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耶看着兴致勃勃的洛林，陷入沉默之中。
    他不懂。他大为震撼。
    两个小时的考试时间一晃而过，铃响之时，大部分考生都欣然交卷。洛林也基本确定该淘汰哪些人了。
    ……
    吉恩·贝茨浑浑噩噩地走出考场。
    做了两个小时的数学题，他的大脑都快被那一串串数字捶成浆糊了。
    上一次他这么痛苦，还是不小心用魔法召唤来了不可名状的魔鬼灵体的时候。难怪有人将数学称作黑魔法的一种，它的确会让人发疯！
    有人用力戳了戳他的腰。黛西悄咪咪地跑到他背后。
    “你考得怎么样？”她低声问。
    “我尽力了。”吉恩的语气宛如一位向患者家属宣布噩耗的外科医生，不过他的心情更接近于躺在手术台上的患者，“你呢？”
    “哼哼，我全做出来了！”黛西叉着腰，一副非常牛逼的样子。
    “那些题目我都不会！你什么水平我还能不知道吗？”
    “我前面坐了一个大佬，他什么都会。我就施展远视术偷看了他的试卷。”
    吉恩的下巴快要脱臼了！他将妹妹拉到无人之处，低吼：“那是作弊！被发现的话就要取消成绩了！”
    “可我又没被发现啊。”黛西噘起嘴，“而且不还有你吗？”
    吉恩扶额。如果他们连笔试都没能通过，魏尔德和小哈登先生会怎么对待他们？搞不好连童趣乐的工作都保不住了！爷爷还住在医院，爷爷该怎么办……
    他胃痛地回到旅馆，连午饭和晚饭都没心情吃了。黛西倒是很高兴，跑出去逛街了。按她的说法，“就当作是公费旅游”。
    吉恩就这样昏天黑地睡到第二天清晨，门被一脚踹开了。
    “看我收到了什么！”黛西喜滋滋地跑进来，挥舞着两张信纸。
    “黛西！你不是小女孩了，不要随便闯进男人的房间，即使是哥哥的房间也不行！”吉恩大叫。
    黛西吐了吐舌头。“哦那我走了。”
    “把信留下！”吉恩裹着被子爬起来。
    看到寄信人的刹那，吉恩感觉自己无法呼吸了。
    信是从地城娱乐公司寄来的！
    他用颤抖的手拆开信封，取出信纸。映入眼帘的第一行字就差点儿让他涕泗横流。
    【亲爱的吉恩·贝茨先生：我们荣幸地通知您，您通过了地城娱乐招聘笔试！请您于三日后（1月20日）上午9点前往地城娱乐公司总部参加面试。】
    “我连题目都没做完，居然能通过？”他喃喃自语。
    “也许其他人水平比你更差。”黛西有理有据地说。
    这份好运让吉恩难以置信。他将信读了两三遍才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他郑重地叠好信纸，放进行李箱中。“魏尔德给了一些预算，我们去买套体面衣服，增加一点印象分。”他说。面试官大概不喜欢袖口缝线都开裂的面试者。
    听说要买新衣服，黛西开心得手舞足蹈。他们在二手成衣店挑选了半天，回到旅店后，兄妹俩又对着彼此联系演讲，希望面试的时候不要卡壳。
    三天之后，吉恩和黛西换上新衣，再次来到地城娱乐公司。
    这一回面试者数量减少了许多，气氛也严肃了许多。大家似乎终于意识到这场招聘不是野餐郊游。如果他们不拿出真本事，就会遭到无情的淘汰。当他们看向彼此，眼神中明显带上了敌意。
    所有人坐在会议室中，等待工作人员叫号。被叫到的人会前往楼上的办公室接受面试。
    吉恩如坐针毡地等了一个多小时，才听见工作人员叫道：“39号！”
    吉恩呼啦一声站起来，在黛西鼓励的目光中挺直腰杆，像个坚定的士兵一样机械地走向门口。因为过于紧张，他甚至都同手同脚了。他身后响起低沉的笑声。
    工作人员领着他走上三楼，停在一扇平平无奇的木门前。走廊上安置着几条供人歇息的长椅。
    “请在这里稍作，等有人叫您就可以进去了。”工作人员说罢笑眯眯地离开了。
    吉恩东张西望了一番。这一层安静得可怕，走廊上只有他一个人。他甚至怀疑工作人员是不是带错路了。
    他在长椅上坐下，屁股和椅面还没亲热几秒钟，就听见那扇木门后传来“39号！”的喊声。
    吉恩深吸一口气，站起来拧开门把手。
    面试一定要好好表现。他在心里为自己加油打气。一定要通过，一定要进入地城娱乐，否则小哈登先生会……
    门开了。房间里摆着一张桌子，桌上放着纸笔、绿植和一枚沙漏。桌子前铺着一条华丽的地毯，毯子正中央是一张看上去柔软舒适的扶手椅。
    房间角落还有一架唱片机，此刻正播放着一首温柔动听的歌。吉恩不太听歌，却也知道那是海妖12的西伦小姐的歌。
    桌后坐着一男一女。他们是吉恩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人，比《荒野奇缘》的男女主还要漂亮。那个男人吉恩在笔试的时候见过，女人则非常陌生。但这并不妨碍吉恩赞叹她的美貌。
    “请坐，吉恩·贝茨。”女人说。
    吉恩听话地在那把椅子上坐下。
    “我是塞丽娜，地城娱乐分公司的经理。这位是塞拉斯。今天我们是你的面试官。”女人的笑容越来越迷人，吉恩的大脑开始变得晕晕乎乎的。
    魔法师的直觉告诉他，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的意识开始混乱，理智长着翅膀飞向天空。西伦小姐的歌声如同光芒照亮了他的灵魂。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了塞丽娜妖娆的笑容。
    啊，她可真漂亮。他愿意服从她的一切命令。即使她叫他立刻去跳楼，他也会立即服从。
    “好了，告诉我你的名字。”塞丽娜用诱惑的声音说。
    吉恩双眼无神，呢喃道：“吉恩·贝茨……”
    “你的家乡呢？”
    “首都罗伊尔市……”
    “你为什么想来地城娱乐应聘？”
    这个问题让吉恩本能地生出一种抵抗。他似乎不应该回答。
    塞拉斯起身走到唱片机旁，将音量调大了一些。
    在西伦小姐那天籁般的歌声中，吉恩的最后一道意志防线崩溃了。
    “这是小弗莱迪·哈登先生的命令。”他咕哝，“他要我到地城娱乐当商业间谍，窃取魔力头盔的秘密……”
    第88章 魔物小镇欢迎您
    洛林的办公室中。
    一面悬浮的幻影屏幕正直播着面试的情形。
    考虑到地城娱乐如今树敌众多，洛林担心面试者中混入间谍，特地将塞丽娜召了回来。她和塞拉斯可以用魅魔天生的魅惑能力催眠人类，从他们口中套取情报。
    不过，魅惑能力也不是百分百成功的。即使是普通人类，对于魔法也存在一定的抗性，更不用说民间魔法艺人了。因此洛林专门在面试会议室的地板上画了一个降低精神抗性的法阵，并铺上毯子掩饰，又在房间里播放海妖塞壬的歌声，进一步加强催眠的强度。
    在三重精神魔法的共同作用下，面试者终于陷入完全催眠状态，对塞丽娜姐弟的问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骨斯特和沃尔夫分别坐在洛林两侧。听见吉恩·贝茨的惊人自爆，骨斯特捂住嘴尖叫一声，沃尔夫则重重一砸桌子，差点儿把洛林最喜欢的办公桌砸出个洞来。
    “洛林大人，请允许我把那个间谍的首级提来见您！”沃尔夫义愤填膺。
    骨斯特按住狼人的爪子。“冷静啊沃尔夫，现在是法治社会了，不能随便杀人！尸体也不好处理呀！我们只需要把那个家伙赶回去就行了！”
    “这样太便宜他了！”
    洛林咳嗽了一声。声音虽轻，可在沃尔夫听来却犹如炸雷。他老老实实地坐下，如同小狗般乖巧地将双手放到膝盖上。
    “你有没有听过这么一个笑话，沃尔夫？将军问士兵，如果你在战场上遇到一名狙击手，他连开三枪都没有打中你，你该怎么办？士兵说，我可以通过三枪的弹道找到他的位置，然后干掉他！将军说，然后呢？让敌军派一个更厉害的狙击手来？”
    沃尔夫的嘴巴无力地开合了几下，然后他深深低下头。“我明白您的意思了！这个贝茨看上去就不大聪明的样子，对付他总比对付厉害的间谍要好！”
    骨斯特搓揉着双手道：“您莫非是打算将计就计？”
    洛林说：“上一次我们和童趣乐的官司虽然赢了，但那只是民事纠纷而已。商业间谍可不一样，窃取商业秘密是犯罪。如果这次能抓到童趣乐的把柄，或许就能给他们一记重创。”
    可惜一个人被催眠时所说的话不能当作呈堂证供，就像屈打成招的口供也不能作为证据一样。洛林还需要更多更有力的证据，比如童趣乐和吉恩·贝茨之间的资金往来，或者吉恩·贝茨偷窃商业机密并将其交给童趣乐的证据。
    “告诉开发部的人，注意监视。”洛林吩咐，“我们要开始钓鱼了！”
    ***
    “贝茨先生？吉恩·贝茨先生？快醒醒！”
    吉恩一个激灵，猛然睁开眼睛。
    第一个跳进他脑海中的念头是：我在什么地方？
    他打量四周，发现他正坐在一条笔直的走廊上。和他说话的正是那名为他领路的工作人员。他恍惚记得自己跟随对方上了楼，按照对方的要求在此稍作，等待面试官的召见。
    然后呢……？他似乎打开了门，见到了一对容貌出奇美丽的男女，还听了一首悦耳的歌。可为什么一睁眼他还坐在走廊上？难道那是个梦？
    “面试官在叫您呢，快进去吧。”
    吉恩揉了揉眼睛。他一定是太累了。这几天他忧心忡忡、担惊受怕，都没怎么好好睡觉。他冲工作人员抱歉地一笑，然后拧开了旁边那扇门的把手。
    房间里坐着一对俊美到不可思议的男女，正是吉恩在梦中见过的那两人！
    这熟悉的感觉是怎么回事？既视感吗？还是说他做了一个预知梦？他从不知道自己有梦行者的能力，但他的身体里流着魔法之血，什么时候觉醒新的魔法能力也不奇怪……
    “请坐。”那美丽的女子说，“我是面试官塞丽娜，这位是塞拉斯。”
    吉恩顺从地坐下。
    “请你做一个五分钟左右的自我介绍吧。”塞拉斯说。
    或许是因为迷惑占了上风，吉恩竟然不觉得紧张了。
    “我叫吉恩·贝茨，来自首都罗伊尔市。今年26岁。”他说，“我读过公立小学和中学，毕业后就在一家公司担任打字员。”
    这是事实，只不过他隐瞒了他从那家公司跳槽到童趣乐的曲折经过。
    “我擅长变形魔法和草药学，这是跟我奶奶学的。奶奶年轻时是村里的女巫——不是法师塔的那种女巫，只是民间魔法艺人。”
    他的家族里出过很多拥有魔法天赋的人，但天赋都没有高到能被法师塔一眼相中。或者说，他们更喜欢待在乡村，与庄稼和牛羊为伍，而不是在冰冷的高塔中研究深奥的学问。
    “我奶奶会给人和牲畜看病，给妇女接生，用草药制作简单的魔药，还会看手相。我就是跟着她学习魔法的。”
    吉恩说着，脑海中不由地回忆起了那位老妇人和善的面孔。他十岁时父母因事故去世，于是他带着年幼的妹妹离开城市，搬到乡下，和爷爷奶奶一起住。直到那时他才知道，奶奶竟然是一名女巫。
    村里人对她又敬又畏，畏的成分更多一些。村里大人吓唬孩子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再调皮捣蛋就让贝茨奶奶把你丢进坩埚里变成乌鸦”。全天下或许只有爷爷和她的孙子孙女亲近她。他们知道这个女人神秘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温柔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