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知道对着监控写写画画很无聊,也没什么意义,但老板对这个有兴趣啊。老板想知道我们是怎么收集情报的,你就展现给老板看,适当的时候还要编一些老板感兴趣的故事说给他听。”
“你要让老板保持对你的兴趣,这样老板才能持续关注你!”
汪杏花:???
“爹你刚刚那个故事是编的???”
“对啊。”汪平修道,“不然呢,爹又不像你之前那样可以隐身,爹去哪偷听人家说话?”
“所以那个蔡佳敏……”
“就是单纯的受邀过来看《采桑女》的首演。你看监控呀,人家看得多投入,标准戏迷!”
这一刻,汪杏花的心里浮现出了一句话:我和亲爹心连心,亲爹和我玩脑筋。
“咱们这行哪有那么多打压、猜忌、嫉妒,这种东西都是不入流的人和你爹我这种手上没好苗子的人玩的。”
“冯灵是什么等级的演员?草台班子出身,没人教全靠自己唱到这个水平,打压她?疯了才会这么做。”
“四喜班的那个姓罗的,就是得罪京城里的高官最后被扒了皮的那个。他够没皮没脸下三滥吧?姓罗的都不可能这么做,姓罗的只会雇强盗把冯灵所在的戏班里的人全杀光,将冯灵绑过来签卖身契。同时还要把冯灵保护好,免得被那些老爷看上娶回去做姨太太。”
“水平到了冯灵这个地步,已经不是靠她一个人养活整个戏班子了,是靠她一个人养活小半个行业。”
“你是不知道,你爹我刚入行的时候就遇见过这种角儿。那个时候,他唱什么就火什么,不知道多少乡下的老百姓就是因为听说过这位角儿的大名,才愿意花两文钱喝几口茶听乡下的草台班子唱同款戏。”
“就他一个,养活了不知道多少写戏本子的穷酸文人和草台班子。”
“可惜啊,天妒英才,过年的时候吃饺子没注意把自己噎死了。”
“就因为这件事情,戏班子里都不能出现饺子。”
汪杏花:……
怪不得自己活着的时候就没在戏班子里看见过饺子,汪杏花一直以为是因为她爹不喜欢饺子。
不好,今年过年的时候游乐园全体员工还在戏团里吃了饺子。
汪杏花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亲爹。
“对了杏花,你是不是排座位的时候没给老板留位置?老板怎么不看首演?”汪平修严肃地问。
“我给老板排了,但老板不想看。”汪杏花道,“老板看了彩排,用他的话来说。他能看懂,但不太喜欢,唱词有些晦涩难懂,看戏像坐牢,和看文艺片没什么区别。”
“他知道很好,但就是不太能欣赏。”
汪平修点点头,拿起笔在本子上记下这个信息。
汪杏花凑过去看汪平修写的是什么。
全新的一页,上面只有字不太好看的一句话:
老板不懂戏。
汪平修看着这句话,想了想,划掉涂黑重写,改成:
老板喜欢通俗戏曲。
“杏花,你之前和我说过,和文艺片相反的是什么来着?”
“商业片。”
汪平修提笔又在后面写了备注。
(商业片)
第532章 竞争激烈
戏台上的大戏还在继续。
趁着第三幕到第四幕大幕拉上中场休息的时间,后台工作人员抓紧时间上台重新布景,冯灵也回后台换装,趁着宝贵的休息时间喝两口水润润嗓子。
《采桑女》一共只有六幕,前三幕和后三幕全然不同,采桑女真正的转变,就是从第三幕结束后开始的。
在前三幕里,采桑女虽然被迫接过了养家的重担,成为她所生存的环境中绝对的异类,同行乃至宗族长辈嘴里这样抛头露面,以后怎么嫁得出去的怪异女子。
但实际上,采桑女在做生意的过程中遇见了不少好人。
同样做蚕丝小生意的生意人会因为同情她对她施以援手;族中的长辈嘴上说着抛头露面成何体统,实际上也会在采桑女前期做生意完全赚不到钱的时候接济她们家,省得她一家老小饿死;当年闺中玩得好,现在已然嫁做人妇的姐妹,也会偷偷帮采桑女联系采桑养蚕的农户,让她不至于连蚕丝都收不到。
大家帮她,是基于人性的光辉。
不理解她,是因为世俗的偏见。
采桑女就一直在世俗的偏见中挣扎。
和《皇女传》的热热闹闹不同,《采桑女》中有大段的内心戏独白,每一次独白都是采桑女对自己的反思。她必须挣脱世俗赋予自己的无形的牢笼,才能真正走出这一方天地,不再为父亲,为弟妹,而是为自己而活。
看过好几次彩排的江祺对其的评价是:立意很好,看不下去。
好戏,就是有点不太好。
演员好,立意好,唱词佳,剧情结构不错,既没有执着于小情小爱,也没有上升到家国大义。考虑到《采桑女》在原世界所诞生的时代,江祺倒是可以理解为何这部戏曲会成为汪杏花心中永恒的白月光。
大部分的文学作品都会被时代所局限,就像创造了孟丽君的原著小说《再生缘》一样。这部作品共17卷,60余万字,前16卷耗时三年,后因作者丧母而停笔,在经历人生的大起大落后,作者于14年后重新提笔写下第17卷,但最终还是没有完成。
江祺听汪杏花和冯灵聊天的时候,曾听汪杏花感叹过:能写出《再生缘》如此惊世骇俗的作品的作者,最后也会因为想不到一个女子在朝为官最终能落得怎样一个结局而迟迟不肯写下结局。
冯灵觉得或许作者的心中早就有结局,只不过作者想要是一个圆满的结局,可是任她如何想象,也想不出一个不以悲剧收尾的结局。
相当于命运坎坷的《再生缘》的作者,汪杏花所属世界《采桑女》的原作者无疑拿的是爽文剧本。
据汪杏花说,在《采桑女》诞生之前,作者本人只不过是一个多年科举一直未曾考取功名,穷得叮当响的穷酸书生,实在是穷得活不下去了就靠换笔名写各种三流话本过活。
后来有一次书生在卖话本的时候,听到两个闲汉议论某地的一个女商人,说那个女商人在丧夫后不安分守己的待在家里教子,反而出来抛头露面做生意,家中的长辈居然也不管教。
这句话被同样来书店买话本的某家小姐听到了,小姐气不过喊家丁来揍人,打着打着居然变成了大型械斗,成为当地经久不衰的热门话题。
正愁不知道该蹭什么热点写新话本子的书生灵机一动,决定用这个热点话题换马甲写戏本子。
考虑到大家小姐的愤懑,书生琢磨着写达官贵人家的女眷爱看类型的戏本子应该比较赚钱,于是《采桑女》就诞生了。
书生也因此赚得盆满钵满,收获了一大堆粉丝。
唯一可惜的是,在《采桑女》后,书生就没写出过这般惊世骇俗的戏本子。所以有关《采桑女》的来历一直有很多其他版本,许多人觉得以书生的水平压根就写不出《采桑女》,肯定是他捡了别人的佳作谎称是自己的。
因为种种谣传,导致《采桑女》的名声越来越盛,传到汪杏花所在的年代,《采桑女》已经成为很多人心中永恒的白月光了。
……
二楼包厢里,某位不知名的剧院老板打了个哈欠,四处看了看,找到桌上的二维码,扫码点餐。
“爸,妈,你们饿了没?想吃点啥?呦,江老板这边的餐食够丰盛的,虾饺、叉烧包、黄金糕、小笼包,还有云吞面、盖浇饭,炒菜也有。汉堡炸鸡……哎呀,正好晚上没怎么吃,来个全家桶。”剧院老板当场下单,“爸妈,你们要喝点什么不?”
“饮料种类也挺多的,红茶,绿茶,白茶,黑茶都有,还有柠檬红茶和茉莉绿茶,算了,来瓶可乐。”
老板爸瞥了一眼都40多了还喜欢炸鸡可乐的儿子,身子往后靠了靠,换了个同样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来壶龙井。”
“大晚上的少喝点茶。”老板妈白了一眼老公,扭头看向儿子,“给你爸来壶开水就行,刚刚那个绿豆糕挺不错的,再来一碟。”
老板爸:“……来碟瓜子。”
老板继续下单。
很快,茶点,瓜子,炸鸡,可乐就送进了包厢,服务人员还贴心的送来了几条热毛巾方便擦手。
老板快乐地吃着炸鸡,问:“爸,你说如果我给咱们家剧院也加几间这种包厢,会不会……”
“想都别想。”老板的突发奇想被亲爹无情拒绝,“加包厢,你打算卖多少钱?”
“两千?三千?五千?还是八千?如果小百灵是你剧院里的演员,你想卖多少卖多少,可人家是吗?”
“我都不说小百灵,就这戏,你剧院里有人能写出来吗?”
老板:?
“这戏怎么了吗?”老板不解,“我觉得这戏不行呐,和《皇女传》比差远了。又臭又长还很无聊,小百灵唱得挺好听不假,可是剧情也太平了。不就是做生意那点事,也没啥打戏,一点都不热闹。”
老板爸妈:……
“不懂戏。”老板妈摇头。
“没救了。”老板爸也摇头。
“不过这戏放在现在确实没什么市场。”
“是啊,真是可惜了。要是早七十年……唉。”
发出类似言论的不止这一个包厢。
由于第3幕到第4幕之间的休息时间长,给了观众们充分的上厕所、闲聊和点茶水点心的时间,大家自然也会利用这个时间讨论一下前三幕的剧情。
相较于开剧院,但是可能真的不太懂戏的各剧院老板,坐在一楼的从业人员们无疑是非常懂戏的。
也无疑是非常喜欢的。
被汪平修抓来编故事,满足老板的好奇心和八卦欲的蔡佳敏女士,就非常喜欢采桑女。
蔡佳敏是唱昆曲的,对昆曲稍微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昆曲因为发展的缘故,逐渐演变为被达官显贵们所追求的高雅艺术。
格律严格,文辞古奥典雅,被达官显贵过于追捧的结果就是脱离世俗社会,成为普通老百姓根本就听不太懂的戏曲。
现在的昆曲相对原先来说要好一些,但依旧有非常高的鉴赏门槛。如果说江祺看《采桑女》是能勉强理解但不喜欢,那么他看昆曲可能就是不理解也不喜欢。
看都看不懂,怎么可能喜欢。
蔡佳敏一边非常喜欢《采桑女》,一边又为《采桑女》感到可惜。
好戏,可惜生错了时代。现在戏曲没落,愿意走进戏院看戏的观众已经不多,愿意来看这种戏的观众就更少了。
“要是这出戏能改成昆曲就好了,我也有机会上台唱唱。”蔡佳敏叹了一口气,“师兄,你看殷菲那表情。我听他们说台上唱戏的那个姑娘的艺名是小百灵,她是殷菲的亲戚吗?我猜刚回国,殷菲就疯狂打电话给我让我来这儿看首演,我记得前些年她那位得意弟子登台,她也没有这么积极过。”
蔡佳敏的师兄摇头:“应该不是吧,可能是朋友的晚辈。你是前段时间不在国内,不知道小百灵风头有多盛,全国巡演,场场爆满,前排的vip票能卖到一两千一张,各大剧院防黄牛跟防贼一样。”
“黄梅戏这种小剧种能出这样一位演员,殷菲卖力宣传也不足为奇。”
“我听说不少剧院都在招收黄梅戏的演员,魔都好几家剧院的《天仙配》都登上大剧场了。我要是黄梅戏的演员啊,肯定在家里放个长生牌给小百灵供着,每天早晚烧几支香拜拜。”
蔡佳敏被师兄开玩笑的言论给逗笑了:“那是,要是咱们昆曲出了这样的演员,我也在家里给她供长生牌,省得我们专业年年招不到学生。”
蔡佳敏的师兄挑眉:“去年又没……”
蔡佳敏摇头:“难啊,每年都希望能有几个好苗子,每年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