蟒蛇收回了蛇信子，巨大的身躯缓缓流动起来，身体不断拔高，居高临下地看着尤斐，尤斐仰头看着蟒蛇，想了想，也拉长了身体，长出了四肢、长毛和硕大圆滚的大尾巴。
    然后尤斐和蟒蛇一样高了。
    艾丽娅满头黑线地看着这一幕，也想了想，很合群地摇身一变，成了一只苍鹰，站在了旁边的树枝上。
    她正围观白色大猫咪拍打辣条（蟒蛇）时，爪子下的树枝动了动，侧头一看，之前还退避三尺的翠色蜂虎带着其他几只飞鸟魔兽跳到了她身边，发出了悦耳的鸣叫声。
    艾丽娅一脸深沉地想，也许她和尤斐合该投奔魔兽阵营，帮着它们打人类吧。
    尤斐这只大猫终于成功收服了四只眼的辣条，成为了魔兽群里的老大。
    收了小弟后，尤斐二话不说操纵着四眼辣条开始了进攻。
    “小的们，去给我将那座城屠了！”
    艾丽娅还在吐槽“你确定吗？这群魔兽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这么莽撞地冲上去送死”，结果万万没想到，整座密林里的魔兽都听从了尤斐的命令，发疯一样冲向了这座城池。
    城池上空冒出了翠绿色的光，形成了一个保护性的光罩。
    艾丽娅扫了一眼，立刻判断出来：“这是一种吸收周围林木生命力以供魔的防护魔法。”
    尤斐立刻派遣几个魔兽小弟，在大军的掩护下将支撑魔法的阵法节点毁掉。
    “没事，只要将阵法毁掉，防护魔法就会失效。”
    艾丽娅有些不忍地别开脸，她不去看魔兽屠城的惨状，而是躲在一侧拿出了麦德给的资料翻找了起来：“让我看看，以羽毛为装饰和点缀的城市……”
    “啊，找到了。”艾丽娅看着资料朗读起来。
    “——蜜梨城盛产一种梨树，整个城池都回荡着梨果的清甜香气，这种果树一年三产，产量高的惊人，城市居民从不会特意去打理这种果树，相反他们觉得腐烂的果子带来了非常多的毒虫，若非其他城市的贸易队对这种果树很感兴趣，想必果树已经被彻底砍伐殆尽……”
    “——原本是母系氏族传承，但在梨树泛滥后，采摘、照顾果树不再是必须之事，女性不再掌握生产资料，取而代之的是肉类的大规模需求，于是在城池建立八十年后，男性继承者登上舞台，该城池建立起了丛林卫队，狩猎着周围的猎物……”
    “——太阳陨落的第三十二年，密林逐渐干枯，高耸入云的榕树、棕榈树全都变成了枯木，高温导致大火，猎物越来越少，城市居民饿死众多，也有人试图培育曾经高产的梨果，然而遍寻整个城池和周边森林，都未找到梨树的树苗，一部分贵族带着大批金银逃离了蜜梨城，城中饿殍满地，易子而食……”
    “——最后一任城主举行盛大的祭祀，封闭城池，在水中抛洒特殊药物，残存民众全部昏迷，随即城主举城自焚，以自身憎恨和不甘诅咒已然陨落的太阳之神，憎恶神明的抛弃，憎恶神明的无情，憎恶神明收回了曾经的恩赐，整个城池陷入大火之中，燃烧持续长达一月之久，从此蜜梨城化为灰烬……”
    艾丽娅看完这片蜜梨城的记录，神情有些怅惘，心中涌动着复杂思绪，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尤斐一心二用，一边听着艾丽娅的话，听完后他道：“啊呀，原来他们是自焚死的，那我的确不该屠城，该让魔兽们点火烧城的。”
    艾丽娅：“……”
    你是魔鬼吗？
    然后魔鬼尤斐就真的让魔兽们集结成军，放火烧林子了。
    “也就是这里能这么做了。”
    尤斐小声嘀咕着，堪称愉悦地看着眼前大火熏天的一幕。
    艾丽娅抬手扶额，她收起资料，用悲悯且警惕的眼神注视着这一幕。
    按照镜中城的仪式规则，既然城池被毁，要么是这一轮考核结束，要么就是脱出明珠之湖！
    艾丽娅想，若是能成功脱出，那么之前陷入这里的人应该也可以用这种办法出去。
    但若只是这一轮考核结束，那么两个考核转换之间，镜中城会出现什么变化……啊……
    当火焰彻底吞噬整座城池的瞬间，艾丽娅发现视野中的一切都被火光扭曲成了奇异景象，所有的东西都变得弯曲的，延伸到了视野的极限。
    四周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嚷嚷声，艾丽娅能分辨出一些语言，那仿佛是几百年前这片土地上的方言和部落语言，现在已经没人知道了。
    但即便听不懂这些语言内容，艾丽娅还是能从那些充满了憎恨和疯狂的声音里听出这些全是诅咒之语。
    就在此时，身前的尤斐突然开口：“艾丽娅，快看。”
    艾丽娅下意识地抬头看去，扭曲的视野被清空了，天空中没有可以扭曲的东西，只有一轮太阳，黑色的太阳。
    太阳四周放射着黑色的光，光编织起来，形成了朦胧的薄纱，向外延伸出去。
    艾丽娅只觉得大脑遭到了重击，头晕眼花，一阵恶心，脚下不稳，直接倒头摔了下去。
    尤斐探手拉住了艾丽娅：“怎么了？”
    艾丽娅恍惚了一会才慢慢恢复理智，她用奇异的眼神看尤斐：“你没看到？太阳是黑的？”
    “黑的？”尤斐皱眉，“我看到是正常的，哦，对了。”
    不知何时，他们身边的四眼辣条不见了，魔兽大军也不见了，前方熊熊燃烧的城市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丛林和一个巨大的湖泊。
    在湖泊前竖立着高高的城墙，城墙背后是一座繁华的城市。
    “我们到新的镜中城了。”尤斐的声音听起来兴致勃勃，“我就说屠城是最快最好的打穿副本的方法。”
    他搓手手，拉着艾丽娅向城市走去，“我们先钻进城里打探消息，租赁仓库收集面粉和燃烧物，半夜调集飞鸟魔兽大军继续放火烧城，我就不信了，我一路烧下去，还烧不穿这个狗屁仪式！”
    艾丽娅：“……”
    稍微有点理解为什么尤斐能一路打穿好几个神明仪式而自己没事了，这种作死的无畏精神真是令她佩服。
    有了第一次烧城的经验，这一次尤斐和艾丽娅的行动非常顺利。
    他们先偷溜到城主库藏里拿了大笔黄金，有钱了就立刻在整座城池的几个适合放火的位置买了仓库，再按捺着性子让人将面粉和易燃物品放在既定的位置。
    他们甚至提前解除了城池的防护魔法，还切断了湖旁边的水管通道，同时砸钱雇佣了一些愚蠢的民众帮忙一起放火。
    漆黑的夜幕下大火冲天，将黑夜都染成了白昼。
    尤斐身侧环绕着众多魔兽，他正坐在石头上写着放火心得。
    而艾丽娅远眺着陷入大火中的城市，心里默默地说，这是镜中城，不是现实，生命女神在上啊，请原谅她，等她离开这里后立刻去植树造林……
    就在艾丽娅默默于心里安慰自己时，她的眼角余光无意间落在了一条跟随在尤斐身侧的两只眼睛的蟒蛇上。
    也许是艾丽娅的错觉，在那一瞬间，蟒蛇的脸稍微扁平了些，不再是蛇脸，而是变成了人。
    第187章
    艾丽娅知道自己的感觉没有错。
    作为一个活了很久的精灵游侠, 丰富的经验给游侠带来了完全不讲道理的、堪称直觉的利器，在尤斐一次又一次带着身边的魔兽群们平推了密林里的城市后，这些魔兽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就像是神明创造生物一样，刚开始是各种千奇百怪的怪物, 长得完全不能看。
    有的是一团肉泥, 有的长着八条腿，有的是四只眼睛, 有的是十几只手……但渐渐的, 这些魔兽有了正常的、人类认知的兽的形态，紧接着它们开始蜕变, 皮肤从鳞羽变得越来越细腻，有了人类的皮肤。
    它们站立起来, 褪去了野兽的外皮, 变成了人类的模样。
    等到尤斐推平第十三座城池后，身边的蜂虎小鸟变成了一个有着翠绿色短发的少女, 而最初四只眼睛的辣条成了一个身材高大眼神锐利的金发大汉。
    艾丽娅也委婉地试探过尤斐：“你有发现这些魔兽的变化吗？”
    尤斐怔了怔：“变化？”
    在真实之眼的视野中，尤斐看的东西和艾丽娅不同，文字泡标签堆叠着，入目全是各种魔法、符文和阵法的buff标志，撇开战斗需要的标签, 他还得时刻留意身边人员的变化和敌对城池的地图细节，所以他提前找系统屏蔽了魔兽的建模。
    太大了，容易占据视野范围。
    “能有什么变化？”尤斐瞟了一眼标签, 再点入标签查看了魔兽们的身体状况，“魔兽们越来越强, 行动间也有了理智，命令服从性越来越高了, 这是好事，按照我对仪式的了解，等魔兽们的实力达到顶点后，镜中城就会让最早调进来的那些人作为敌人出现在我们对面了。”
    到时候他和艾丽娅再跳反，直接送人头不就完了？
    艾丽娅怔了怔，她环视身周来来往往的【人类】，竟从心底升起了一股寒意。
    她好像忘记探查一件事，这些魔兽到底怎么出现的？如何形成的？
    艾丽娅又试探尤斐：“你不担心这些魔兽背叛你吗？”
    尤斐怔了怔，他立刻扫了一眼这些魔兽对自己的好感度，都是200%啊，没关系的……额等等，200%也不安全，之前背刺自己的人几乎全是200%。
    “这不是还有你吗？”尤斐给了艾丽娅一个灿烂的笑容，“我会带着你打穿镜中城，找到海德曼和那些人，而你……你是因为我所以提前跳进来的，那就拜托好好保护我了。”
    艾丽娅听后感慨万千，怪不得之前海德曼和尤斐相处一段时间后就主动问她要隔绝血脉的魔法道具，尤斐真是个好孩子。
    “我明白了，交给我吧。”
    尤斐其实并不在意身边的魔兽群的变化，按照他参加了这么多仪式的理解，不管仪式内的考验啊、战斗啊、厮杀啊，全都是虚假的，仪式最后关头才是重点。
    尤其是利特克部落的明珠之湖。
    这里曾是哈姆之眼的另一半，在左眼消失后，这片区域只剩下了酷暑，无数城市和人因此而死，信民们对太阳之神的信仰也从一个极端变成了另一个极端。
    生命女神鬓边的生命之花会化为贪婪之花，那么太阳神的右眼也会变成另一种邪恶而恐怖的东西，明珠之湖的仪式也肯定被扭曲颠覆了，所以尤斐用更加扭曲蛮横的手法打穿仪式，只有这样才能让仪式出现漏洞，继而想办法净化这只右眼。
    “最后是用生命礼赞呢，还是用光明颂歌？”尤斐在琢磨着怎么屠城之余，就是在翻找之前背包里留存的太阳之神祭司必读神术大全，“实在不行，将生命之花、哈姆之眼以及霜花纹章合在一起，来个净化大礼包？”
    哦对了，这里是镜中城，可以用来实验各种法术，尤斐想到自己的光蜃之书还空了好几页，不由得在自己的备忘列表里加了一条：研究魔术。
    “哇，换新地图了，这次是山城？让我想想，地震吧，咱们去山体内部刻画土系魔法符文。”
    “哦哦这次是天空之城嘛？那当然要用龙卷风了，不过密林里释放龙卷风有点困难，不如直接设置禁魔区域，让天空之城自己摔下来？”
    “咦，漂浮在红树林湿地里的游荡之城？那当然要让水系的魔兽们破坏城池下方的动力系统啦！”
    “这次在水源里下药吧。”
    “直接烧了，哪那么多麻烦？什么？还有魔兽没出来？没关系，一起烧了。”
    “……”
    尤斐不记得重复多少次了，艾丽娅也疲惫不堪。
    他们切换了无数个镜中城，拜尤斐简单粗暴平推手段所赐，两人并未失去对时间的感知能力。
    或者说尤斐也有刻意控制每一个镜中城的推平时间，再加上艾丽娅是精灵，长生种的时间维度和人类不同，这导致艾丽娅虽然很累，但并未失去理智。
    “尤斐，你还记得你是人类吗？”艾丽娅还试图给尤斐做心理辅导，“我们在镜中城胡作非为，但不要忘记这一切都是镜像，是明珠之湖留下的考验，等我们离开后，我们还是会回到真实世界的。”
    这时候艾丽娅倒是庆幸尤斐没察觉到身周魔兽变成人的异样了，她自己还能勉强保持理智，若是让尤斐习惯了将【魔兽变成的人】推出去当棋子和工具，等尤斐脱离镜中城后……艾丽娅不敢想象将一切当做虚假的尤斐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事实上尤斐只是觉得有些累而已，他的精神和认知好着呢。
    比起镜中城的花式屠城，杜鹃大陆的颠覆游戏持续时间更长，游戏体验也千奇百怪。
    说爽吧，结果时不时冒出一两个背刺他的人；说卡关吧，线索什么的也收集了不少。
    但果然还是镜中城这样绝对爽的游戏体验更好吧。
    就当切换心情了。
    尤斐摸了摸下巴：“放心吧，我觉得快要摸到诀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