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梦境中醒来后长老身上就留下了这个,但阿嘎丽丽难以想象什么生物会长出这样的肢体。
“那是,飞鸟的翅膀哦。”
一个靠过来的不认识索纳尔单个体,闪着光说。
她长得有些奇怪,所有的索纳尔单个体都有着透明的身体,这样才能叫伞面下的荧光透过皮肤焕发出来。这个没见过的索纳尔单个体身躯并非不是透明,但她的伞盖中心确实深层的暗蓝色,过渡到边缘的浅蓝。
细密的银光闪耀在暗蓝浅蓝上,组成神秘的图案,只是注视她,阿嘎丽丽就感觉自己仿佛浮上了海面,抬头仰望晴朗夜空,看到了夜幕上闪烁的群星。
……这是哪个部族的人?
这片海洋中,有部族是这样的特征吗?
阿嘎丽丽不知为何感到些许眩晕,就像是通过心灵之音接入心灵之海那一瞬间的眩晕。
好在下一刻她就清醒过来,意识到对方在和她说话后,也叫体内的荧光流动,询问对方。
“飞鸟?那是什么?”
阿嘎丽丽确定索纳尔人的语言里没有这个词。
“是呢,这里没有呢,”犹如夜空一样美丽的星星索纳尔人单个体说,“我也是在梦中看见的,你有见过吧,那些会高高跃出海面,滑翔的小鱼,飞鸟是和它们相似的生物,大概,哈哈。”
“飞鱼啊。”阿嘎丽丽感觉自己明白了,但又好像没明白。
她注意到另一件事,“你还记得梦中的经历?”
“那是当然,每一个梦我都记得。”星星索纳尔人单个体回答。
阿嘎丽丽不由想起覆盖自己的梦境让自己变成外星人的经历,同情地道:“那一定很可怕吧,还是快点忘记好。”
星星索纳尔人单个体:“……”
“外星人长相真的太怪异了,甚至看起来有几分恐怖,那些主打恐惧情绪的连续梦里的怪物,也没有他们可怕,如果不是一开始被救下,我真的很难想象他们是好人。”阿嘎丽丽回忆着说,“噩梦覆盖我们城市后出现很多和外星人一模一样的怪物。外星人们又说,噩梦是那个梦魇从毁灭的世界里带出来的,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噩梦里的怪物和外星人没有区别呢?”
阿嘎丽丽降低了亮度,说:“其实我怀疑,梦魇其实就是将那些外星人的噩梦,塞给我们了。”
星星索纳尔人单个体于是也跟着降低了亮度。
虽然这并非在用生物电流私聊,暗下来的亮度却让两人像是在进行私密的交流。
星星索纳尔人单个体像是讲小话一样悄悄道:“这点你确实错怪那些蓝星人了。”
“为什么这么说?”
“蓝星人属于虚空通用智人模板衍生出的本宇宙智人种,在虚空中的无数世界里,形象与他们相似的智慧生命很多。”星星索纳尔人单个体说,“创造这个智人模板的,应该是一名极其强大的星族,祂不止创造了智人模板,还创造了适合智人种生活的生物圈模板,将其化为信息模因散播在虚空中,所有接收到祂信息的世界,都能按照祂的模板,衍生出本土智人和本土智人生物圈。”
阿嘎丽丽发现,自己竟然听不太懂这个星星索纳尔人单个体讲了什么。
一长段话里生造词太多了,以致到了难以理解的地步。
“你在,”阿嘎丽丽试图理解,“你在构思什么科幻梦吗?”
“没关系,不懂也不要紧。”星星索纳尔人单个体上伞面闪烁的星光,犹如温柔注目的眼睛。
“水母,水母同样是适合水下生物圈的一大模板。遥远过去里,能够创造万物的星族散播了太多这样的模板,即便这个种族早已衰落,我诞生的世界里,依然存在水母这样的生物。”
这个星星索纳尔人单个体,不,这个梦魇制造的幻觉说:“信仰我的人们认为水母是我的眷族,因为月光水母夜晚浮上海面,在月光下一同散发淡淡银辉的样子,美丽如一个幻梦。于是后来我的形象也逐渐向水母偏移,最后成了这个样子。
“真奇怪啊,呼呼,虽然他们全都死光了,我依然是这个样子。”
阿嘎丽丽开始往后游动。
她撞在长老身上。
“我也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一个世界又一个世界,新的世界里竟然会有一群是智慧生命的水母,还是一群生活在梦境里的水母。
“很适合当眷族,于是我选择了你们,你们值得保存下来。比起蛾母欺骗蓝星人,说给与唯一活下去的资格,给祂当通道,我是真心想让你们跟我一起离开的。”
梦魇上伞面上的群星,像是漩涡一样流动起来。
眩晕感顺着阿嘎丽丽的神经蔓延。
“所以为什么那位陛下会出现?”梦魇已经是自言自语,“他到底是怎么从虚空乱流中逃出来的?”
祂的触手,闪烁星光,闪烁一张张变幻面孔的触手,缠绕上阿嘎丽丽的触手。
不管如何,这次机会不容错过,必须杀了他,梦魇想。
但昆廷大帝消失在了祂的感知中,祂完全找不到对方。
昆廷大帝是没法只靠自己睡着了,如果睡着了,也很难靠自己醒来。哈哈,就像诺丁帝国终末的那次,要是主是那个时候带着祂入侵伊勒瑟芮就好了。
现在也不错,中了那个祝福,又无法睡着,他早晚会崩溃的,曾经的他也只撑了一个月。
即便昆廷大帝消失在祂的感知中,祂也只需要等待,等待一个月就好。
理当如此,梦魇却不知为何有些不安。
得确定昆廷大帝现在是什么状态。
怎么将人激出来呢?
让这些水母全死在这里吧,没办法了,还要完成主的任务,谁叫这些水母对梦境太敏感,祂太好干扰了呢。
如索纳尔人一样,只是个幻觉的梦魇,用这个幻觉向阿嘎丽丽放出真实的电流。
电流会刺激阿嘎丽丽进入一个梦境,然后陷入噩梦的她会发出次声波,或者叫心灵之音,将这里的索纳尔人全拖入噩梦中。
梦魇的计划是这样,但祂受到干扰。
已经有一个心灵之音,愤怒地向周围扩散。
长老挥动触手与梦魇争夺阿嘎丽丽。
“又有人陷入噩梦了!”
无法辨出梦魇真身的长老,以为祂是受噩梦操纵的索纳尔人,在噩梦影响下变得充满攻击性。
长老将水流从一个腔空射出,激荡次声波随水波传出。
“我就知道会这样,没有那位头顶有红圈的外星人在这里,噩梦早晚会再次降临——”
“什么?”
“竟然?”
“别用心灵之音说话啊,我听着心灵之音就想睡过去。”
“怎么办?大家赶快跑啊!”
众多索纳尔人单个体闪光说话,太多光了,即便是索纳尔人自己,也分辨不清周围人到底说了什么。
直到粉斑部族长老的心灵之音再次传出。
“我们必须统合起来,不分什么部族,所有索纳尔人统合起来——”
好多索纳尔人单个体突然卡住,闪不了光了。
认真的?部族之间除了同盟,厮杀的可是极为惨烈!
而且统合起来形成心灵之海,形成集群意识,不就是给外星人所说来自宇宙外的魔神,送菜吗?!
“祂是魔神又如何?”粉斑部族的长老抢回了阿嘎丽丽,降低次声波的频率,使其传得更远,“我们索纳尔人,研究心灵之海,研究梦境这么多年,凭什么认为我们在梦中会输给一个堕落的梦神——
“之前失败是措手不及,现在统合所有人的力量,我们并非不能战胜梦魇——”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千收了,这周加更一章,还有前天请假的一章
第59章 红蜀葵(26)
这不可能做到!
大部分索纳尔人单个体的第一反应是这个。
不是她们没信心应对梦魇, 而是她们没信心统合。
粉斑部族的长老说的统合,显然不是一个部族一个部族的统合,而是上亿的索纳尔人单个体统合。
不集合这么多人的力量, 恐怕无法对付梦魇。但索纳尔人为什么分成一个个部族?当然是因为心灵之海的大小是有极限的!
一个心灵之海需要每个参与的索纳尔人单个体发出自己的次声波, 然后接受他人的次声波。
水下本就适合次声波扩散, 在索纳尔人还没有修筑起自己的城市, 用声壁草制造城墙阻挡自己部族的心灵之音传到外面去前,这个星球的海洋次声波超声波来来往往十分热闹,也因此,集群梦境或者说心灵之海, 太容易被遥远处哪个索纳尔人单个体的随便一句话干扰。
人数少, 并且单个体聚集在某个狭小范围内的集群梦境, 才能在无数杂音中维持住。
索纳尔人还很原始的时候,她们一个部族里单个体数量一般不超过三百, 这个数量不够形成威慑,海洋中的许多生物会将她们当成食物。
后来发出次声波的技巧有提升,或者说,索纳尔人研究出了改造身体里那个发声哨孔的技术,部族逐渐扩大。
有着这样技术优势的大部族会杀死附近小部族里的所有单个体,因为一片海域能生存的索纳尔人单个体是有极限的。
数量过多的索纳尔人单个体聚集在一起,又不对生育进行限制的话,会侵占掉海洋内其他生物的生存空间,最后只有水草和藻类能活下来。
但没有人会自觉应该为保护其他生物去死。
如今情况是比那个时代好,首先是有着声塔和声壁草修建的城市建立了, 索纳尔人用次声波驱赶鱼群, 种植水草喂养鱼群, 在城市中搞起了养殖。然后又根据城市的规模, 制定了长远的生育计划,声塔与声壁草折射的次声波能形成多大的心灵之海,就养多少单个体,绝不多养,也不少养。
这样之后,各部族间的争端才渐渐没那么严重。
但也仅仅是没那么严重而已。
仇恨无法轻易放下,也没有能容纳上亿单个体的心灵之海。
外星人为了救出她们,破坏掉了每个城市的声塔,她们聚集的这片海域不是城市中,而是没有声壁草的荒野,这个时候说要所有人统合,实在太——
反驳的话还没有变成光波闪烁在海底,这里大部分单个体,都感到了熟悉的眩晕。
就像进入心灵之海时的眩晕,也像是噩梦降临时的眩晕。
大部分单个体,醒来后就遗忘了所经历噩梦的具体内容,但她们没法忘记那刻骨铭心的恐惧。
负面情绪犹如乌贼的墨水在海水中扩散,这片海底刹那陷入黑暗中。
不,不是恐惧在扩散导致黑暗,是一个个单个体,焕发的光亮不再闪耀。
海底暗了下去,与此同时,她们头顶上,反而降下了光亮。
是星星,星星拖曳着绚丽的尾焰,从天空坠入海水。