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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节
    哪知道李曜偏偏摆了摆手:“不忙不忙,现在走还差点火候。你看那外面的商船虽然走了,但这后头在码头边打转的商船其实不止咱们安排的那几艘,你知道这是为何?”
    憨娃儿一愣:“难道都是郎君安排的?”
    李曜哈哈一笑:“你当我有多怕敬翔,戏弄一下他,还需要这么大的手笔?这些商船至少有上百艘,若全是我安排的,那还得了?我才没这么多钱去亏本呢,我的商船该赚钱的都得去赚钱,安排三艘我都心疼……至于他们为何也在码头边打转不走,是因为他们有许多货物还在岸上,如今岸上虽然起火,但对于商贾而言,一文钱若有抢救出来的可能,那都是需要抢救的,所以他们才在周围盘旋不去,等着下面的伙计抢救财物,以最大程度的减少损失。正因如此,我们的船也在这边打转,就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再有就是……憨娃儿,你想若不是这个理由,我二人又如何上船?”
    憨娃儿这才恍然大悟,一拍脑袋:“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说这些人怎么搞的,莫不是都被一把火烧傻了,赶到船上安全了还不赶紧走,还留在码头边上看烟火么?原来他们是舍不得破财啊!……那俺们什么时候走?”
    李曜眯着眼睛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尚书敬府”,正看见敬翔一身便装匆匆而出,他嘱咐了身边一位文士几句,然后与那文士各带着一批家丁分别策马疾驰而去,敬翔所去的方向正是宣武军节帅王府,而那文士则是往南而去,一如李曜所料,于是他微微笑道:“快则一刻左右,慢者半个时辰。”
    不到半个时辰之后,敬翔一脸铁青地站在火势被暂时控制住的一条街道口,身后立满了全副武装的汴军。他看了看码头,咬咬牙,一挥手:“从这条街起,水袋准备,制止火势蔓延!谁敢向后一步,杀无赦!……大王回城在即,若是烧了汴州城,谁也活不了!”
    他身后的汴军齐齐大吼一声领命,将这时代专业灭火工具“水袋”大批抬了过来。这种水袋是用马或牛的皮做成的,可以装三四百斤水,袋口绑起来,插进一根去节的竹子,水就可以通过这根竹子流出来,出现火险时,就由三五个壮丁抓着竹子借助袋口,向着火点注水。这玩意跟后世的高压水枪当然不能比,但用法倒也大同小异。也许是因为这年头起火的几率比后世更高,也许是因为灭火工具确实不够先进,所以汴州采取的是“以数量压倒质量”的作战思路,那水袋足有上千个,全部扛了出来,火势立刻被控制。
    但是这么一来,火圈外的人放心了,火圈内的人就寒心了。敬翔和汴军的这个动作明确的告诉了他们:外面必保,里面难救。一时间,火圈内大多数人都停止了抢救财货的行动,争先恐后往码头边——好吧已经没什么码头了——跑去,手舞足蹈地高呼着,招呼自家船只快来将自己弄上船去。
    敬翔心疼地看着被一把火烧去的码头,以及码头边堆积如山的物资,正在盘算此番要遭受多少损失。忽然,他透过水幕、火影,看到远处码头边有两个人,与周围其余人的慌张全然不同,那两人都颇高,只是一个修长,一个高壮,二人安安静静站在河边,身后停靠着一艘不大的货船。
    最奇怪的是,当敬翔朝他们望去之时,那修长的人影忽然朝这边拱了拱手,然后潇洒地带着高壮人影一起上船。
    恰好前面汴军一只水袋用完,敬翔只觉得眼前顿时清晰,定神望去,忽然气得一脸通红。那船头上站着的,赫然便是那自称王照的“王家学子”。更可气的是,他也看见水幕消失,居然再次拱了拱手,似在向自己道别!……不不,还有更可气的,这王照脸上,居然还挂着一抹微笑。
    敬翔忽然觉得双眼充血,脑袋嗡地一声,天旋地转,一下子腿就没了力气,整个人都软了下去。他身后的随从大吃一惊,连忙扶住,口中唤道:“尚书!尚书!”
    周围的人全都一惊,纷纷围了过来。敬翔急怒攻心,偏偏又被人即刻唤醒,眼睛虽然睁开,却觉得喉头一甜,当下“噗”地一声,就是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第206章 淮扬风云(一)
    运河之上,李曜所乘的小船靠近一艘二层楼船,李曜与憨娃儿跳上楼船,李袭吉与冯道快步走来。
    “明公。”
    “老师。”
    李曜点点头,面色平静,打量了二人一眼,问道:“其余人可都接到了?”
    李袭吉颌首道:“明公妙算无遗,众护卫纵火之后立刻分三路上船,一个时辰前便已与我等会合,只是他们须得摆脱监视再去纵火,期间曾与汴军细作交手,有两人受了些轻伤,余者也都颇为劳累,是以某命他们在舱中暂歇。”
    李曜忙问:“那二位弟兄伤势如何?”
    李袭吉微微笑道:“明公无须担忧,只是些许轻伤,碍不得事,若非某担心这一路还会有些不平静,强令他们休息,他们也是要等到明公才肯罢休的。”
    李曜听了,这才放下心来,点点头:“如此便好。走,且去看看他们伤势如何。”
    四人进得舱中,众护卫立刻起身见礼,李曜一眼便看见有两名护卫身上挂彩,一人左手缠着白布,另一人左腿贴着一封膏药。
    “弟兄们辛苦了。”李曜面色沉峻地点了点头作为回礼,然后伸手拦住二位伤员起身,快步走到他们身边,蹲下身来,问道:“都是怎么伤的,要不要紧?”
    二人对望一眼,左手负伤的那人苦笑一下,道:“属下受命之后,原是托身一处酒楼喝酒,赶赴纵火之处前,为免意外,意欲先将那汴军细作拔掉,哪知行事不慎,最后动手前竟然引起那细作怀疑,只得强行动手,虽是杀掉了他,却被他带了一刀。军使不必担心,刀锋未曾见骨,三日便可复原。”
    李曜正要说两句安慰的话,却听憨娃儿闷哼一声。那护卫面色发窘,低头道:“属下给旅帅丢人了,请旅帅责罚。”
    李曜微微有些讶异,他虽然知道憨娃儿在自己所带的甲旅中有着很高的威信,却也未曾料到竟然有这般能力,只是闷哼一声,这些千里挑一的护卫便忍不住认错了。
    他想看看憨娃儿会怎么处置,于是故意不说话,也朝憨娃儿望去,憨娃儿冷着一张脸,混不似平时那般事事皆听吩咐的模样,语气含愠,一字一顿:“暂记,回洺州再罚。”
    李曜见那护卫面色一紧,心道:“莫非憨娃儿的处罚重得很,要不然他怎会这般模样?这些人可都是战场上厮杀过来的,不说别的,三刀两棍下去,那是决计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为何憨娃儿说回洺州再罚的时候,他明显脸色都变了?”
    “朱旅帅。”李曜插话道:“此事乃我临时安排,计划算不得周全,行事之时略出差错并不能怪他,再说,他也未曾误事,这件事某来替他求个情,可好?”
    憨娃儿一愣,看了那护卫一眼,点头道:“既是军使亲自求情,张三郎,你这一罚就免了,但军使虽为你求情,甲旅的规矩却是未变,你是俺练出来的兵,回洺州之后,某来代你受罚。”
    李曜听了这话也不禁一愣,那被唤作张三郎的护卫听了憨娃儿这句话,大吃一惊,忙道:“旅帅不可!”
    憨娃儿冷着脸看了他一眼:“军使对俺说过,所谓军人,军令既下,不问对错,只管执行。军使还说过,就算是错的规矩,在未被废止之前,亦当遵行不误!此番军使既然为你求情,俺不能不听军使的,但军使说过,‘法律尊严之维护,在于没有例外’,所以俺们甲旅的规矩也不能因此废了,如今俺罚你不得,那便自己领了就是。怎么,你们能领罚,俺便领不得么?此是军令,休得呱噪!”
    张三郎张嘴结舌,末了只能苦笑着看了李曜一眼。
    李曜略一思索,居然笑了笑,点头道:“如此也无不可。”又转头朝另一位受伤的护卫,问道:“你的伤如何?”一边说着,一边背着憨娃儿给他使了个眼色。
    这护卫有了张三郎的前车之鉴,又得了李曜暗示,果然把话说得好听了不少,道:“回军使的话,属下因为去了道观,地处空旷,因而有两名监视,为了摆脱两名监视,最后从一高崖滑下遁走,落地时被一块凸石顶住,崴了脚而已,算不得什么伤势。”
    李曜笑起来:“原来如此。”于是看了憨娃儿一眼,笑着问:“这个不用受罚吧?”
    憨娃儿面色缓和了一些:“是,军使。”
    那护卫刚松了口气,谁知道憨娃儿又道:“不过周五郎,你上次考核之时‘负重跑’已经落在百名开外,此番脚又受了伤,若是下次考核的成绩再往下滑,飞腾‘十三亲卫’只怕便要新进一位兄弟……你可得仔细了。”
    周五郎闻言一凛,咬牙道:“请旅帅放心,在某战死之前,‘十三亲卫’的名头永远轮不到别人来顶替!”
    李曜还是第一次听到“十三亲卫”这个说法,不禁奇道:“什么十三亲卫?”
    憨娃儿解释道:“这是可道想出来的法子,就是俺给整个甲旅进行一次全面考核,然后综合各项考核成绩,然后参考历次作战的表现,选出十三名最为顶尖之人,作为军使最贴身的亲卫,由于第一批选出来的一共是十三人,因此被称作为飞腾‘十三亲卫’。可道又说,不如干脆就……可道,那话怎么说的来着?”
    冯道见老师也朝自己望来,忙上前一步,道:“老师,朱旅帅所言不差,这个点子首先确实是学生所想出来,在问过朱旅帅的意思之后,由朱旅帅亲自实施的。‘十三亲卫’选出并组成之后,甲旅上下争胜之心遂起,人人皆想成为十三亲卫之一。学生思来想去,觉得不如将十三亲卫之人数固定,但人员却安排为不固定,每次考核最为优胜者,自动进入十三亲卫序列,反之,若是考核成绩下降,则自动退出十万亲卫序列,如此一来,甲旅自然逐渐形成刻苦训练之风。”
    李曜微微诧异,心道:“谁说古人不会搞‘特殊化激励’,十三亲卫不过是一个名头,至少在现在来说,根本没有多少实际价值,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自己看来不过是虚名的东西,便使得甲旅练兵之风大盛,这不得不说是一件好事,可道这个主意出到了点子上。”
    于是李曜点头表示认可,又道:“今夜我等顺流而下,朱温却最早也要明日下午才能回城,就算他那时立刻派出骑兵相追,也不可能追得上顺流直下一整天的我们。”
    李袭吉点点头,正要说话,外间快步走进来一名船员,抱拳道:“掌监,前方有一艘游船拦住水道,游船上掌灯五盏。”
    李曜一愣:“掌灯五盏是何意思?”
    船员道:“这是河上规矩,意思是请来船暂停。”他见李曜面带异色,又补充道:“一般来说,这暂停并无恶意,多是对方有事情我等帮忙才会掌五盏灯示意。”
    李曜微微蹙眉:“若是平时,临船有事,我等停下来帮忙,倒也义不容辞,只是今日……”
    那船员欲言又止,李曜笑了笑:“可是某说得不对?船上的事,某并不清楚,若有别的规矩,你不妨直说。”
    那船员属于河东军械监“航运司”下属低级成员,见李曜这个掌监一点架子也没有,不禁心怀感激,当下再次抱拳一礼,道:“掌监明鉴,似这等能在运河走动的游船,多是豪门所有,这些人家的郎君、娘子出行,等闲是不会轻易请我等商船相助的,而眼下这游船不仅掌灯五盏求助,而且还特意将船横于河中,若是我等视而不见,只怕反而引起这些人的疑心……”
    李曜“哦”了一声,略一思索,点头道:“嗯,言之有理。”他摆摆手:“这船本就是我军械监的商船,人货俱全,你等便只管按规矩相助,我等诸人只在舱中不出便是。”
    那船员得了吩咐,应了一声,便走了出去,李曜等人自在舱中说话,谁知没过多久,便听见外头响起一个清丽的女声:“李使君好一招金蝉脱壳,不仅在贼巢重围之中飘然而出,整个汴州还被使君一手搅得难以安生,当真是通天手段。只是……奴家一介女流,又是骑马,又是乘船,赶了大半夜的路才得以在此相迎使君,使君莫非便狠心将奴家拒之门外,不予相见么?”
    李曜愕然一愣,这声音虽然婉转柔媚不似先前,他却也完全听得出,外面这女子,乃是那位盈香妙坊坊主,杨行密之女!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船行数日,已至淮扬。至于朱温回城之后的暴怒,李曜已收到军械监各地商行秘传消息,观之哂然。
    独立船头,李曜一边看着岸边风景,一边轻笑自语:“朱梁,不过如此。”
    江淮地区北临中原,南滨长江,是开发较早的地区之一。春秋时期就在这里修建了著名的水利工程邢沟,历史上许多著名的战役都发生在这里。唐初因“山川形势”分天下为十道,定期派人巡察吏治,在江淮地区设置淮南道。开元二十一年(730年)唐玄宗分天下为十五道,淮南道保持不便,每道置采访使。乾元元年(758年),改采访使为观察处置使,道逐渐成为常设地方机构。安史之乱以后,军事纷起,内地亦相继设立节度使,并兼任本道观察使及安抚、支度、营田、招讨等使,总掌管内各州军事、行政与财政大权,其辖区事实上成了中央与州之间的一级行政实体,节度与道制合而为一。
    淮南道节度使之置始于肃宗至德元年(756年)十二月。永王磷自江陵东下,图谋割据江淮,肃宗建置淮南节度使,统辖扬、楚、滁、和、舒、庐、寿、濠、光、申、黄等十三州,意在牵制永王磷。不久,又将光、蕲、黄、安、申、涌等六州划归淮西地区。元和十二年(817),平淮西以光州来属,咸通十一年(870),又以泗州来属,寻以泗州还感化军。到唐末,淮南节度使统辖扬、楚、滁、舒、庐、寿、和、濠等八州。淮南道所辖地区南临长江,东濒大海,北抵淮河,西达大别山山脉,形成了依山傍水,有着天然屏障,便于攻守的军事区域。特别是大运河的开凿,淮南地处南北交通之要冲,因而交通发达,大运河由南向北贯穿其境内。东南财赋必须由大运河经淮河入汁河再转黄河抵达关中,这一曲折的水道构成了唐朝的槽运系统。陆路交通也较为发达。隋唐时修筑运河,一个显著的特点是水陆运道兼修。因此,淮南“兼水陆漕运之利,有泽鱼山伐之饶,俗具五方,地绵千里”。正因为如此,江淮地区具有极其重要的战略地位。
    淮南也是唐代重要经济区域和财赋之地。这里农业生产较为发达,盛产稻米。从唐人的一些诗句中,可见当时的状况。楚州是“万顷水田连郭秀,四时烟月映淮青”;舒州是“鱼网平铺荷叶,鹭鹭闲步稻田”;和州是“场黄堆晚稻,篱碧见冬青。”
    淮南地区东部濒海,有着丰富的海盐资源。早在西汉初期,吴王刘澳镇广陵时,即招亡命之徒煮海水为盐。《新唐书·食货志》载吴、越、扬、楚盐仓达数四,积盐达二百余万石。扬、楚二州是重要的盐生产基地,扬州附近的百姓多以煮盐为业“冶例开山铸,民多酌海煎。”在楚州的盐城县“有盐亭百二十所。”
    淮南也是重要的产茶区和茶叶贸易中转中心。寿、舒是重要的产茶区,其中寿州是产茶最盛地区。“寿州有霍山黄芽”。在茶叶贸易中,江淮的茶叶运销全国各地,尤其是北方各地,“茶自江淮来,舟车相继,所在山积,色额甚多。所谓色额甚多,即指茶叶的种类和数量较多。不惟如此,邻近产茶地区以及江南各地茶叶不断转运江淮,或者取道江淮转至北方乃至外境,特别是长江沿岸及南方广大地区,
    如浙江、闽中、江西、两湖、四川等地都盛产茶叶,顺江东下,途经两淮再转运各地。不说太久远的,就说在宣宗大中年间(847859),其茶税就高达六十万缗。
    淮南的商业贸易也较为活跃。到唐代,扬州己发育成全国最大的物资集散地,百货云集。唐之盐铁转运使在扬州,尽斡利权,判官多至数十人,商贾如织,故谚称‘扬一益二’,谓天下之盛,扬为一而蜀次之也。唐代诗人徐凝为之赞美道“天下三分明月夜,两分无赖是扬州。”这里还聚集大批来自海外的外国商人。《旧唐书邵景山传》记载,760年,扬州长史刘展叛乱,有几千胡商在这次动乱中被害,可见外国商人之多。到唐朝后期,仍有很多胡商滞留在江淮地区。
    安史乱后,唐朝的财政收入主要依靠淮南等道,“每岁县赋入倚办,止于浙西、浙东、宣歇,淮南、江西、鄂岳、福建、湖南等道,合四十州,一百四十四万户。”第五琦(此人简单介绍的话,就是一名唐代著名经济官员)称,“方今之急在兵,兵之强弱在赋。赋之所出江淮居多”。故明末清初学者王夫之说:“而唐不倾者,东南为之根本。”
    淮南的地位如此重要,因此,淮南节度使多以宰相重臣为之,镇此者均为唐代一代名臣,如杜佑、李吉甫、裴度、牛僧孺、李德裕等。杜牧在《淮南监军使厅壁记》中说:“节度使为军三万五千人,居中统治一千里三十八城,护天下铜道,为诸道府军事最重。然倚海堑江淮,深津横冈,备守坚险,自艰难以来,未尝收兵。故命节度使皆以道德儒学,来罢宰相,去登宰相。”
    如今大唐风雨飘摇,因为一场黄巢之乱,连扬州都被杨行密占据,再不复当年唯宰相方可镇淮扬之遗风。
    不过在李曜看来,杨行密虽然“文凭”不如宰相多矣,但他的统治手段在这个时代来说,还是比较高明的。李曜觉得杨行密集团之所以能快速崛起,固然与此时全国局势大乱有关,但与杨氏采取的正确策略也有很大关联。
    如果要细看的话,其一,能联合暂时可以联合的力量,以对付共同的敌人。杨行密起初势力较小,通过与高骈部将高霸、张神剑的联合,并取得吕用之的支持,因而夺取了扬州。此后在与孙儒的争斗中与朱温、钱鏐暂时结盟,终于击败孙儒,夺取了淮南。
    其二,采取了正确的军事策略,避敌锐气,等待时机与敌决战。文德元年(880),杨行密进取宣州。时宣欲观察使派部将苏塘、漆郎率军二万屯据易山,杨行密坚壁不战,乘其懈怠之机,攻拔易山,遂围宣州。在孙儒军队进围宣州时,杨也采取了这一等略,击败孙儒。
    其三,与杨行密善于听取部下建议有关,在争扬州、放弃扬州、夺取宣州,击败孙儒时,都听取了部下的正确建议。
    其四,杨行密打着忠于唐室的旗号,以取得民间支持,同时礼尊高骈,以赢得了淮南其他将领的支持。所以江淮地区一些州县主动归附杨行密,如高骈部将张神剑、高霸归依杨行密,和州刺史孙端等原为高骈部下,主动接受杨行密的领导。
    其五,赢得了淮南的民心。887年时,杨行密从庐州进攻杨州,围城达半年之久。到了杨行密入城之时“城中遗民才数百家,饥赢非复人状”,杨行密不等城外轴重运进城内,就先发粮贩济灾民。在孙儒焚扬州的时候,杨行密将张训、李德诚潜入扬州,救灭余火,得谷数十万解,贩济灾民。
    当然这并不是说杨行密只懂内政,不懂军事。实际上杨行密在占领扬州后,立刻着手整顿了军事。对于归降的孙儒军队,一部分遣散回乡,另外一部分编入自己的军队中,孙儒部众不少来自中原,杨行密从中选拔最晓勇的五千人,“厚其察赐,以皂衣蒙甲,号‘黑云都’”。同时一又进行了恢复生产的工作。
    李曜知道自己此番出行的目的是要让杨行密牵制朱温。但这件事其实只要杨行密的势力还在,李曜不来他也依旧起着牵制朱温的作用,那么李克用为何派自己来呢?无非是希望杨行密的牵制力更强一些。
    然而李曜知道,让杨行密现在动不动就去主动跟朱温开战,是与杨行密的战略思路冲突的,很难实现。这是因为他此时尽管占据了扬州,得到了淮南节度使,但其控制的范围也仅是扬州周围地区以及江南的宣、池、润等州。这个时候,如果李曜是杨行密,就一定不会主动跟强大的朱温开战,而是先打弱敌,壮大自己。
    很显然,杨行密也是这样想的——历史上,杨行密占据扬州后,立即进行了统一江淮的工作。
    首先,夺回庐、舒二州。庐州本是杨行密的兴起之地。孙儒败亡后,降孙的原杨庐州守将蔡铸恐杨行密不能容忍自己的背叛行为,发杨行密祖、父墓与舒州刺史倪章连兵,叛附朱温。当时朱、杨关系尚未断绝。朱温拒绝接纳,并把此事告诉了杨行密。景福二年(893)二月,杨行密派行营都指挥使李神福率兵进攻庐州,随后自己亲临前线督战,又调田顺前来围攻。七月,占领庐州,杀蔡铸。十月,舒州刺史倪章弃城走,杨行密又重获舒州。
    其次,占据歙州。歙州是宁国节度使辖地。景福二年八月,杨行密派宣州将田顺率兵二万进攻款州,刺史裴枢坚决抵抗,田顺屡攻不克。当时诸将皆残暴,只有池州刺史陶雅为政宽厚。歙州军民表示如让陶雅主款州,才能投降。杨行密立即让陶雅主歙州,歙州局势才稳定下来。这两件事是已经办成了的,还有没办成、正在办的。
    乾宁元年(894),武昌节度使杜洪部将黄州刺史吴讨降杨行密。冬,泗州刺史张谏举州降杨行密。乾宁二年(895)二月,杨行密进拔濠州,执其刺史,四月,夺取寿州,三年,夺取了蕲州,接着又进拔光州,号称“全有淮南之地”,在江淮地区势力发展起来。乾宁二年(895),唐封其为检校太傅、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加爵弘农郡王。
    李曜心中算算时间,目前杨行密的大军应该正在攻打光州。
    略微沉吟,他心中已有定计。
    第206章 淮扬风云(二)
    扬州,瘦西湖。
    一艘华美之极的三层画舫正在湖中游玩,湖边三步一哨,五步一岗,站满了盔明甲亮的兵丁。
    画舫之中,莺歌燕舞,觥筹交错,看那席间佳肴,当真是山珍海味应有尽有,李白所言“玉盘珍羞直万钱”大抵便是这般场景。
    席间上座之人,乃是一位中年壮汉,眉宇间颇有豪气,不过此时他身着王服,便将豪气掩去,只显得雍容大度。
    此人,便是新晋弘农郡王、淮南节度使杨行密是也。
    在席间客席首座端坐不动者,年仅冠弱之数,身着儒士服,头带君子冠,虽面如温玉、唇边带笑,星目之中却偏偏凛然含威,那一番气度,当真使人一望自惭。
    这般气度之人,舍检校兵部侍郎、洺州刺史并河东飞腾军指挥使李存曜其谁?
    不知过了多久,已是酒酣舞罢,杨行密持杯笑向李曜示意,李曜双手举杯回礼。然后便听见杨行密笑道:“李侍郎久在北国,如今到我扬州,可要多赏南国风景才是,此前数日安排侍郎游玩,也是因此……不知李侍郎观我扬州景色如何?”
    李曜微微一笑:“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扬州景色若是有半点不好,当日炀帝又如何会在那般乱局之下仍不肯北归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