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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
    那柔媚的男子轻轻展颜一笑,手腕翻转的时候似乎有香风浮动。
    “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而且,你眼下除了和我合作,也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不是么?瀚海国的王子殿下?”他忽而抽掉了自己脸上的黑纱,露出本来的容貌来。那一对倾国倾城的眸子,洋溢着水一样的光华,清澈而柔媚,让这张上好的皮囊,平添了几分的勾人摄魄的味道。
    即使是棕眼睛这样见惯了大阵仗的人,在见到这张面孔的时候也忍不住……呆了一呆。
    这个黑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此刻应该在莲心小筑里安心睡觉的,莲准那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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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心小筑里,几个人围坐一起,个个都是满面的愁容,显然是在为了云裳的事情而担心。
    连楼家最有风度的小哥楼云钰这几日也是愁眉不展,没了平素的淡定和风采,最爱的折扇此刻也被闲置在了桌头案上,没有了主人的轻抚,然而,在这一群人的沉默和沉闷之中,隔壁院子里,则显得惹恼了许多,楼云霓正端着自己的红缨枪,在不大的场院里,开心的刺着草人把子。
    顾籽萄早就气得红了眼睛,险些要直接翻.墙过去耍横……几次三番的捏着拳头打算冲到隔壁院子里头去,大大方方的给她来点颜色看看,都被自己的侍女珍珠拦住,不管怎么说,她都不能让自己家的大小姐和楼云霓真的对上啊,人家楼云霓是个练武的出身,自然是力气大的很,可她家小姐嘛……顾籽萄生的细胳膊细腿儿的,小蛮腰一尺七还嫌多,珍珠连连摇头叹气,这样的小身板儿别提人家楼云霓了,就是自己这个小侍女都能立马把她放倒在地啊。
    “眼下,竟是一点余地都没有了么?”一向老成沉稳的陆谨频频摇头叹息,他这几日已经想了几个办法,但是都被黄白橘和楼云钰否决,在这么简短的时间内,如何能够化险为夷,这才是真的让他感到捉襟见肘的事情。
    化险为夷,还要化的干净,夷的透彻才好。
    云裳还要再京城里住下去,总不能来个劫营,将她从司正院里抢出来吧?再说,司正院里戒备森严,她身上有伤,是无论如何也难以逃出的。
    “但愿今次老二能够成功的回来。”陆谨忽而说道,天色已经黑沉沉的弥漫了整个苍穹,他那个好武斗狠的老弟陆慎已经带着陆家的暗力出去了两个半时辰。
    楼云钰不断的摩挲着手中的玉珠扇坠,这个珠子还是她亲手系上去的。
    院中,树木的黑影斑驳的被月光刺透,昏暗朦朦的月色在这一刻看来竟是没有半分的美感,她在狱中,过的会是怎样的一夜?
    云钰是个心思细腻的人,每每想到这些,就让他觉得痛心的难以接受。
    “哈!小红,你这一箭都脱靶了!”
    “奴婢当然是没有小姐那么厉害啦!”
    “这两个贱人!”顾籽萄拍案而起,什么礼数脸面,什么世代的交情,顾籽萄这个时候统统管不了了。她怒气冲天的往外走,一边在嘴里念念叨叨,“我倒要看看,楼家没有了云裳,还能不能是这么消停的一幅平安喜乐的场景!还有心思练箭!我让她练箭!”珍珠拉也拉不住,为难的只得跟上顾籽萄快速离去的步伐。
    顾籽萄和珍珠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这几个人。
    黄白橘,楼云钰,陆谨。
    楼云钰已经没有心思去管那个一贯如此骄纵的三姐楼云霓到底在做什么,也无心理会顾籽萄到底会和楼云霓发生怎么样的冲突,怎样的矛盾。
    这些都无所谓了。
    “到底是顶不住这个家的。”他近乎是绝望的说道。从楼云良的自尽,到楼铎的罢官,再到楼云裳。
    每一件事,他都无能为力。
    一只大手覆盖在他的肩头,温暖而带给人沉稳的心安。
    “云钰,你切莫要想的太多,事情……总会有一个结果,总会好起来的。”陆谨一脸严肃的说道。
    “不错,陆谨说的对。”一旁应声而和的人,正是一直沉闷不语的黄白橘。看一眼消极的楼云钰,楼云钰点了点头,看着黄白橘和眼前陆谨关切的脸色,有些发窘,自己一个男人,竟然这样让别人为自己操心。
    真是过意不去。略略欠了欠身,楼云钰站起来,“今天忙了一天,一会儿尝尝我亲手泡的茶吧。”黄白橘似乎有些不忍他如此,陆谨却颔首道,“正好,我等也有些渴了。有劳了。”
    房间里便又少了一个人。
    陆谨犹豫片刻,再看一眼神情坦然的黄白橘,还是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黄先生,二皇子殿下为什么会忽然派人到丢失了九龙真碑的长安殿里去调查现场呢?”黄白橘微微一愣,有些惊讶这样精密的消息,陆谨缘何得知,片刻后,他自嘲的点了点头笑了下,便回答道,“这件事情说起来还真是有些蹊跷。本来,二皇子殿下是打算作壁上观,并没有插手此事的打算。”
    陆谨亦点了点头,“不错,殿下之前的确是这样对外示下的。所以陆谨才好奇,为什么殿下会忽然转了方向,又暗中派人去彻查此事?”
    黄白橘略微沉吟,陆谨诚恳的看着他道,“黄先生尽可以实言相告,陆谨并非是在背后乱生是非之人。”
    陆谨平素的人品太好,以至于黄白橘这个沉吟只是一个瞬间,然后便开始娓娓道来事情的整个来龙去脉。
    第一百零九章 捷足而先登
    这个沉吟只持续了一会儿的功夫,黄白橘就开始说明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那一日二皇子会忽然起意的去派人专门彻查存放并丢失了九龙碑的长安殿,的确是事出有因的。且说那一日,二皇子亲眼目睹了云裳受刑之后,回到自己的赤霞殿以后,没有缘由的开始惴惴不安,整颗心都好似悬了起来,挂在了嗓子眼儿上。整个人坐在书房里,书案上摆放着未完成的公务,手边有未做成的画卷,但是这两样平时构成了他生活全部的东西,竟然在这个时候,都丝毫没能勾起他的兴趣来。
    这种失魂落魄的情况倒是在二皇子殿下过去的二十几年的时光里,鲜少出现。
    心情烦躁的他,召来了黄白橘来和自己作伴,边喝茶,边聊天,借以缓解自己心里的不适。
    灯火昏黄的一夜,心绪不宁的二皇子,莫名其妙的被传唤进来的黄白橘,等等的一切都注定这一个晚上必然是一个不会寻常的夜晚。
    果然,在他们茶水微凉的时候,一道寒光毫无征兆的飘过,笃的一声,寒光掠过捧着茶盘等着伺候的红栌的头顶,直剌剌的钉在他们二人身后的立柱上。把个红栌吓得半死,手中的茶盘,茶盏都跌落在地,碎个七七八八。
    这一个突如其来的响动,惊扰了周围的侍卫,侍卫长脸色刷白的跑进来,见到脸色阴沉的凤紫泯,单膝跪倒,立马请死罪。这是凤紫泯没出什么差错,万一他要是真的出了什么差池,别说是他的命,就是整个近卫队的人的命都拿来抵偿,都还嫌不够。
    他们这等微末道行,如何能去弥补这样巨大的过失?
    看着瑟瑟发抖的侍卫长,凤紫泯抬手摆了摆,示意他起来,“来人呢?追到了没有?”
    侍卫长脸上一红,重重的叩头在地,“属下该死,属下没有追到那个人。”
    他们追出去的时候,别说是人了,就是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
    能够在皇宫的重峦叠嶂般的房屋之上跃然而逃的,而且还逃得这么的风度翩翩,还这么悄无声息,这就不得不说,人家的这个逃,逃得很是有些水平。
    同理可证,他们这一群人,简直就是……酒囊饭袋,被拖出去砍头,砍一百次都不够!
    侍卫长想到这里,刚刚因为羞愤而红了的脸,又瞬间白了下去。
    凤紫泯瞧着他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叹了口气,这事情也怨不得他们,“今晚多加些巡哨,不要再掉以轻心了。”
    侍卫长松了口气,他的这位主子,虽然平时阴沉着脸,看起来很是阴鸷怕人的模样,但实际上,还绝对算的上是一个仁义之主。出了这样的差错,竟然没有什么责罚,只是叮嘱他们要加强巡逻而已。
    侍卫长心口一暖,又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头,道,“是,殿下!”
    他们退下,黄白橘才将那枚射进屋子里来的飞镖从柱子上拔了下来,飞镖刚一入手,他就一愣,这支飞镖竟然是用纯银打造,试问,寻常的飞贼或者刺客,谁会出手如此大方?用纯银的飞镖来给对方一个警告么?
    醒过神儿来的红栌从地上爬起来,也看到了这支奇怪的纯银飞镖,说道,“啊!这人是怕咱们误会这飞镖上有毒!”黄白橘一愣,瞬间反应过来,“是的,在咱们药膳局里,都是用银针和银筷子给主子们试毒的。”
    黄白橘说完,自己就拆开了这封钉在飞镖上的薄薄的那封书信。
    书信上写的很简单。
    只短短几行字,却似乎有千斤之重!让在场的这两位不约而同的都惊呆了。说“惊呆”这个词一点也不为过,因为这两个人当时看到这些字的时候,脸上的神色都在瞬间凝固了。
    他们一直寻找的东西,也就是那一方代表着大凤朝无上尊贵的九龙真碑,此刻,正在那两个瀚海使臣的手里!
    这又是为什么呢?
    本来是应该中规中矩的拿着九龙碑走人的瀚海使臣,此刻却意外的持着九龙真碑!不仅如此,他们还贼喊捉贼的喊着要捉拿犯人,将九龙真碑找回来,大有不找回来不罢休之势。
    光是这一点,就已经足够让人感到奇怪!
    可偏巧,这个时候,楼云裳就成了这桩无头公案的冤大头!
    先前收手,对云裳不理不睬的凤紫泯,抓住这个机会,在太子动手之前,就派了人到长安殿里去好好的彻查了一遍。结果,还真的在珍宝阁的地板上,捡到了那个结扣手法十分不同的璎珞穗子。
    一切的一切,似乎从头到尾都并无瓜葛,每一桩每一件事都是单独存在的个体,然而,当我们仔细的将这些事情连贯起来想的时候,就不难发现,这并非是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简单和独立,这似乎是一张被织得大大的,密不透风的网,一环扣这一环,这张网笼罩的猎物正是大凤朝的皇族们,他们日夜守护的国土利益!
    只是,现在唯一让人看不透的,却似乎是……
    这张大网到底是被何人握在手中?这最最关键的锁扣究竟何时才会落在这大网之上?这些问题,就是眼下凤紫泯无论如何也想不透的。
    如果,这张网最初的最初是被瀚海国的这两个使臣一手织就的话,那么现在,横着杀出来的这位给自己送来信报的人,又在整个故事当中,充当了怎样的一个角色?
    隐隐约约的,凤紫泯觉得,这张看不到的大网,正在悄悄的收口。
    “殿下,如今我们应该怎么办?”黄白橘的手里拿着那枚物证,璎珞穗子。
    凤紫泯接过那枚璎珞,仔细的在手中把玩一番,忽而轻轻一笑,这种笑容,甚少在他的面上出现。
    “呈给父王,无论如何,固守住我大凤朝的疆土才是最至关重要的。”他年轻的面容之上,忽而浮现出王者的气度和从容淡定。
    事情到了这一步,似乎已经有了巨大的转机,更难得的是,这个转折点所转向的角落,是对自己这一方相当有利的。
    黄白橘也松了口气,将穗子接过来,“这件事情属下来安排,”他也笑了下,“如此一来,不仅能够固守住大凤朝的疆土,殿下心里恐怕还在惦记这另外一件事吧?”
    凤紫泯眼神微动,去拿公文的手,不自觉的在半空中,停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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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完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陆谨陷入了沉思。
    归根到底,所有的线索,以及所有的后续故事的转折都是因为这一张来之不易的简短却不简单的书信。
    那么,这个送信之人,就成了所有谜题的根结所在。
    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样帮助他们?
    不仅是凤紫泯和黄白橘,陆谨也是不能理解。
    “可有什么思路么?”见他沉思,黄白橘忍不住出声询问。
    陆谨遗憾的摇了摇头,“眼下,只好暂时将希望寄托在二弟的身上了。”
    窗外,子时堪堪将过,明天,莲心小筑里的这些人们,到底会迎来怎样的一个黎明和清晨?她们共同关心的,究竟会不会得偿所愿?
    而在此时,皇宫之内,老皇召集了自己的几个儿子和顾命大臣正在商讨如何解决掉瀚海使臣贼喊捉贼这件事情。
    此事关系到大凤朝的国体,更关系到两国的关系。特别是第二点,在如此水深火热的大凤朝和瀚海国之间,即使是掉落一根针,都会惊动的水花四溅,更何况,是这样的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几经商议,众人最终达成了一个折中的,又不影响国体的法子。
    翌日清晨。
    银安殿之上,老皇召集来文武百官,照常上朝。
    魏公公在朝堂上宣布,前几日丢失的,并非是九龙真碑,而是其他的一件长安殿里的珍宝,此事,实乃是一件自摆乌龙的事情,不值得大家挂在嘴上和心上,而真正的九龙真碑,还好好的供奉在长安殿的灵位之后。直等到良辰吉日一到,就可以交托给瀚海使臣,让他们将国宝请回瀚海国里去继续秉承香火的供奉了。
    这样听起来,倒是皆大欢喜的一个结局。
    偏偏可惜,有一个很不懂得看风情的大臣,虽说是个大臣,却只是个小官罢了,但却是个极其富有正义感的人,听完之后,在朝堂上当时便指出这份诏文当中的漏洞和瑕疵,让皇帝以及起草这份诏文的大学士顾文伦,个个都惭愧无地。
    他说实话,没有错,只可惜,说错了地点,说错了时间。
    老皇的一张老脸被丢进了汪洋大海,连同大凤朝的国体尊严都被这一连串的叩问,责问的体无完肤。
    于是,这个敢于直言的小官,顿时被推出了银安殿之外,斩首示众了。
    从这儿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敢对这件九龙真碑丢失又复得的事情,说三道四,更没有人敢对它产生半分质疑。
    瀚海国使臣不用说,更是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只是这份满意到底是不是发自肺腑,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至少,他们要为了这一次的事情,交出流珠和平富两个小地方来,总的来说,是大凤朝用这件死物换回来了两处活的小港口,这买卖,只赚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