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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7节
    不过,她到底什么都没说,捺着性子,直到整个课程结束,方才起身,携着傅延祈离去。
    一路之上,小延祈始终把头埋得低低地,模样十分沮丧。
    “祈儿。”夜璃歌伸手摸摸他的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是吗?”傅延祈抬头,黑亮双瞳中满是天真。
    “嗯。”夜璃歌颔首,半蹲下身子,看着这个模样神情都似极傅沧泓的男孩子,心里是越来越爱,“祈儿,你要相信你自己。”
    “姨姨。”傅延祈再也忍不住,张臂将她抱住,小脸蛋不住地在她脸上蹭来蹭去。
    “你们在这儿干嘛呢?”不提防傅沧泓的声音突然传来,小延祈立即像只兔子似地,从夜璃歌怀中弹了出去,规规矩矩地站在路旁,冲傅沧泓行礼,稚声稚气地道,“拜见父皇。”
    “嗯。”傅沧泓点点头,伸手摸摸他的脑门儿,“下课了?”
    “是,父皇。”
    傅沧泓又揉了揉他的发顶,这才收回手,对跟随在身后的曹仁道:“带小郡王去玩吧,小心照看着。”
    “奴才遵命。”曹仁赶紧答应着,携着小延祈朝旁边走开了。
    “璃歌。”傅沧泓这才近前,握起夜璃歌的手,“难得天色晴朗,咱们四处走走吧。”
    “好。”夜璃歌点点头,夫妻俩一同,沿着石甬道朝前走去。
    这样闲暇安宁的时光,对他们而言,其实极其难得,温暖的阳光洒下来,四围风景如画,恍然有若仙境。
    “璃歌。”
    傅沧泓忽然喊了声。
    “嗯。”夜璃歌转头,对上他的眸子。
    傅沧泓却只是傻笑,无言以对。
    他这副模样,倒是让夜璃歌情不自禁地想起小延祈,忍不住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傅沧泓握住她的纤指,只觉心中柔情荡漾,口内却难以成言。
    女子微微地笑着——流年更迭之后,她已经懂得他每一个眼神背后的含义,或许,最真挚的爱恋,都是无须说出口的。
    若是真爱,无言自明。
    纵然富贵荣华,又焉及这一刻的心意相通?
    直到察觉腹中饥饿,两人方才回转龙赫殿,早有宫侍摆下一桌子精美的膳食,两人相对而坐,曹仁领回傅延祈,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饭罢,傅沧泓又陪夜璃歌下了两盘棋,方才起身往御书房而去。
    “拜见皇上。”冯翊、梁玖和几位尚书正在商议朝务,见傅沧泓走进,齐齐起身。
    “免礼。”傅沧泓一摆手,“进展如何?”
    “齐禀皇上。”冯翊一拱手,“据微臣估算,只要过了明年三月初,便可大举用兵。”
    “哦?”傅沧泓双眸一眯,旋即看向吴铠,“你觉得呢?”
    “冯大人所言不假,现在国中已有精兵百万,只要分出其中四十万,便足以扫平整个金瑞。”
    “你这么有把握?”
    “是!”
    “那行,朕便命你为兵马大元帅,全权掌握整个北宏国内的兵力调遣,倘若功成,封王,世袭!”
    御书房中一时岑寂,好半晌才闻得吴铠的嗓音缓缓响起:“微臣,多谢皇上厚恩,只是这封王,微臣倒不敢奢望,微臣只想功成之后,在滦江边做一钓叟而已。”
    他这一番话,倒是颇出众人意料,纵然是冯翊,也不由流露出讶色。
    “钓叟?”傅沧泓只一怔,很快恢复常色,“朕亦如你所愿。”
    “微臣,叩谢皇上隆恩。”
    “冯翊,你和户部尚书好好商议,无论如何,必须保证对大军的供给,明白了么?”
    “微臣遵旨。”
    傅沧泓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转身走到屏风前,定定地站立着,注目于那锦绣河山,饶是他历事甚多,心中还是不禁激荡起一股热流——哪个好男儿,没有半点雄心壮志呢?励精图治这许久,为的是什么?
    身后几名臣子也屏声静气,各自想着心事——其实,人活到他们这个份儿上,功名利禄,世人想要的,他们都已得到,余事计较得并不太多,只是恰适英主,有这一方施展才华之地,自当竭尽忠诚,和衷共事。
    当然,世间之事,总不可能件件圆满。
    夜色寂寒。
    龙极殿内殿密室。
    “你说,安阳涪顼正在暗中积极活动,想要复国?”
    “是,皇上。”
    傅沧泓沉默着,久久没有作声。
    伏跪着的黑衣人不由抬起下颔。
    “罢了。”傅沧泓摆手,“你只要暗中盯着便好,朕现在不想动他。”
    “是。”
    待黑衣人离去,傅沧泓方才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安阳涪顼的举止,既在他意料之中,也在他意料之外。
    自从得夜璃歌倾心相待后,他心中的杀伐之气已然淡漠了许多,纵然兵伐天下,为的不过是先发制人——任谁都能看出来,与金瑞、虞国之间的战争不可避免,但是安阳涪顼——他能造出多大的声势呢?会成为自己的威胁吗?
    而自己,要杀了他吗?
    要杀安阳涪顼,他其实有太多的机会,况且现在安阳涪顼羽翼未丰,他只要随便使个花招,便能摧毁他的一切。
    可是,他却没有了那份杀心。
    也或许,内心深处,他也隐隐觉得,是欠了他什么吧。
    罢了,只要灭了金瑞和虞国,不管安阳涪顼如何折腾,这方天下是他的,也永远只是他的。
    没有人,能够抢走。
    如此一想,傅沧泓心中便愈发地安定下来。
    ……
    迈进殿门,转过屏风,却见夜璃歌斜倚在桌边,披着一肩乌发,托着腮凝望灯烛,身侧傅延祈安适地躺着,呼吸均匀。
    “他怎么在这儿睡着了?”傅沧泓走过去,柔和嗓音道。
    “你回来了?”夜璃歌刚要起身,却被傅沧泓轻轻摁住,“不碍事,我让他们进来照料便成。”
    夜璃歌却仍是站起,为他褪下披风,随意拂拂他的手背,微微觉出凉意,遂转头道:“姣杏儿。”
    “奴婢在。”
    “去沏杯热茶来。”
    待热茶奉上,夜璃歌又道:“我让你们备着的点心呢?”
    “奴婢这就去拿。”
    稍顷,姣杏儿托着个银盘重新走回,夜璃歌接过,亲手拈了一块,递到傅沧泓唇边:“尝尝看。”
    傅沧泓张唇咬住,慢慢咽下去,但觉齿间清香异常,忍不住赞道:“什么做的?”
    “雪莲花。”
    “难怪。”傅沧泓不由咂咂舌头,“有如人间仙品。”
    “怎么?你心疼了?”
    “哪里的话,”傅沧泓摸摸她的脸颊,“凡是内库里的东西,你爱怎么弄,就怎么弄,要是不够,我再让他们从国库里拨些来。”
    “你也忒糊涂了,”夜璃歌却忍不住白他一眼,“国库的银两,岂是能乱动的?即使是你本人,也不能擅开这个头。”
    “朕知道了,谨遵夫人教诲。”傅沧泓满眼带笑——夜璃歌就是他的宝贝,他自然是事事言听计从,恨不得把她宠到天上去。
    “嗯——”床上的小延祈忽然哼了声,缓缓睁开眼来。
    夜璃歌侧身,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姨姨,父皇回来了吗?”小延祈揉揉朦胧睡眼,瓮声瓮气地道,然后强撑着坐起身来,“延祈回自己屋去——”
    “不必了。”傅沧泓将他摁住,“乖乖躺着。”
    傅延祈蓦地睁大了眼,满眸受宠若惊——是他听错了吗?他的父皇,何时变得如此慈爱?
    见他这副模样,傅沧泓心中反而漾起丝丝怜惜,甚至有几许愧意——夜璃歌说得没错,从前确实是他,太忽略这个孩子了,从今以后,他应该对他好点才是。
    “祈儿,睡吧。”夜璃歌把他塞回去,掖好被角,又对傅沧泓道,“你也早些安寝吧,明儿个还要上朝呢。”
    “嗯。”傅沧泓点点头,去履上床,卧在夜璃歌的身边,不一会儿便呼吸均匀地睡去。
    ……
    太阳升起。
    新的一天开始。
    天定宫中生机勃勃,到处繁花满眼。
    朝事议罢,傅沧泓闲来无事,又去了演武场,但见禁军们正在捉对厮杀,傅沧泓立在树下,环视良久,并不见官天鹏,一时心中疑惑,便招手叫过禁军队长,问道:“官天鹏呢?”
    禁军队长一时愣在那里,没有答话。
    “怎么?”傅沧泓眉头揪起。
    “皇上,官,官天鹏他……患了重疾,卑职怕他传染给大家,所以,把他打发出,出宫了……”
    禁军队长一行说,一行在那儿不住地抖。
    傅沧泓是何等角色,顿时明白,这内里定有缘故,不定还是因为他此前的赞赏所引起的。
    当下,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冷冷扫了禁军队长一眼,调头便走,那名队长立在原地,看着皇帝的身影越行越远,后背忽然阵阵发凉——宫中人皆知,皇帝的个性向来阴晴不定,要是知道自己暗地里做的那些事,后果难计……
    因为官天鹏的事儿,傅沧泓先时的兴致一扫而空,整个人又变得冷闷起来。
    其实他是个理智的男人,尤其登基之后,除了夜璃歌的事,已经很少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对事对人的判断,尽最大力量做到公允,只是——
    他很难形容,自己的沮丧。
    “臣妾参见皇上。”一个娇媚的声音突然传来。
    傅沧泓抬头,却见纪飞烟穿着件葱绿的缎裙,娉娉婷婷地立在自己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