痛不痒的表情,说下次有空再约。
    周一上班,她一打开门,就看见门上挂着的纸袋,上面印着本地一家咖啡馆的 logo,她打开来,一枚蓝莓贝果,一杯咖啡,还温热。
    她叹了口气,拎着上班去。
    等进了电梯,发现蒋家桦跟他同部门的同事张凝也在,三人打了声招呼,接着听见他们聊起周末的活动。
    张凝抱怨银行狗没有周末,无止无尽的陪客户、陪客户,看见两人手上都握着相同的咖啡杯,笑着说:“一起去的?”
    章若卿愣了下,听见蒋家桦漫不经心地说:“我这杯里装的是自己冲的速溶,没合适的杯子就用这个,而且都用好几天了。”
    第33章 不用见,你配不上她
    章若卿挺佩服蒋家桦这样圆融的人,人际关系中的分寸感被他拿捏得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
    开完会出来,电梯里遇见杜淼,介于是大 boss 且周围又有同事,章若卿跟他打完招呼就仰头数楼层去了,等他叫了自己名字,才愣愣回头问:“杜行,您…叫我?”
    杜淼有些无奈,想起之前许嫣然跟自己提过,她这表妹入职多年,业务过关,但就是人情世故这方面似乎有些不开窍,还一根筋。面试的时候,他就问过她愿不愿试试新岗位,她一板一眼回,暂时没这样的想法。这话一出发现场面不对,她赶紧找补,倒是自圆其说解释得头头是道。
    入职后,他旁敲侧击问过营业厅主任谢葵,她向来对员工要求严苛,提到章若卿时竟少见地夸赞她业务能力强,对客户亲和有加,刚入职不久就已经发展了自己的客户。他准备找个机会,好好提点提点她。
    “新工作还适应吗?”杜淼接着问。
    “适应。”章若卿连连点头,却诚实地在心里腹诽,电梯并不是个谈心的好地点,那么多同事听着看着,就算不适应也不能直说呀。
    杜淼听了她回答,也若有所思:倆字!比领导还简洁!
    他只好又说:“毕竟你的推荐人是我,我要尽到自己职责,确认员工在新的环境中有没有适应工作,跟同事关系怎样……既然你适应,那就好。”
    说完,电梯正好行至他的楼层,他朝她点点头,走了出去。
    章若卿还在想刚刚他说的话,没有掩饰也没有解释,坦坦荡荡又十分有分寸感的说出他们之间的关系,比起蒋家桦,她其实更佩服杜淼这样的人。行得正,坐得端,如一枚铜币,外圆内方。
    她觉得,这才是大 boss 该有的模样。
    下午下班的时候,章若卿跟嫣然约好去附近一家小馆吃饭。小馆就在临水的老城墙边上,距离银行步行不过五、六分钟,她跟同事告别,穿过华灯初上的街。
    走在城墙脚下的时候,遇见了下班前的最后一位客户——老太太有八十多岁了,但穿一身裁剪妥帖的藏青色斜襟短褂,搭配同色系长裤,缀着一对玛瑙耳坠子,来办业务的时候口齿清晰,眉开眼笑地说过来存外孙给自己的压岁钱。当时,章若卿就在想,这应该是多幸福的一家人。
    看见老人不紧不慢走在前方,章若卿也放慢的脚步,似乎是觉察到自己身后有人,老人随即让出路,章若卿笑着走上去,说:“阿婆,一个人回家吗?”
    阿婆觑眼睛看了看来人,发现是银行里那个耐心极好不嫌自己那银行卡、输密码、签字慢的的小姑娘,笑起来说:“是你呀!”
    章若卿点点头,又问:“阿婆住的远吗,要不要我帮您叫辆车?”她猜也许是下班高峰,阿婆没能等到出租车又不会用现在的打车软件。
    “不用不用,”阿婆连连摆手,“不远,走到前面右转,就在巷子里。我们老人家没那么娇气,能动的时候就要动。你呢?也住附近?”
    “我跟姐姐约好去一家小馆吃饭。”
    “喔唷,是不是阿辉家?”阿婆见章若卿一脸茫然才反应过来,赶忙解释:“巧月居!”
    “对对。”
    “我们老街坊都这样叫习惯了。??x?好吃的,我最喜欢他做的南乳小排,一口气能吃五、六块!”阿婆说着比划起来,“我外孙子本来说要来接我的,我让他不要来,赶紧帮我去阿辉那买小排,晚了又没了。”
    “阿婆,您胃口真好!”
    阿婆被夸得呵呵直乐,催促章若卿先走,别等自己,“我就在巷口等我外孙子,你赶紧进去,就说是秦阿婆的朋友,给你打八折呢!”
    嫣然开车,比她先到一步,站在小馆前看见她跟她挥挥手,等她走来问:“谁呀?
    “一位客户。”
    “跟客户都能相谈甚欢,什么时候也把这本事用到领导身上?”
    “客户是上帝,不知道么?”章若卿笑。
    嫣然没理会她,说:“上帝不上帝的,先放一边。有位领导自告奋勇,来给你练练手。”
    “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