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句的音量没压低,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听见了。
杜琳仪脊背一寒,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她想掐死的那个人,是自家傅队。
但哑巴这次没有让步。
他凝重又缓慢地告诉姜曜。
——就算你特别不喜欢,我也要批评你。
——生命只有一次,你怎么知道你下去的那三秒就没有变故?
——如果一定要做……
啪!
清脆的耳光声和极具冲击性的一幕吓得所有人心脏骤停。
哑巴被打懵了。
时间仿佛也停滞了。
清秀的脸被毫不留手的一巴掌打侧过去,白皙的脸颊上瞬间浮现五条明显的指痕。
姜曜嘴角挂着令人生寒的浅笑,声音轻柔:“我最讨厌别人教我做事了,我忍你是因为能用你,而不是因为你能教我,明白吗?”
“别做多余的事情,那样好烦的,我不喜欢。”
哑巴的呼吸猛然急促,眼角和被打过的地方一样红,胸口也出现了明显的起伏。
他冤枉,也委屈。
二十七年,第一次被人骑到头上,第一次挨了毫无理由的巴掌……
他放下的手握成拳头,整个人都气得发抖。
一个念头油然而生。
不管了,随便她吧。
仔细他们本来也没有什么关系,不就是一个纯真善良的人变坏了吗,异次元里多的是本性不坏,越变越扭曲的案例,不差她这一个。
哑巴深吸一口气,即将转身跟她保持距离时,一幕又一幕画面在眼前闪回。
被埋的身躯,唯一露在外面怒张用力的五指,地面长长的抓痕。
以及咧开的嘴角和同时落下的眼泪。
——要是真的为我好,那你们保护我啊,你们救救我啊!
——我不信,没有人会救我!
过度用力的手指一点点松开,吸进去的那口气长长地吐了出来。
哑巴调整好心情,看着姜曜的眼睛重新抬起手指,把没有说完的话“说”完。
——如果一定要做,你可以让我去做,不影响你拿mvp。
原以为会转身就走的人没有走。
那张刚刚因为生气涨得通红的脸慢慢恢复了正常,只留外力施加留下的红色指痕。
姜曜嘴角的笑容消失,神情从轻蔑到审视,再一转眼,变成虚伪至极的心疼。
她踮起脚尖,痛心疾首地给他揉自己亲手打出来的印记,“你看你,你要是只说最后一句话,我就不打你了呀~”
“还好你不会说话,不然坟头草怕是都有两米高了。”
“嗯,哑得好!”
挨打挨骂的哑巴:“……”
围观全过程的吃瓜群众们咕咚咽下口水。
虽然不知道哑巴都说了些什么,但……
李正涛伸出手,朝人招了招。
“哑巴哥,你还缺老大吗,要不来我这里?别的不说,我起码保证你有完整的人格尊严,不会被人这么糟蹋。”
哑巴没有反应,姜曜回头,冲人甜甜地笑。
“乱挖墙角,杀了你哦。”
李正涛浑身一冷,缩起肩膀低调做人。
“切,真开不起玩笑……”
话题回到正轨。
七位幸存者围坐成一圈,姜曜挨着哑巴,正对杜琳仪。
“咱们还是照旧先把刚才那个场景的情况总结一下。”
杜琳仪先说了自己看到的那一部分:“这次的主角是保洁员,年纪六七十岁,从楼梯上摔下来,可能是当场死亡。有别的内容补充吗?”
络腮胡:“我落在最后面没挤进前面的包围圈,倒是听到了一句话。”
他模仿着当时听到的语气,原样复述:“有人从楼梯摔下来了?保洁?不会是那谁吧?我就说她家里大大小小要照顾,还连着倒班过度疲劳会出事儿吧,太可怜了!”
这是一条相当有用的信息。
“大大小小要照顾?所以这个保洁员果然就是那个老太?”
“不是。”李正涛举手发言,“这个不用推测啊,我挤到最前面了,我认得出那张脸,就是她,虽然比医院里看起来老了好几岁,但还是认得出来的。”
他给结论上了双保险,众人的脸色反而更凝重了。
杜琳仪问:“姜曜,你看到的那个全家福,那小孩儿多大?”
姜曜回忆那张全家福,笃定道:“不超过两岁,一岁可能性百分之九十。”
“那就不对啊。”邓卓远拧着眉头,“第二场景的全家福上只有四个人,少了那老太太,可按第三个场景看,他们拍照那会儿老太太应该活着,她又是这么一个任劳任怨的老太太,没理由不带她一起拍全家福。”
李正涛倒没觉得多不对,道:“会不会是你们想的太复杂了,不是说太辛苦的话,人可能会在一夜之间就变老的吗?她又要照顾老伴又要带孙子又要工作,几个月就老了也很正常吧?而且你们看要是真的过了好几年的话,那老头在医院里就病得快死了样子,能活那么久吗?”
这样解释倒也合理。
众人重新推理无果。
络腮胡尝试总结:“那第三场景就是丈夫重病,孙子还小,儿子死了,儿媳妇不知道上哪儿去了的可怜老太太由于过度疲劳,从楼梯上摔下来的故事?”
前因后果没有明显矛盾。
姜曜无意识地摸着日记本的封皮。
她原本还猜测过最后一页的数字是不是代表年龄,第一个场景是一岁的小婴儿,第二个场景是六十岁的老头子,第三个场景……好像没接上。
猜错了吗?还是漏了什么?
杜琳仪揉了揉太阳穴,把几个疑问也梳理了一下:“老父亲为什么会对儿子痛下杀手,老母亲为什么不在全家福上,杀了人的老父亲为什么还能正常的和需要照顾孙子的老母亲住在一起……这三个问题,争取下个场景把它搞清楚吧。”
“成成成!”李正涛忙不迭应是,“就是咱这回多休息一会儿吧,搞不好就是最后的时间了。”
众人:“……不会说话就闭嘴!”
李正涛被群攻,干笑着给自己的嘴拉上拉链。
大会结束了。
苦恼中的姜曜换了几个姿势,看到同样苦恼的杜琳仪,挪动身体往前,和她面对面。
“姐姐,你还有什么想法不好说的吗,分享给我嘛~”
经过异次元毒打的姜曜现在相当的二皮脸,看人下菜可劲儿想着占人便宜。
杜琳仪叹口气,她性格好本质属于没有圈地意识的傅醒党,倒是不吝啬共享情报,只是这回她苦恼的还偏偏就是这个。
“我总觉得我忽略了什么,还是很关键的东西,但我想不起来。好像在开始讨论前我隐隐约约有抓住了,可讨论着讨论着,就又不见了。”
这种情况绝大多数人都会有,姜曜表示理解。
“那你慢慢想,想到了要告诉我哦。”
杜琳仪苦笑:“好。”
姜曜挪着屁股和腿坐回原来的地方,去看同样陷入深思的哑巴。
她伸出胳膊肘,捅了人一下。
“你说你有什么发现,告诉我,我不告诉他们就是,保证不会误导他们。”
哑巴不动。
姜曜又捅了他一下,不耐烦了。
“小弟,这是命令!”
被她捅得人都倾斜了的哑巴疲惫地闭上眼睛,平心静气三秒才睁开。
——更衣室的沙发上有什么,你还记得吗?
姜曜下意识复述:“沙发上有什么?好像有个枕头,当时人太挤了,我没看到全貌,那上面还有什么吗?”
哑巴正要比划,对面杜琳仪被他们的对话惊醒,想起来了。
“就是这个!沙发上有个橡皮小鸭子,但那不是玩具吗,保洁更衣室里特意放了个玩具?!”
三人两两对视。
姜曜:“所以第三场景,可能也有个小孩儿?”
还是个正好三岁的小孩。
杜琳仪在心里补充,目光同时落在日记本上。
其他人听半道一头雾水,三人心中却明朗了不少。
数字代表什么,他们可能找到了。
“不过……”杜琳仪摸了摸头发,又苦恼起来,“就算是我们想的那样,这有什么用呢?”
一岁什么都不懂的小婴儿,六十岁重病的爷爷,三岁需要被照顾的小孩,时间空间两个维度都有,没有连贯的延续性,还是弄不明白啊。
姜曜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转了转,撇开一切抓住最简单的那种可能,露出狡黠的笑容。
“我觉得吧,等所有场景走完,一切就水落石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