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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莲准收回了手,灿然一笑,“怎么样?云裳小美人儿,你这回该放心了吧?”
    放心?相信你就有鬼了!云裳在肚子里腹诽,暗暗想道,这本来就是一个非君子之约!
    云裳但笑不语,走过去重新打开房门,看到香香正在院子里来回转悠,手里捧着一碗绿豆汤,见她出来,嗔怪似的说道,“小姐,你在里面干什么啊?大白天的关着门。”
    “我和你家小姐做什么,下次你也一起来不就知道了?”莲准的声音。
    香香“啊”了一声,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一样,慌忙倒退两步,云裳转头一看自己也有些站立不稳,原来莲准不知何时松开了自己的衣领,黑漆漆的头发也疏松,眼角还带着可疑的红痕……
    云裳嗓子一哑,一口气差点把自己呛死,“莲准你……”
    “我怎样?”莲准笑了下,偏偏又是那种风情万种的迷人笑容,“是不是莲准服侍小郡主不够尽力?还是没能让小郡主感到……满足?”
    “额。”云裳已经彻底被这人的逻辑打倒,忽然脑袋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不许打香香的主意。”
    莲准呵呵一笑,“放心吧,兔子不吃窝边草,尤其是香香这样的好窝边草,我可是舍不得动她分毫的。”
    云裳冷哼一声,“你知道分寸就好。”
    可怜香香已经被这两个人震撼的对话惊吓到,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自己却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来说。
    翌日清晨,云裳依旧早早起来,告诉香香去给文先生送早饭,并且今天她又要旷课了。一大早便穿戴整齐,将昨日陆谨给自己的那方帕子妥帖收好,带在身上。
    仍然是依样画葫芦,她先到了顾籽萄的府邸,然后二人一起去了宫中。
    皇宫大内,早上的情形和昨日下午来的时候截然不同。
    上午的朝堂各大人都要参加,郑武门外,各位大人家的轿子也停了一片,各色的顶子看得人眼花缭乱。云裳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暗暗记住这郑武门的格局,左边的红色侧门是供武官进入,右侧的墨绿色的侧门供文官往来,而中间的明黄色大门,最是恢弘气派的,不用说,定然是天子出行的门了。
    只是……
    红,黄,缕。
    云裳差点笑出来,这格局只让她想到了现代社会的……交通灯!
    顾籽萄推了她一把,将她揪回来按在位子上,“你别这么猴急,小心被人瞧了去。”
    云裳吐了吐舌头,“恩。知道了。”
    她从窗缝之中的空隙看过去,低声问道,“原来皇后的佛堂和圣上议事的银安殿离得那么远!”她在心里默默的算了一下,自己的脚程和这距离,貌似时间上不好掌控了一些。
    “要想快点到佛堂也不是不行,如果从御花园里直穿过去的话,距离会缩短一倍。”顾籽萄拿手指了指一处说道,“只是你看那里,有一座假山挡着,若想过去,必须要爬过假山才行呢。”
    第四十三章 未雨而绸缪
    这一次进宫的时间比上一次要少很多,因为这一次云裳的目的很明确,她只是想要看看自己在不乱了仪容,不失了分寸的情况下,要用多少时间走完这一段路程,这还是一个往返的路程,并且中间还要说服皇后出马,再加上皇后的鸾帐凤架……
    云裳算来算去也没个头绪,只觉得头疼欲裂。她这几天一直没有睡好,因为一直算计这件性命攸关的大事,她的心神都感到了疲劳。
    这浑浊不堪的尘世,大概无论到了哪个年代都是一样的让人感到疲惫不安。现代里,她是一个奢侈品鉴定大师,去年刚刚在法国获得独家鉴定大奖,在飞回国内的航班上莫名穿越。当时,她只是感到渐渐的睡意传来,戴上眼罩的她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没想到,再醒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变成了一个七岁的小娃娃,而且当时的她还只能是跟着一个老妈子,一个二了吧唧的小丫头,还有一个终日里沉默寡言的老妈……
    想想自己那样的日子都熬过来了,如今……这点小小的风浪是不是也能一并跨过?
    “云裳,在想什么?”顾籽萄瞧她两眼发呆,傻愣愣的出神儿,忍不住问道。
    云裳将误入眼中的青丝挑开,说道,“没想什么。”
    顾籽萄笑了下,忽然洋溢起来一股标准的八卦味道,凑上来说道,“我最近听了一个传言。”
    “姐姐你这样聪明伶俐的人也相信传言么?”
    “若是你说了实话,我不就可以不信了?”顾籽萄反问一句,掩口笑道,“我听说你因为一个男戏子被老爹赶出了家?”
    “哈。”云裳就知道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她才搬出来没两日,原来这消息就已经长了翅膀一样的飞到那么远的顾家去了。看来坊间定然已经是蜚短流长,将自己不知诋毁成了一幅什么鬼模样。
    “你只说,是不是有此事?”
    “有。”云裳靠在马车的墙壁上,顿感周身无力。
    “真的啊!”顾籽萄莫名其妙的兴奋了起来,拍了两回手才止住了澎湃的心情,说道,“我还道这传言怎么这么有鼻子有眼儿的,原来竟是真的。说说,你那莲官儿如何?”
    连名字都被知道了么?
    云裳默默在心里鄙视了下那些到处八卦的人们,又默默的在心里流了一条眼泪,故作淡定的说,“他?还好吧。”
    那种蒙昧不清的语气更是让顾籽萄热血沸腾起来,但见顾大小姐两眼放光的说道,“我就知道,那样的男人是不会差的!恩,我这几天也琢磨着要不要去揽翠楼里好好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小伶官愿意从良的……”
    “顾姐姐……”云裳一个头三个大,忍不住纠正她的说法,“他是被赶出来的,再说,唱戏也不是做娼妓,谈不上从良二字。”
    “管他呢!”顾籽萄依旧沉浸在自己的粉红色美梦当中,“连你都说还好的话,我是真心要试一试的。”
    云裳瞟了脸色发红的她一眼,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参与她的决定。
    马车在宫城里打了一个来回就撤了出来。
    云裳离开郑武门的时候,瞥见了一只秃了顶子的旧色的轿子,上面端正写着一个“楼”字,心里暗暗一酸,忍不住叹了口气。想楼铎一生清贫,不与奸佞同流合污,刚正无私,老了,却又要面临君王的这种猜疑……
    顾籽萄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的说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如此打点,又精心筹备,我虽然不知道你最后到底要怎么做,但是,付出总会有回报的。就算你最后失手,也已经为楼家尽到了心意。”
    顾籽萄的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然而云裳已经明白,她是在变相提醒自己,自己不过是一个刚刚回到京城的小丫头片子,和那些老奸巨猾的大臣们比起来,不管是心智还是手段,身份还是人脉,都差的太远了。
    成和败,只是在那些掌权者的一念之间,这种压迫和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云裳透不过气来。
    她低下头,黑如墨的发丝遮住一边的侧脸,让人看不到她的表情,也猜不透她的想法。
    是夜,云裳正准备休息,听到有人砰砰砸门。香香嘟囔一句,“这么晚了,谁还来啊?”说着,便去开门。
    莲准从偏房走出来,闲闲的将手臂抱在胸前,瞧了瞧云裳瞬间阴霾下去的脸叹了一声,“该来的总会来,不然你天天担惊受怕的,要到什么时候?”
    云裳愣了一下,对他露出一个坦诚的笑来,“你来的这些天,就属今天这句说的最像人话。”
    莲准耸了耸肩,“多谢夸奖。”
    香香从外面跑了进来,“小姐!是雅墨!四少爷让您马上回去!”那口气和那神情……云裳已经无心再去琢磨,心里猛地一沉,来了!
    她端着杯子喝了一口凉掉的茶,应了一声,“来了。”冰凉的茶水灌进肚子里,她焦灼的心似乎感觉好了一些,扬了扬眉,正对上莲准那一对标志性的似笑非笑的眼睛,“可别让奴等的时间太久。”
    云裳哼了一声,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随香香离去,院外,雅墨已经备好了马车等待她们。
    云裳扒住车帘往外看了一眼,但见楼府的大门上,两盏灯笼滴溜溜的来回乱转,似乎预示了楼府今天晚上会出现不得了的事情。大门口,云钰已经在等她,云裳下得车来,低声问道,“这么晚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云钰摇了摇头,眼神之中有一抹痛色。
    正厅之内,一家人已经如数到齐。云钰和云裳也走了进来,楼铎看到云裳的时候,眼神有微微的闪烁,云裳站到楼云霓的身后,这种场合,自己还是少开口比较好。
    少顷,楼铎沉声开口,“今日召集全家人到此,实非得已,我楼家承蒙皇恩浩荡,恩泽三代,如今为父我年迈体衰,已经无力朝政,圣上明鉴,准许为父告老还乡,临走之前,我们楼家的子孙,应上朝辞王谢恩,明日……尔等需同为父一起上朝,清晨起床,卯时出发,不可怠慢。”
    几个孩子都垂着头父亲教诲,等楼铎说完,云良最先开口,“儿子们记下了,父亲还有什么吩咐?”
    楼铎深深的看了看这个敦厚的大儿子,又将眼光一一从云峥,云钰的身上流过,一直到了云裳的身上,似乎是有话要说,然而最终还是生生忍下了。
    一夜无话,翌日卯时,一家六口全部着官服,云裳第一次穿这种复杂的官服,脖子上的装饰用的珠子总是往下掉,害的香香早上顶着熊猫眼就开始动针线,给她细细的缝好,免得到时候掉了珠子,在朝堂上出丑。云裳看到楼铎今天穿的仍旧是先皇赏赐的那件珍贵无比的朝服。只是一张满布沧桑的脸上却没有一丝平日里的神采,眼中还有丝丝的红血丝。
    楼家的轿子今天是最惹人注目的,一行六顶软轿都奔着同一个方向而去。
    郑武门,明黄的颜色在日头底下照的熠熠发光,好不威武。
    几人随同楼铎进去,却未能上朝,只在廊下等候。
    云霓似乎有些没有睡醒,揉着眼睛一直打哈欠。云良则皱着眉头默默无声的等待。云裳重新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日头,忽然一弯腰,捂着肚子痛呼一声,随即可怜兮兮的拉着一旁的站殿的武士问道,“大哥,有没有茅房?”
    那武士鄙夷的看了她一眼,极其不情愿的指了一个方向,云裳如获大赦,对云钰说道,“四哥你们先等着,我先去下茅房。”云钰哭笑不得,“你仔细些,别乱跑。”
    “知道了。”
    云裳猫着腰装模作样的跑出这几人的视线范围之后迅速的直起了腰,改了方向,朝着佛堂的位置一路快走。路上遇见了不少宫女和太监都好奇的看着这个行色匆匆的小姑娘。她快步而行,胳膊却被人一拉,她一惊,却见到一张清秀的小脸,那人轻声说,“小郡主。”
    云裳认得这个人,他正是自己那日给了他一方帕子,一锭银子的那个受伤的小太监。随即跟了上去,也轻声说道,“我要去佛堂,要怎么走,最快?”
    那小太监惊讶了下,看左右无人,低下头,“小郡主跟着奴才走。”
    “好。”
    云裳提起裙角跟上,这一条路似乎少有人走动,青石板的缝隙之中都长出了青草,不多时,便见到一座假山横亘于前,小太监已经爬上了两步,将手递给她的时候似乎有些胆怯。云裳顾不了什么,一把抓着他的手,手脚并用的往上爬。皇家园林之中,连这假山都高的不像话,云裳爬到最高点的时候,已经汗湿重衣,小太监回头看了看她,“小郡主您……还要走么?”
    云裳咬了咬牙,瞧了眼自己被磨破了的手掌,坚定的说,“走!无论如何我都要爬过去!”
    她若是停下来,那么所有的努力都会变成半途而废。
    小太监解下自己的腰带来打了个结,将一端系在自己的手上,一端递给她,“下山会很快,小郡主要走稳了。”
    云裳点了点头,这么说着,脚底下却一滑,连滚带爬的从山上栽了下去,那小太监赶忙拉紧自己的带子,又不敢高声喧哗,只好低声询问,“小郡主?您要不要紧?”
    “没什么,你顺着这带子,将我放下来就好。”云裳一闭眼,朝着上面喊道。带子一松,她结结实实的做了一个屁股堆儿,哎哟一声之后,云裳也顾不上什么,跳起来就往佛堂那里跑去。
    是生还是死?只在这一处了。
    第四十四章 碧血染玉阶
    朝堂上,一片庄严凝重,圣王端坐金銮首位,眼中似有不解。
    文武百官各列两侧,空荡荡的殿堂中央,垂首而立一人,此人花白发鬓,清濯孤瘦,眉眼间少了平日里的刚正果断,满目皆是伤伤。
    此人,正是当朝丞相,楼铎。
    他的身上是先皇亲手赏赐的朝服,岁月将它的颜色也减退,胸前描绘的仙鹤蛟龙团样也难辨出当年的风采,这个垂垂暮年的老臣眼中闪烁着坚定不阿的光亮,正色对这上垂首的君王说道,“臣启陛下。楼家上下蒙乘皇家圣恩,已有近百年。自思量君王恩德至高,常感喟自身公孝之微廉,臣一生愿为驽马,为君王驱遣,然今日年高,耳不能听,眼不能视,心不能思,不能再为陛下分忧抒怀,亦不能为大凤朝解难排危,故上呈辞王本,幸许陛下垂爱,准臣告老还乡,然老臣临行,陛下担心我楼家日后出了佞党奸臣,臣心惶恐,日不能食,夜不能寐,辗转之际,唯有当朝训子,方能表我楼家一片赤胆忠心。”
    他话音才落,一点手招来在殿外相候的长子楼云良,“云良,你若是我楼家后代,便向君王陈情一番忠心。”
    楼云良缓步上殿,神色从容,泰然若素。
    百官皆感佩服,皇上高坐龙椅之上,双眉紧锁,看着厅下的这个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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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娘娘,求您救命啊。”
    身后是三三两两的侍卫紧追不舍,云裳跑的飞快无比,将一双腿的马力开到十足,冲开前方侍卫的拦截,就闯进了佛堂的雕花大门,那大门都被云裳撞得晃了几晃。
    “大胆!”陪侍皇后的嬷嬷先开了口,示意左右的侍卫将她拿下。却不想云裳闯进门来之后直接扑在皇后的怀里,咕咚一声跪倒在地。
    佛堂的青板地咯得她膝盖火辣辣的疼,她也浑不在意,直抱着皇后的腿,“皇后娘娘,求您救救我父亲和兄长。”
    “你是何人?”
    皇后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摆了摆手,示意那些虎目圆整的侍卫们退到一旁,这匆匆而来的不速之客像是带着一股风一样冲到了自己的跟前,她从这孩子的身上没有感受到一点的危险的感觉。
    “回娘娘,我是楼云裳,是丞相楼铎的第五个女儿。”云裳直起身子来看她。一双侬丽的眼中都是恳求之意。
    皇后点了点头,“本宫听说过你,你就是那个千里送灵归京的孝女。”
    云裳愣了下,她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